温怜夹了一颗脆生生的鲜嫩灵菜放他碗里,眼神里无比怜爱,鹦鹉鸦没脸看,偏偏它又必须传达:“徒儿学习辛苦了!”
喻壬瑟瑟发抖:“不辛苦不辛苦。”
“乖徒儿多吃点多吃点,学习都学饿了。”
“咦,是不是长胖了一点?好像是哎,脸上都有肉了!”
“好想捏好想捏!”
温怜又往他碗里添了快灵兽肉,鹦鹉鸦:“交到新朋友,心情如何?”
喻壬:“……挺好。”
喻壬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师尊一面跳脱欢快一面清冷稳重,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师尊,生怕上刻严肃认真,下刻就忍不住崩表情,露出破绽。
温怜再接再厉:“那徒儿最近有何心事?”
来了来了,师尊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理她。
一旦说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师尊,就会提及读心之事,然后师尊就会讨厌他,冷漠他,甚至!断绝师徒关系!
老乞丐说,想要骗过一个人,需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喻壬紧张地咽了咽:“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师尊。”
温怜:“???”
“我长得不丑啊!”
“太元宗历代望岳峰的峰花只我一人立于其上呢!”
“小徒儿,你想清楚再说,今天是死师父还是死徒弟,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喻壬一颤,手里的筷子啪嗒落在桌上,偏偏鹦鹉鸦十分和蔼的声音响起:“徒儿具体说说。”
“我我……”喻壬指着鹦鹉鸦,“师尊说话是它,它说话也是它,我看到师尊,就像看到它一样!”他特别委屈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说着,眼圈立马红了,鼻子发酸,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有说谎的愧疚,也有“死师父死徒弟”的惧怕,更怕师尊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然后不认他这个徒弟了。
怔愣了下,温怜没想到将小徒弟弄哭了。
小孩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又害怕又期盼,鼻子眼睛红红的,白了胖了不少的脸肉肉的,好想捏!一股神清气爽之气从头流窜到脚,欺负徒弟原来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
难怪大师兄老欺负她!
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抽出天蚕丝织就的丝帕给他擦泪,温怜这次并未通过鹦鹉鸦说话,直接在小孩脑海里传音:“为师不好,不怪你。”
喻壬愣愣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师尊面容,一时以为又是师尊的心里话。
温怜见小徒弟傻了,再次花了积分传音:“为师身怀言咒,开口即攻击,故无法用寻常言语与徒儿沟通。”
喻壬:“师尊在说话?”
温怜点头:“这是传音,需消耗些许代价”
“那……”喻壬着急了,“那师尊不要用传音了,还是鹦鹉鸦说话,我不介意的。之前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温怜赞赏点头,传音了最后一句:“往后有何心事,可告知为师。”
喻壬乖巧点头,心虚地低头扒饭。
再次背锅的鹦鹉鸦:“……”
我又有什么错呢!我明明只是一个嘴替而已,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这次师徒谈心大会圆满完成,事后,温怜借口“这次不乖,下次不要再犯”的理由,成功捏到了传说中的小徒弟脸,果然肉肉软软的。
还要再养肉多养肉!
近些时日,温怜陷入了研究美食的狂热中,以至于忘了时间,门禁被仙鹤触动时她还认真反思了下,最近做了什么事惹了掌门师兄?
研究菜品、做美食、看徒儿,没了啊!
所以在听到传音玉牌时才恍然,弟子选典的时间到了。
弟子选典,乃是太元宗两年一度的广收弟子大会。
在此之前,会有下山历练的弟子在外各处宣传——
什么“天下第一宗太元宗开收徒大典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什么“你想长命百岁吗?你想生活在仙境里吗?来吧,太元宗就是你的远方!”
什么“你是不是有斩妖除魔的古道热肠?你是不是一腔正义情怀无处发泄?来太元宗,这里有前往你梦想的阶梯!”
诸多门派各显其灵,有灵根的弟子,能骗到几个是几个。
然后在统一的时间,将前来加入太元宗的弟子整顿在一起,开个宣誓大会,将苗子不错的弟子瓜分瓜分,掌门出面做一番激励演讲。
一场弟子选典就圆满结束了。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弟子进来后,根据灵根分派至哪个峰,个人意愿如何,进了七大峰后,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工资是哪个等级?身份是否可疑?修炼功法如何选?讲习堂都有哪些课?
总之,合理恰当安排人,也是个巨大的工程。
就跟高考填志愿一样,分数够了,专业方向、哪个省、哪所学校等等,麻烦的很!
