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从那张床上醒来后,一切仿佛失控了般,往莫名其妙的方向跑去,让他慌张得害怕,只恨不得这是一场疯狂的噩梦,只要醒来,师尊就还在望岳峰上懒懒地吃茶点,望着他时,眉眼会不自觉放温柔。
他也不知道师尊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故意认罪?故意对他做那些事情?他数次听不清的话语是什么?为什么要说他和大师伯一样?
还有,提到大师伯时,为什么那么伤心?
几个长老留下来继续调查,不仅三爻殿,还要封印魔君的地方,整个佳参峰都要彻查!
甚至还派了些其他峰的长老带着弟子去其他的野峰探查,一定要杜绝类似事情,不然再来一两例,太元宗就成了整个修仙界的笑话!
喻壬跟着抓师尊的长老上了飞行法器,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只希望能在听听师尊心里说的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想要修炼,还是,单纯想寻死?
可是,师尊什么也没说。
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已经接受了即将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喻壬望着那座森寒的地牢,盯着一步一步踏入地牢的师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晦暗中,他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神情严肃到极致,眼睫的颤动暴露了惶恐的内心。
最终,他转身去了问剑峰。
室内空气冷凝,几乎要成实质地将快速冷却下来的茶水冻结成冰。
达奚钰面色阴沉,不知想到什么,向来正义浩然冷静自持的人低声骂了声“两个固执己见的疯子!”
下刻,有人敲门,态度小心:“峰主,有人求见。”
达奚钰此刻头疼得不行,当即冷硬道:“不见。”
然而他想要的安静并没有来,反而传来一道道劝阻声,然后是一个少年扬声,带着祈求:“弟子喻壬,求见问剑峰峰主,恳请一见。”
不待达奚钰再度拒绝,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同师尊相关。”
最终,他还是一挥袖推开门,少年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就是规矩了些,不像出自望岳峰。
刚开始衡仪将这孩子扔给他时,他还暗中帮忙多关注了些,只是看这小孩勤奋刻苦,不惹是生非,得空就回望岳峰,乖巧得过分,就不怎么管了。
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可惜遇上衡仪这个不靠谱的师尊。
达奚钰问:“你找我何事?”
喻壬抿唇,问:“我想知道师尊同凌云仙君的事,我听郝仁道您同师尊一起长大,峰主,能否将您知道的告知一二?”
达奚钰不是喜欢讨论他人私情的人,于是冷眉道:“缘由。”
喻壬:“师尊……是主动赴死的。”
他抬眸,眉眼坚定:“我觉得跟凌云仙君有关。”
“荒唐!”
达奚钰猛地站起身,一甩衣袖,无意中泻出的灵气将茶案削去了一角,他无暇顾及这些,拧眉问:“你如何得知?”
喻壬也带着不解:“师尊说,若我以后遇到凌云仙君,就与他说一声……师尊过得极好。”
他不懂:“师尊为何这样说?”
达奚钰长长舒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气全部宣泄出去,半晌,他又坐下来,腰背板直,就像刚才的失态只是个意外。
过了会儿,他叹了声:“你倒是不记恨她对你做的事。”
他开始道:“温怜是许卿宁捡回来的。”
大概是这样的回忆容易让人坠入过往,他也不自觉像以前那样叫两人名字。
“有一天,他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小女孩,瘦巴巴的,眼睛乌黑明亮,不喜欢说话。他对着所有人说,他有个小师妹,以后要当个正经的师兄。”
喻壬以为按峰主的性格,这些回忆说出来也会是简短扼要一板一眼的,峰主却仿佛有了倾诉欲望般,说的话较平时多了许多,也感慨许多。
“你没见过你大师伯,他是个喜欢挑事拱火的,向来不嫌事大,好玩的有趣的都要插一手,但他也同时是个天才,无论哪一道,只要他想,就能成。我们从没想过他能飞升成功,虽然是个天纵奇才,可他对这些从来都不感兴趣,以前常挂在嘴上的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享乐这样的话。”
“但温怜无意挑了魔族暗中筹谋数百年的阴谋,她惹上了麻烦。两人外出途中被魔修团团围住,那次本来是必死局,他们的修为也不过金丹期,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的。”
达奚钰问他:“你知你师尊为何不开口?”
