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感受到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什么,连忙放下锄头,改用手扒,一想到即将获得一个灵气充裕的秘境,她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很快手指触及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兴致昂扬,调用体内不多的灵气扒土。
一刻钟后,温怜望着抬上地面的八只大坛子。
明白了,大师兄定是将开启秘境的钥匙放在这其中一只里。
温怜上前揭开一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酒味醇香绵厚,其中还有淡淡的花香,仔细分辨片刻,竟是红榅花香!
这酒似是酿造了许久,她还未品尝,仅闻了片刻就已经有点微醺的感觉。
温怜心里一咯噔,总不至于这些坛子都是酒吧!
她一一揭开,八只大坛子的酒香齐齐涌来,空气中的灵雾更加浓郁,温怜有片刻眩晕,她甩了甩头,使出了御风术,将这股子香气吹开。
又不信邪,温怜给自己捏了个驱尘诀,手在几个酒坛子里捞了半天。
没有。
还是没有。
不可能啊,除了这里还能放哪里?!
温怜心里一片哇凉,陡然,她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屋子,起身往从前的住处走去。
时光似乎尘封了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温怜心口一动,敛了下心神,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然而每一样东西都不是。
从屋子出来,她又将视线转向喻壬的房间。
半晌,温怜收回视线。
若她房间没有,喻壬房间就更不可能有。
难道传闻是假的?
……
唐芊芊平缓脸上神情,给对面的喻壬斟好了茶,这才问他:“喻哥哥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喻壬盯着身前冒着热气的灵茶,开始在记忆里翻寻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单纯活泼的人变成如今这个唐芊芊。
他没看唐芊芊,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相信魔里也有痛改前非之人,不是所有的魔都是坏的。”
唐芊芊轻笑了声:“那时候太过天真,总觉得人分好坏,魔自然也分好坏。”
喻壬问:“那你现在如何想?”
唐芊芊拨弄了下脖颈红玉:“百年前的魔潮降临,见过了太多同门尸体,谈好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那时才明白,不是凡事都能分个对错黑白,重要的是立场。”
她笑得淡然:“你们说得对,魔族杀了那么多人,是我们的对立面,自然得消灭他们。”
喻壬眸中闪现寒芒:“既然如此,那我问你,魔潮爆发前三日,你为何去中元峰野峰?”
唐芊芊笑容僵了下,垂眸拢了下头发,回他:“你不是看过公审吗?我同人有约,谁知碰上了魔修杀人现场,后来我也被发现了,险险通知郝仁才捡回来一条命。”
喻壬丝毫不退:“同你有约的是谁?”
唐芊芊笑意敛了下来:“我和玄哥哥有约,你知道他的。喻哥哥,你现在还在怀疑我吗?我说过,我不是有意的,就算要找,也应该找那些魔修,是他们害了温师叔!”
面对唐芊芊的受伤神情,喻壬不为所动:“那玄姓弟子人在哪里?”
唐芊芊皱眉:“我不知道那天他有没有出现,但魔潮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可能是死在魔潮中了。”
喻壬缓慢开口:“那天,三爻殿内,你是不是看见了?”
唐芊芊一脸茫然:“喻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喻壬:“当时,你为何不找你师尊求助,而是给郝仁传音?”
唐芊芊低垂眼睑:“事发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喻壬:“袭击你的人是玄姓弟子吗?”
唐芊芊:“我没看清。”
喻壬突然有些激愤:“那袭击你的人是我师尊?”
唐芊芊脸色白了一瞬:“我没看见是谁袭击我。”
喻壬嘲讽道:“公审那天的回溯我看了不下百遍,但凡你多说一句话就能免去师尊蒙冤,但你仅用只言片语就将师尊的罪行下了定论。”
“进入三爻殿的人,是衡仪仙君吗?”
“你答不知道,天证天平判定为假,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想包庇她。”
“可你知道,因为你看见她出三爻殿,也看到了三爻殿里的我。”
“在野峰杀七名无辜弟子之人,是衡仪仙君吗?”
“你再次答的不知道,天证天平判定为假,你偷换概念,引导所有人以为杀人的是师尊!”
“然而事实是,你知道不是她,你也知道杀这七名弟子的人是谁。”
“追杀你之人,是衡仪仙君吗?”
“你说没看清,天证天平判定为假,大家就会认为,追杀你的人是师尊。”
“同样的手段,你在这里又用了一次。你知道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师尊。”
“唐芊芊!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置师尊于死地?你救过你,也待你不薄,唐芊芊,你的心是喂了狗吗?”
喻壬每说一句话,唐芊芊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她几欲昏厥,声音虚弱低迷:“喻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温师叔。”
喻壬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我最后问你,郝仁知不知道?”
唐芊芊脸色几乎透明,嘴唇嗫嚅了下,低眉沉默了。
她不确定郝仁知不知道,可他曾问过她:“唐芊芊,那日的求救你找的为什么是我?你的第一首选是大鱼,是你师尊,但不会是我。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解,唐芊芊,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吗?”