温怜当初可没这么麻烦。
望岳峰就一个大师兄和不知去向的师尊,一切从简,想要什么就跟大师兄提,不喜欢就改,想学什么学什么。
望岳峰别的不说,功法技术工种齐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唯一一条峰规就是,必须修炼落花流水剑法。
这是望岳峰的传承,不能断。
温怜放下菜谱,扫了眼储物手镯里的东西,点点头,叫了一只仙鹤,想了下,去中元峰刚好路过启蒙堂,正好去看看徒儿学得怎么样了。
正值中午下学堂时期,温怜没等一会儿就见郝仁围着自家小徒弟上蹿下跳的,这么一看,这一个多月来的好生养着,加上望岳峰的灵气滋养,徒弟也和其他小孩一样白嫩可爱起来了。
喻壬在人群里一眼就望见了仙姿缥缈的师尊,当即抛开叽叽喳喳不停的郝仁,几步跑上前去,声音里掩不住地高兴:“师尊,你来……”
“温师叔!乌鸦!你是来看我们的吗?”郝仁笑嘻嘻跟着跑过来。
他嗓门儿大,声音足,硬是将喻壬的声音压下去了。
喻壬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默默盯了眼郝仁,然而对方压根没get他的意思,反而朝着喻壬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喻壬:“……”
深吸口气,他重新问了遍:“最近新出了一道茄汁兽丸,说不定鹦鹉鸦喜欢,师尊和我们一起去食堂看看?”
丝毫没有人权的鹦鹉鸦默默垂泪,背锅就算了,它还要一直背锅,简直奇耻大辱。
然而,它只是朝着郝仁做最后的挣扎——顽强地纠正自己名字的读法:“我!鹦鹉一族!名唤鸦!不是姓鹦,名乌鸦!”
郝仁一点自觉都没有,甚至没察觉出鹦鹉鸦的气愤,闻言同它建议:“丫丫嘤嘤什么的,娘里娘气,还不如乌鸦有气势!黑黝黝的,多神秘多酷炫啊!”
“我的羽毛才不黑!我是鹦鹉!!叫什么乌鸦!!!”鹦鹉鸦差点要歇斯底里吼出来。
“那好吧,”郝仁勉勉强强道,“那我叫你鹦·鹉鸦。”
鹦鹉鸦:“……”
有区别吗?!有区别吗?!!这不是给鹦鹉家族丢脸吗?!!
不待它进一步反抗,又飞来一只仙鹤,携着块玉牌降至温怜身旁,看那方向,应该是从望岳峰来的。
这么着急?
她才中途停留片刻就又催来一道?
点了点传音玉牌,果然是掌门师兄催促的声音。
“我说衡仪呀,你要快点啊,再不来,好苗子都被抢完了!”
“丹阳峰那个不要脸的,看见木系天灵根就走不动了,要那女娃娃去他门下!”
“那女娃娃非说要进望岳峰,不见到你人就不走,你别磨磨唧唧了!”
“不是要给你徒弟找个小伙伴吗,这娃娃天分不错,刚好做个伴儿!”
听完身后的白鹤用脑袋顶了顶温怜,催着她快点走,温怜只来得及让鹦鹉鸦说声“有事先行,不同你们一起,徒儿好好吃饭”就驾鹤而去。
声音是外放的,喻壬和郝仁自然也听到了。
郝仁恍然:“对哦,今天是弟子选典,过几天我就不来这启蒙堂了。”
喻壬还没从刚才听到的信息中反应过来。
郝仁自顾道:“掌门那边出了一批丹药,说是于进阶有利,我爹娘也准备出关,看能不能争上一份,到时候我肯定会被塞到常长老门下修炼,就不会来启蒙堂了。”
说着,他还有些感伤:“鱼人啊,我会经常给你传音的,你也要经常来找我玩啊!”
“刚才,”半晌,喻壬才问:“师尊说要再收个弟子?”
“是啊是啊,”郝仁用力点头:“要不是我爹娘不许我入其他峰,我也想去望岳峰。”
他掰着指头数数:“有高级防御阵法、每天都能看鹦·鹉鸦、有好吃好喝的、温师叔看着冷但超照顾人的,以及,还能练落花流水剑法,想想就好幸福!”
喻壬又问了遍:“师尊要有其他徒弟了?”
郝仁奇怪:“是啊,我刚不是说了嘛?”
盯了会儿,他才感觉不太对劲:“不是你想要小伙伴吗?我刚才听到说,温师叔是想给你找个伙伴才要收那个木系天灵根为徒,还是个女孩,你要有小师妹了!”
一想到师尊还会给其他人做吃的,会接其他人放学,还会让鹦鹉鸦陪其他人玩……
那个人会不会也能听到师尊心声?!!
喻壬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像是要哭了。
他还只有十岁,从一无所有的小乞丐变成现在这个有吃有喝还有人疼的仙门弟子不过一月余,还分不清楚,“不想师尊有其他徒弟”是怎样的感情。
不是郝仁蹭过来靠近师尊的不爽,比那更甚,像是自己的宝贝被抢走了,可师尊不是自己的宝贝,他也没有宝贝。
他就是很难过,好像整个人都躺在酸水里,连带着心也酸涩不已。
“可是,我不要小师妹!”
郝仁瞥见小伙伴突然唰唰掉眼泪,还哭得特别伤心,顿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还一句话没说,就见小伙伴唤来白鹤,动作迅速地爬上去,“咻”地,在空中成了一道影。
卡在嗓子里的话就这么吐了出来:“下午课,不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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