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本来还是走着的,可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思念如春日河水,乍然突破冰面,汩汩不断。可到了近处,瞧见了人,反倒有些近乡情怯。
谢允躺在太阳下,脸色苍白,听见脚步声,也并未回头:“师父,阿落还没回来吗?我快坚持不住了。”
苏落禁不住弯起眉眼:“傻瓜,她已经回来了。”
本来安逸着晒太阳的谢允,猛地坐了起来:“阿落!”
苏落坐到谢允身边:“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谢允脸上是苏落熟悉的油嘴滑舌:“许久不见,我自然要好好看看我的小皇妃。”
苏落假装嫌弃:“是吗?我倒是天天看到你,都看烦了。”
谢允不信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这花容月貌的,你还能看腻啊?你为了寻药,四处奔波,哪里又能天天见我?”
苏落许久都没觉得这么轻松了:“梦里见的不行吗?”
谢允握住她的手:“行!当然行!你夜夜梦到我,我自然是欢喜的很,我为你做了个礼物。“
谢允掏出一串小贝壳做的手链,很精致:“我为你戴上。”
“好。”苏落抬起手,仔细看了看,脸上浮起笑意,“我很喜欢。”
苏落抬头,谢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人都愣了一下,气氛不由得暧昧起来。
谢允握着苏落的手,轻轻揉搓,心里砰砰的,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苏落红着耳朵,撇过头:“想亲就亲,磨磨唧唧的!”
谢允俯身靠近:“遵命……我的小皇妃。”
谢允嘴皮子上的调戏是一句没落过,可真到了真枪实弹,却颇有些束手束脚。
他紧紧握着苏落的手,情到深处转而与她十指相扣,只是两只手都扣着横在两人之间,怎么都感觉多了几分滑稽。
但不妨碍谢允探索,他小心碾过苏落的唇瓣,轻抿,将唇形描摹清楚,才大着胆子慢慢舔舐。
苏落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和珍视,笨拙的让她想笑,遂微微张开,无声邀请。
谢允顿时呼吸急促,舌尖忍不住探了进去,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谢允又睡着了,苏落和同明大师一起,将谢允扶进了屋里,他睡得很沉。
苏落忽地正色道:“大师,我有话同你说。”
同明大师看着苏落红肿的唇瓣,暗道一声阿弥陀佛:“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坐在石凳上。
“我在路上,遇到了地煞,与他们做了个交易,去地煞山庄见了怜蜃,要了透骨青的解药,代价是,慎独印。”
同明大师捏紧茶杯,手微抖:“当真是透骨青的解药?”
苏落将两张方子拿了出来:“晚辈还算懂医理,这药方确实是解药,只是不放心,还请大师你再看看。”
同明大师接过药方和透骨青的毒方:“确实是解药!当真是妙,我们几个老家伙研究了几年,都未有结果,如今看这药方,竟感觉恍然大悟。”
苏落面上惊喜,恰到好处:“如此,谢允身上的透骨青可以解了?!”
同明大师也是喜笑颜开:“自然!”
再次确认了解药的安全性,苏落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人一松懈下来,便感到无尽的疲惫。
等苏落再次醒来,艳阳高照,她摸了摸肚子,照这饥饿程度,估摸着她睡了不止一天。
“小懒猪,你可终于醒了!”谢允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苏落坐到桌边:“我睡了几天?”
“两天!”谢允将粥放到她面前,“若不是还有呼吸,我都害怕自己年纪轻轻便当了鳏夫。”
谢允虽然没说,但苏落也能猜到,他定是每隔一段时间,便端着饭菜来看看她醒没醒。
她拉住谢允的手,入手温热,她心中一喜:“你的透骨青解了?”
谢允抬手刮了刮苏落的鼻子:“是啊,多亏了我们英明神武的苏女侠,这么努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嫁给一个短命的丈夫!”
苏落欣喜若狂:“这么油嘴滑舌的,看来恢复的不错。”
谢允包裹着她的两只手,内心感动:“我的小皇妃为了我日夜奔波,若是我再不恢复的好些,可真是对不起你的努力了。”
苏落面色犹豫:“你……不怪我把慎独印给了地煞吗?”
