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散去,露出数十个人影,以程裁为首,达奚钰等长老站在后方,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晌,程裁朝身后的一位长老道:“你去看看吧。”
那长老飞至前方,掠过喻壬,落在倒地的唐芊芊身边,灵气渗入她体内,半晌,转向几人,摇头:“没救了,吃了鸩丹,神魂也消失了。”
达奚钰皱眉了许久,来到喻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喻壬如一道锋利的剑,垂眸静立:“只是怀疑。”
程裁看了眼喻壬,瞬间仿佛老了百岁,眉眼透着疲倦,道了声:“刚才记录下来的,公布吧,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丹阳峰,再查查。”
随后摆摆手,弯着腰往外走。
达奚钰想起温怜最后的笑,摇头:“望岳峰的人,一个比一个会搞事。”
视线落在喻壬身上,他说:“我还道你是个另类,不愧是衡仪交出来的。衡仪的事就此为止吧,你也别学她整日困在望岳峰,多出去看看历练一二,于修行有益。”
喻壬视线在唐芊芊的尸体上定格片刻,捏着手里的红榅玉花转身。
一回望岳峰,淡淡酒香飘来。
喻壬迅速掠至峰顶,见到的是醉倒趴在桌上的温怜。他视线扫了一周,见了树下的几个大坑以及桌上几坛酒,瞬间明白发生何事,缓步上前,弯腰看着满脸绯红的人。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浅憩,眉眼舒展带笑,嘴角也勾着弧度,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半晌,他试探喊道:“水莲。”
没有人应。
他在旁边坐下,坐得笔直,轻声喊:“师尊。”
温怜动了动,却只是换了条胳膊枕。
喻壬呢喃:“温怜。”
这名字似乎带了魔力,叫温怜迷迷糊糊睁了眼,似是察觉身旁有人,她支着脑袋坐起身,眼睛凑着往前观察了半晌,痴痴笑了声,平日里沉静的眸子里,此刻满满的酒色。
似是痴缠,带着蒙昧。
喻壬不确定她是否清醒,不再开口,只静静观察她。
温怜醉眼朦胧,隐约仿佛见到梦中人,想要靠得更近些,看得清楚些,她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歪头朝着一边倒去。
喻壬被扑了个满怀,他僵硬着不敢动,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张脸,对上那双没了清醒的眸子,喻壬撇开脸,小声说:“你喝醉了。”
温怜觉得这人真不知好歹,一只手扣在他下颌强行让他看着自己,她觉得身体不太受控制,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满脸不开心:“你躲我。”
喻壬顿了片刻:“没有。”
温怜不依不饶:“你有,你丢下我了。”
不等喻壬开口,她手上移,一把捂着他的嘴,蛮不讲理:“不许说话,也不许笑,我不原谅你。”
喻壬在她说出那句“你丢下我了”时,便知道她将人认成了谁。
眉眼微垂,在脸上打下小片阴影,他唇紧抿着,这是不开心时常有的动作。
可温怜此刻哪里注意得到这些。
她好不容易见到他。
好不容易。
喻壬下巴突然一湿,他陡然抬眉,却见温怜满脸泪水,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一对上他的视线,另一只手立马将他眼睛遮住。
湿润的脸颊埋进了他的脖颈,可他没有听到一丝哭音。
泪水是冰凉的,像要冷进人心里。
喻壬只觉得自己似是跌入寒潭,又疼又冷。
她的心里满满当当是那个人,再也没法塞进旁的。
可那人不值,也不配。
许久身上的人仿佛睡着般,喻壬沉眉准备将人扶起,却听到耳边传来絮絮叨语,一遍又一遍,像要让将其刻进人心里,叫听这话的人如她所愿。
她说:“等等我……再等等我……”
她说:“等我找到秘境……”
她说:“我来见你……”
喻壬乌沉的眸子望着漆黑的夜,心口刚缝上的伤口又被撕裂般,汩汩流淌着浓黑的血,再一次将他推入无望的深渊。
这轮明亮的月,似乎只是途经他的夜,只短暂照亮他的天地。
很快,她就要回到她真正的天空。
……
温怜在一阵头晕中醒来,她靠在床头坐起,锤了锤发疼的太阳穴,身体仿佛与灵魂隔开般,她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这是宿醉。
缓慢回想昨天发生的事,迷糊了半天,然后发现,她记忆断片了。
她只记得昨天太气了,本以为能找到传说中的秘境钥匙,却没想到找到的是八坛红榅酒!
