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吕布麾下目前仅有的军师, 贾诩赶鸭子上架,被迫承担起阻拦主公作死的本职工作,他苦口婆心地劝道:“还请您务必三思啊!”
角落里的荀攸和蔡琰,一个端坐如苍松翠柏, 认真研究军报, 一个娴静似娇花照水, 提笔在纸上画起了路线图。
俩人都看着一本正经,实则只有荀攸是正经人,蔡琰已开启了观戏模式, 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要是手中再抓把瓜子就更应景了。
贾诩的余光无意间扫过,毫不客气地将二人一同写入记仇的小本本里。
荀攸:“?”
你俩等着, 贾诩冷漠地想, 有本事一辈子别来当我的同僚。
下一秒他瞄到吕昭竟然也在快乐地围观,她比蔡琰更嚣张,正抄着匕首将一颗果肉饱满的甜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一副打算边吃边看的惬意模样。
贾诩当场就绷不住了。
那俩事不关己, 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算了, 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还看!还笑!别否认!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贾诩疯狂给吕昭使眼色,虽然他没发出声音,但却用眼神传达出了濒临抓狂的怒吼:快来管管你爹!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上辈子或许挖了吕家的祖坟, 这辈子才会被发配来他们家辛辛苦苦带熊孩子。
吕昭放下匕首,仔细用帕子擦净指尖沾染的桃汁。她对贾诩微微一笑, 比口型:这你得找我娘啊。
贾诩:“……”
玩笑归玩笑, 该拦还得拦, 贾诩只是个无辜的军师, 不应当遭受这些苦难。再逗下去他怕不是会无师自通地领悟罢工技能, 那样亏的就是吕昭了。
吕昭比了个手势,示意被吕布喊来、戳在帐篷门口手足无措的张辽先撤。
张辽得了命令,长舒一口气,转身溜之大吉,蹿得比兔子还快。
“那小子最近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吕布眯起眼睛,威胁的目光遥遥锁定张辽的背影。
“我再把他叫回来?”吕昭故意问。
她从袖子里摸出把团扇,慢条斯理地扇着。这还是学贾诩,通过观察那老狐狸,她发现扇子果然是装逼利器,将其装备上,讲话时再放慢语速,瞬间就能营造出高深莫测的气质。
“……算了。”吕布闷声道,悻悻地坐了回去。
身材魁梧的男人垂头窝在桌案后,活像只不高兴的哈士奇。
吕昭看得心疼,又觉得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您干嘛老是跟破虏将军过不去啊?”
婚又没定成,董卓也早死了,放过孙坚和他儿子吧!
吕布攥拳敲了敲桌子,斜眼看吕昭,“我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吕昭眼珠一转,放缓声音,“可您换个角度想,这时候捞破虏将军一把,他不就欠了您一份天大的人情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吕布闻言,心中一动。
“机会千载难逢,您一定要考虑清楚啊。”吕昭微微一笑,点到为止。
吕布皱眉思索片刻,一拍大腿,“算他走运!好吧,就依你所言。”
贾诩赶紧揣着官印点兵去了。
等他走后,吕昭放下扇子,双手规规矩矩往膝盖上一放,之前因怠懒而悄悄放松的后背也挺直了。她眨眨眼睛,看似随意地说:“我不在的时候,若遇到问题,您一定要多向文和先生和荀太守请教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装雕像的荀攸暂时活了过来,谦虚地拱拱手,“承蒙君侯厚爱,攸自当尽力而为。”
“知道了,”吕布揉了揉脑袋,条件反射地应下,“这话我都听过好几遍——”
吕布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看看吕昭,又看看荀攸,意识到不对劲儿,“等等,什么叫‘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率领五千兵马,去南阳郡捡漏啦!吕昭完美地掩饰住内心的快乐,正欲回答,却见吕布神色骤变,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你要抛弃我和你娘回天上去了吗?不行!”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吼道,“老子才不管什么仙什么神,你现在是我女儿,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留这儿!”
吕昭:“………”这是唱哪出啊?草,想起来了,之前我自己亲口承认的。
荀攸完美地维持着一贯的淡定神色,肉眼看不出丝毫破绽,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真正心情。
蔡琰则拼尽全力才抑制住已经滑到嘴边的笑声,以袖掩唇,憋得脸颊涨红。
啊!奋武将军真是个妙人!她在心里感慨。
“我不是……我没有……”吕昭啼笑皆非,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想说那只是玩笑话,但跟吕布视线相对的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爹眼里的紧张和焦虑……
忽然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傻子,他好像真的信了。
吕昭赶紧哄道:“您放一百个心!我不回去,天上哪有咱家好啊!我的意思是我去南阳。”
“你去南阳?”吕布狐疑地打量着吕昭,“不是说我去吗?”
吕昭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主帅,理当镇守中军,总揽全局。去南阳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吕布还是不相信,“你立字据!”
“立立立,您说怎么写?”吕昭抽出一张纸,在案上铺平。
貂蝉捧来了磨好的墨汁。
吕布盯着纸发了会儿呆,缓缓低下头,语气忧伤:“算了,凡间的纸笔,怎么能约束得了神仙。”
吕昭:“……”
强烈的违和感使吕昭忽然警惕起来,她开始觉得吕布在演她。
至少从这句开始就是演的了!