喻壬极少听师尊说话,开始是鹦鹉鸦,后来就是传音,在就是昨日他才第一次听到师尊说话,每次还掉落金色大字。
他从来没想过,师尊灵根废了为何还能用灵气与他传音,只觉得师尊无所不能,总是有办法的。
喻壬闻言摇头。
“温怜身怀言咒,吐出的字句蕴含天地规则。凡借天地之力,便是问道一途都艰险万千,千万人修炼只寥寥数人成功,更何况是随便张口就来,那必然代价极大。”
“她的代价是寿命。这件事是许卿宁飞升前告诉我的。”
“他们被魔族围困那日,就是消耗温怜寿命,用言咒杀出的重围。自那后,许卿宁一改往日做派,短短百年,成了太元宗第一个大乘修士,而紧跟其后,温怜也到了大乘期。”
喻壬沉默地听着,这是他不知道的师尊,一个新的和他认识的截然不同的师尊。
他突然停顿下来,在记忆里翻找了许久,神色都不自觉染上一丝感伤,又在片刻后,整了整神情,继续道:“后来,发生了诛魔大战,是我们主动发起的战争。”
“在魔族的地盘上,我们不占优势。许卿宁和温怜担起重任护在人修最前方,成为最坚固的盾,只是魔君狡诈,趁乱偷袭许卿宁,温怜她……她替许卿宁挡了,也是这次,灵根毁了。不仅温怜,各门派死伤惨重。”
“这场战争,我们惨胜。”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对那些已逝之人的缅怀,又道:“诛魔之战后,许卿宁为了修复温怜灵根,寻过许多法子,但都没用。再后来,他飞升在即,让温怜陷入了沉睡。”
喻壬不知为何,心里涌出一股愤怒:“他就这样丢下师尊走了?他不管师尊了吗?”
难怪师尊说大师伯不告而别!简直就是渣男!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师尊!可师尊还在为他难过,凭什么?!
达奚钰没有为许卿宁辩解,只说:“他有苦衷。”
喻壬气得礼仪都不顾了,跟达奚钰反驳:“什么苦衷能有师尊重要?!”
达奚钰没有生气,倒是笑了声,道:“这点,你倒是同他一般无二。”
喻壬哪里能听这种话,什么叫与他一般无二,他和这大师伯一点都不一样!还有师尊,怎么也说他和大师伯一样,他们怎么会一样!
他永远都不会让师尊伤心!
喻壬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要不是忌惮这里是峰主的地盘,他就要将这什么狗屁的凌云仙君骂个狗血淋头!
他生了半天气,过了好久才能勉强恢复理性,可一想到他为何来找达奚峰主,那股气愤瞬间萎了,整个人仿佛没了东西支撑一样,让他一直往下坠。
“师尊无望飞升,见不到凌云仙君,所以她也没了求生欲望了吗?”
若是其他的什么,就算是刀里来火里去的,他也拼了命地为师尊取来。
可师尊想要的是飞升的凌云仙君,他如何才能叫人下来?
达奚钰道:“我认识的温怜不是这样的。她若真有意寻死,又何必收你这个弟子,还搞出这么多事。只是现在的局面里,她没有毫无退路,你我都做不了什么了。”
陡然记起八年前,她先后将身上的储物袋储物手镯一点点散去,也因为她这一举动,让宗内不少好苗子快速成长,如今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达奚钰起身拍拍他的肩:“静观其变吧。”
……
随着事情逐渐发展,不过两日,宗内打斗事件剧增,不是跟衡仪仙君直接相关,就是各种间接关系。
最常见的要数支持衡仪仙君是魔修和持反对者之间的较量,再就是因这件事情辐射的,比如某杨姓弟子向来和王姓弟子互相不顺眼,这天王姓弟子竟然同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当即觉得这人被魔修替换,立即打了起来。
为了维持宗内的和谐发展,掌门以及各个峰长老一致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有个结论。
于是某个长老提出用净魂术来判别衡仪仙君是否真的同魔族勾结,若净魂术有异变,说明她身上自带魔气,这样一来,也算盖棺定论了。
反之,则说明衡仪仙君之事还需再调查调查,也可摆脱一部分嫌疑。
这次审判是公开的,就设在弟子选典的广场上。
还未开始,各个峰的弟子提前数个时辰,整个广场人山人海,在等待期间,还因为观念不同发生了四起打架事件,都让执事堂的弟子五花大绑后绕着大半个广场拎着走了。
此后,再无一人惹事生非。
“肃静!”
一道被灵气扩大数倍的声音响起,蜂巢般的嗡嗡声停歇下来,这道声音继续:“审判开始!”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天空六道光芒由远及近,不过片刻,纷纷落在广场中央的七个座位前,各自找到自己位子直接就坐。
只余一个座位空闲。
几位重要人物出场后,执事堂的两位长老也落入台上,坐在掌门下位的右方,他们是主要的审判人,而掌门和长老是过来镇场子的,表示这事的严重性,也保证审判的公正性。
开始有弟子对着台下人宣讲执事堂的审判规则,大致介绍本次审判的对象,已经涉及的事件。
前面这些都完成了后,接着有弟子大声喊道:“请衡仪仙君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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