越想越气,温怜就坐着喝了起来,然后,没了……
要是她从前的身体,喝个一坛都不带怕的,谁知这个身体是个易醉的。
温怜揉着脑袋看周围环境,发觉这里十分熟悉,她僵硬着转向身后,那张可容纳数十人的床出现在她视线里,再往外看,床的四角立着绘了人体的四方柱子,其中一根柱子上的铜黄圆环上扣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温怜僵硬着脑袋望向脚腕,雪白腕骨处扣着一枚软布包裹着的圆环,圆环一处挂着根细长的银链。她蹲下来扯了几下,只有脚腕传来的一阵阵拉扯。
温怜探了探空旷的灵府,竟是一丝灵气也无。
殿内的红纱被撤了下去,墙壁头顶的夜明珠照得满室华光,越发显得这处空旷。
她努力回想昨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夜过去,她直接被喻壬关到了三爻殿,这般想着,她不由自主扯了扯身上的红色法衣,还好,这小兔崽子没丧心病狂到给她穿透明的。
温怜面色发沉,他什么时候发现她身份的?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也不曾在言语中暴露过什么……
蓦地,她想起前晚扔在她面前的镜子!
乾坤镜!
她竟然没想到乾坤镜!
温怜狠狠锤了下床板,所以喻壬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吗?
她一面心虚,可又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扼腕,若非必要,尽量不要用到神魂!
……
喻壬带着银色面具,闲庭信步般,踏入魔宫如无物,丝丝缕缕的丝竹声传来,他面无表情推开殿门,殿内舞奏的女子不敢随意停下来,兢兢业业舞动躯体。
苍玄坐在首位,斜斜倚在大椅上,见喻壬来了也不惊讶,招了招手,畅然道:“来得正好,这是新编的歌舞,你同我一道欣赏欣赏。”
喻壬缓步踏入殿内,冷着声音道:“让他们下去。”
苍玄有些可惜:“不再看看?”
喻壬面无表情看他,苍玄只得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
待人走后,苍玄一个胳膊拄在椅背上,支着下巴问他:“唐芊芊死了?”
喻壬肃然静立,锐利的双眼直射他:“你不知道?”
苍玄耸耸肩,觉得无趣:“行吧,我确实猜到了,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幻化成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引人沉醉不醒,也能叫人梦见最惧怕的场景,你说此黑雾名魇魔,不可灭,”喻壬抬头问,“若我非要呢?”
苍玄敲了敲椅子:“是不可灭,但可转移。”
喻壬直直望过来。
苍玄笑得懒散:“若当事人不愿意,那就只能让魇王强行转移,只是转移之时,魇王能力无法控制,你也可能被卷入其中。”
喻壬一言不发,那态度很明显。
苍玄手心突然出现一个精致小巧的立方铁笼,里面困着一团黑蒙蒙翻涌的魔气,偶尔显出一点猩红的光点,他朝着喻壬扔过来,不甚在意:“送你了。”
喻壬将黑色铁笼收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踏出大殿前,他突然问:“她说你来晚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苍玄收回支着下巴的手,神色莫名,脸上的懒散散了几分,狠厉藏于其中,他笑了声:“不自量力罢了,算计我就要做好被报复回去的后果。”
唐芊芊跑出太元宗去找喻壬郝仁被抓回来后,徐向白将她关了禁闭。
这期间,苍玄找了唐芊芊数次。
唐芊芊从原先的不相信,拒绝相信,到不得不信,知道纯阴之体的下场后,最终还是选择同苍玄合作,为了快速成长起来,她选择了修炼魔族功法。
也是这次,两人发了心魔咒。
苍玄在唐芊芊遇到危险时救她一次,同时也不能伤害她。
而唐芊芊帮苍玄解开封魔古阵。
唐芊芊有千面,不管是纯阴之体、修为,还是身上的魔气,都可以遮掩。
只是魔潮之后,不知道徐向白是如何发现的,竟知道唐芊芊的修为是伪装的,因此有了戒备,此后又过了数十年,趁着唐芊芊一时不查给她下了药,让她无法动用灵力。
唐芊芊慌忙之中按下骨铃,让苍玄前来救她。
但那时候苍玄因为唐芊芊利用他害死温怜之事对她记恨在心,收到了信息也并未动身,最终因为心魔咒不得不前去救人。
苍玄到时,距离唐芊芊按下骨铃已经过了十天。
他将徐向白制服了,但唐芊芊的修为已经废了,最终只能靠着魔族功法重新修炼回来。
“我还以为她会与你同归于尽,倒是没想到,她选了自尽这么个愚蠢的结局。”
苍玄似笑非笑盯着喻壬:“她拼了命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奔向你,谁能预料,最终推她入深渊的,却是你。”
他坐正,双手扶着椅子把手,笑:“百般挣扎,也不过得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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