“能约束,”吕昭心平气和地说,“既然我是神仙,那我说有效就是有效。”
吕布肯定没读过《韩非子》,不知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典故。他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接过笔慢慢写了起来。
前几条还比较正经,都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中心思想紧扣“我,吕昭吕曦月,承诺无论何时都绝不抛弃这个家”。
但是写着写着,就悄悄出现了新内容。
——我承诺绝不把我爹藏匿私房钱的位置告诉我娘。
果然开始夹带私货了!
吕昭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可没跟娘说过你的私房钱在哪儿,你自己回回都藏床板下,家里就那么几间屋,即便来个傻子,都摸一遍也摸出来了!
吕布夹带私货的行为还在继续,但因为条款无伤大雅,吕昭也就没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要耍赖,女儿能咋办?还不是由着他去。
直到出现了“我承诺每个月给我爹提供三十坛杏花红”这样离谱的内容,吕昭才忍不住抽走了纸。
“每个月三十坛。”吕昭嘴角一抽,微笑道,“您知道酿一坛酒要花费多少粮食吗?咱们现在没有固定地盘,无法耕种,粮食吃一天少一天。每一颗黍麦稻!都极其珍贵!绝不能浪费!”
“在咱家储备粮达成董卓那个‘积谷为三十年储’的成就前,我是不会酿新酒的!”吕昭义正词严地宣布。
吕布傻眼了。
贾诩回来的时候,感觉浓烈的悲伤气息盈满了整座帐篷。
……我才刚离开多久,这又是闹了什么幺蛾子?真是一刻也放心不下!
贾诩摸了摸头发,摸掉几根,顿觉无比心痛,陷入了即将秃头的恐惧中。他不轻不重地撂下官印,以超凶的眼神瞪了吕昭一眼。
吕昭:“?”我哪里惹到这位爷了?!
“先生,您觉得以南阳作为韬光养晦之地如何?”吕布语出惊人,“蔡公说南阳自古富庶丰饶,粮食亩产一万八……”
贾诩:“……”蔡公肯定没说过这话。
“蔡公可能发明了金坷垃。”吕昭淡定地评价。“别管他。命令传下去了?”
贾诩:“缺个主将,我没点,你看你带谁?”
吕布高举手臂,毛遂自荐。
“都说了您是统帅,坐镇中军,别想着往外跑了。”吕昭无情地打回了吕布的申请。她苦恼地皱起眉,长吁短叹:“唉,带谁我都不太放心。”
家里目前可用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武将就吕布、张辽和高顺。虽说吕布一个顶十个,但吕昭又不能真的把他劈成十瓣用,因此一旦分兵,就显得捉襟见肘。
谋士更可怜,仅贾诩这一支独苗苗,还得用拉到最高的福利待遇护养着,生怕稍有不慎把人给气得彻底枯萎了。
这种情况下,荀攸宛如块长着腿的肥美炖肉,天天在吕昭嘴边晃悠。她盯着这肉,馋得直冒绿光的眼神能把肉从头|舔|到|尾,却不能干脆利索地将其一口吞下,因为严格来说肉并不是她的,只是暂时居住在她的菜篮子里……
吕昭委屈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心想必须得尽快拿下荀攸了!我等不及了!
“要不我自己……?”吕昭迟疑道。
“不可!”贾诩和吕布异口同声。
“主公就你一个孩子,放你出去已是冒险了。”贾诩认真道。
“那就只能带文远了。”吕昭叹气,“伯平善守,留下更合适。”
“若君侯不嫌弃,攸愿一同前往。”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的荀攸忽然开口。
吕昭差点儿惊掉下巴。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路过的天使大姐开眼,把这肉给我捶开窍啦?!
“先生说哪里话。”吕昭抑制住差点儿飞上眉梢的喜悦,恭敬一拜,“能得您相助,是我三生有幸。”
哈哈哈拿来吧我的全新ssr!
荀攸赶紧表示君侯言重了,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谦虚起来。
贾诩在旁边凉凉地看着,只想冷笑。
蔡琰看看荀攸,又看看贾诩,用扇子挡着脸,笑得乐不可支。
吕布则是听了一会儿吕昭和荀攸的对话,就开始脑瓜仁疼,完全不理解为何他们能推辞出那么多花样来。
几天之后。
营地门口,吕布目送吕昭率军远去,眼中饱含不舍之情。
“您倒是很放心君侯独自领兵。”贾诩笑道。
他还以为吕布会反对吕昭单独带兵呢。
“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吕布做回忆状,“我想想……最早是她八岁那年,村里来了个十人的鲜卑骑兵小队。她指挥全村青壮年挖坑道设陷阱,靠着破土屋当掩护,不断穿|插|骚扰,将他们分而击破,硬是撑到了我带人回来,还没让一个人重伤。”
贾诩:“!!!”
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厉害了吧?!他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甚至有些怀疑吕布是不是在记忆中自动美化了亲闺女的行为。
“我是她爹,自然清楚她的能耐,再过两年,想必连我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了。可是……”吕布叹了口气,眼里既有骄傲,也有关切,他轻声道,“不管孩子有多厉害,做父母的,始终会惦念牵挂。”
这一刻的吕布不再是平日不靠谱的二愣子,他的气质中灌注了如山父爱,形象变得无比高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吕布想了想,一拍脑袋,“对!儿行千里母担忧!”
贾诩:“………”
高大的形象瞬间裂开了,“哗啦啦”碎成满地残渣。
果然哈士奇永远都是哈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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