自那以后,郝仁再也没找过她。
她偶尔碰上谈少玉,开始会提及几句郝仁情况,可后来就不怎么说了,应该是郝仁叮嘱过。
唐芊芊露出一抹惨白的笑:“我不知道,喻哥哥,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身如雪般的衣袍在淡晕的光下白得明亮,连带着脸上的笑也显得纯白,无害又脆弱,仿佛没有半点攻击性,叫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喻壬不再犹豫,跨过茶案伸出五指,指尖溢出的神识直直朝着唐芊芊识海而去。
唐芊芊没有丝毫抵抗,眼角沁出泪来,笑容苍白:“喻哥哥,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那样了吗?”
回应她的是神识的更剧烈入侵。
唐芊芊知道他的答案惨淡笑了下,不是略带矜持的欢喜,带着不顾一切的痴狂,她笑得大声,脖颈间的血色珠子陡然一亮,将喻壬的神识弹了出去。
喻壬立即扔出一只金碗,灌入灵气往空中抛去,刻有铭文的金碗倒扣着变大,将唐芊芊整个院子围在里面后变成透明。
喻壬冷色:“唐芊芊,你做这些,有想过后果吗?”
唐芊芊撑着茶案站起来,身体虚浮了下,望着喻壬哈哈笑起来,带着疯癫之态,她仿佛被逗笑了,抹着脸上的泪水,半晌,才幽幽道:“后果?这东西我早不想了,后路都没了,管什么后果。”
“你们说,魔族都该死,所有的魔修都不是好人,活该被杀。”
“姚师姐死了,她没害过任何人,只是修炼过魔族功法,”她歇斯底里嘶吼,“可你们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要练魔族功法!没有人问她是不是自愿的!!甚至都不让她将话说完!!”
“你们不在意她,自然不管她是否是魔修?是否清白遭冤?”
喻壬手中剑气凝聚,直指唐芊芊:“事到如今,你还拿姚之遥的事情为你的行事开脱,唐芊芊,你没救了!”
“救?哈!”
她突然轻笑了声:“你说我用只言片语定了温师叔的罪,将这一切推到我头上,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你以为,温师叔为何要救你还收你为徒?”
唐芊芊嗤笑:“那日巷子里的黑衣人就是徐向白,她和徐向白是一伙的,一个纯阳之体,一个纯阴之体,他们一早就谋划好,救我们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她还联同徐向白害死姚师姐,就连天证天平都判定她勾结魔修害死同门,这有假?”
“你已经见过苍玄,如今的魔君,哈,那可你知道,苍玄第一次差点杀了我,但因为她送我的璎珞而手下留情,她与魔界之子有旧识,这是假的?”
“还有这个。”唐芊芊一把扯下脖颈上的血色玉珠,脖颈瞬间出现一条红痕,她丝毫不在意,手中玉珠紫光萦绕,随即转变成一朵血色玉花,花蕊金色,散发着淡淡金光。
“你说过这是红榅花,只有望岳峰才有,这东西封印着魔君尸体,也与她无关?”
“自始至终,你们都大义凛然,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你们不是最痛恨魔修的吗?现如今,她也修了魔功,成了魔修,你也痛恨她吗?”
“看你如今这样,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旁人的死只得一句‘魔修该死’。”
“现在我也是同样一句给她,”唐芊芊冷声,“她也该死!”
喻壬望着唐芊芊疯狂痴癫的模样,安静许久,问她:“所以野峰七人是你杀的?”
唐芊芊歪着头笑:“对!是我杀的,我也要吓死啦!我还是第一次杀人!”
“他们运气不好,我刚解除封魔古阵,身上染着魔气,一出来就被他们看见,他们说去管事堂,我一害怕,就将他们杀了。”
喻壬又问:“所以袭击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唐芊芊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我看到温师叔从山洞出来,又看见你那样子躺在床上,就想,真好,你的师尊觊觎你,我的也是,你师尊是魔修,我的也一样。”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我遭遇的一切你一定能理解。”
“所以我成了魔修,一定没关系的,是吗?”
喻壬只是沉默着看她。
她固执又问:“她是魔修,你会讨厌她吗?”
喻壬语气坚定:“师尊无论什么样,我都不会讨厌她。”
唐芊芊痴痴笑了下:“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喻壬问:“唐芊芊,你为何变成这样?”
唐芊芊认真想了下,茫然问:“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
“啊,”半晌,她恍然,“大概是因为,徐向白是个彻底的坏人,可温师叔是个不太坏的坏人吧,魔潮里她还在救人,所以你还有希望。”
她哭着说:“徐向白是个坏人,他欺负我,苍玄也是坏人,他来晚了。”
她抹了把泪,向喻壬告状般:“他答应我要来救我的,可他来晚了,他是故意的,他要为温师叔报仇,他气我害了温师叔。”
“喻哥哥,”唐芊芊突然笑了下,往常那样的笑,像一朵纯白的小花,她说:“七岁那年的巷子里,徐向白让我遇到你,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定是为了你而出生在这世上的。”
喻壬察觉不对,喊了声:“唐芊芊,你要做什么?”
唐芊芊抱歉地笑了下,说:“帮我向郝仁说句抱歉,我不是故意不救肖姐姐的,我只是,不能让徐向白发现。”
她望向喻壬背后的虚空,道:“我知道回不去了,那就不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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