“一个死物,哪里能和你相比?”谢允半点没犹豫,“更何况,海天一色出世,引起多少腥风血雨,又有多少人为此丧命,反倒是苏女侠你,海天一色的信物,说给就给了。”
苏落这才放下心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
谢允与苏落在蓬莱岛住了几天,一则,谢允与同明大师等人许久不见,自是要叙叙旧;二则,为了确保安全,谢允的透骨青还需再观察一番;再则,苏落劳累过度,还需休息调养。
同一时间,吃了凤凰丹的殷沛功力大增,掌管了四象山,下令攻打柳家庄,李晟和周翡前往柳家庄,策划杀死魔头殷沛。
苏落和谢允到了建康。
谢允一身红衣白袍,身长玉立,洒然一笑:“天下美味,五分都在建康。小美人,这下你可有口福啦!”
苏落身上的衣服与谢允是同色系的,还难得挽了个小髻,涂脂抹粉,看起来温婉小意:“是吗?我怕吃到你没钱。”
谢允朝他一挑眉:“美人你放心吃,若没钱了,为夫卖小曲养你!”
“那倒不用,就是不知道会写小曲的皇帝,值不值钱?”
苏落摩挲着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卖了谢允能值多少钱。
“啊?那小美人你可亏大了!养着我,便能钱生钱,若是把我卖了,那你从哪里找我这样花容月貌的长期饭票啊?”
苏落噗嗤笑出声:“说的也是,那暂且留着吧。”
“这怎么还暂且了?这稳赚不赔的买卖,美人你还考虑什么呢?”
苏落在前边走,谢允跟上,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两人去了建康最好吃的酒楼,住了最贵的客栈,放了最美的花灯,还饮了最香的酒,还在最高的地方赏月。
建康繁华之处,皆有两人身影。
可在成衣坊,苏落接到了地煞的密信,一盆凉水,浇透了她一身温情。
海天一色齐聚四十八寨,速去。
她看完之后,将手中的密信放到烛灯里烧掉。
谢允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阿落,你来看看,为夫穿这身衣服,是否更加英俊潇洒了啊?”
苏落神色如常,不忘调笑道:“是是是!你就算是一身破烂补丁,那也是最风流倜傥的乞丐!”
谁料谢允半点不吃亏:“阿落放心,我若是乞丐,那你也一定是最美的乞丐婆。”
苏落转过身去,像是不经意道:“我刚想起来,李大当家过几日便要大寿,我打算回去一趟,你说,我要送点什么?衣服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允走到衣架旁,仔细挑了挑,“这件怎么样?材料是最好的丝绸布,颜色不那么鲜艳,可袖口之处却绣了海棠,不那么单调,样式吗?还算利落,正好也不妨碍大当家练武!”
“挺好的,那便这件吧。”苏落摸了摸衣服的料子,眼中印着袖口的海棠花,眼神却逐渐黯淡了下来。
苏落和谢允启程回四十八寨,在寨门口,正好和周翡、李晟、吴楚楚他们碰上,李妍和杨瑾出来迎接他们,几人一路上热热闹闹的,拜会过李瑾容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苏落借口说累了,撇开谢允,独自一人回了房间,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她散开头发,找到天柱穴和后池穴,果不其然,在其连线的中间位置,找到了蠕动的蛊虫。
头皮处不易操作,苏落便俯身靠近烛火,头顶渐渐变热。
蛊虫生存条件苛刻,一点温热变化,便能感受到,蛊虫自觉受到伤害,开始向下爬动。
忍着剧痛,等蛊虫按照苏落的想法,爬到脖颈处时,苏落猛的隔着皮肉按住它,拿匕首划破皮肉,将蛊虫挑了出来。
黑色的蛊虫蠕动了几下,失去了生存的温床,很快便死去了。
同一时间,记忆纷至沓来。
苏落本叫沈玉冰,沈天庶和怜蜃是她的父母,她一出生,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忧无虑。
父亲母亲对她,更是千万倍的好,四十八寨牢不可破,她不忍父亲母亲忧愁,想为他们分忧,便提出了潜入四十八寨的计划。
蛊虫会使她丧失以前的记忆,可随着时间推移,蛊虫的作用会越来越小,只要苏落对记忆够执着,蛊虫退化便越快。
少年之姿,本该运筹帷幄,如今却囿于情爱,命数残破。
若非遇到谢允,在沈天庶联合俞闻止攻打地煞之时,苏落便会恢复记忆。
谢允是变数,大概潜意识之中,苏落便察觉出问题了。
她默不作声地包扎好伤口,将所有东西归于原处,蛊虫则是用火烧了,待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注视着跳动的烛火,眼神更加幽暗,仿佛整个人陷入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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