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蓬莱。
谢允急道:“师父,怎么样?”
同明大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
谢允踉跄两步:“怎么会?有药王经也不行吗?”
同明大师叹道:“药王经确实可以解天下奇毒,治百病,可它并不能起死回生。”
谢允握住苏落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同明大师觉得自己小徒弟当真是命运多舛:“安之,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谢允心垂着头,看着苏落惨白的面容,才终于明白她为何突然化了那般浓艳的妆容:“师父,我想听。”
同明大师摇摇头:“她所服之药,与你身上透骨青的解药,不过只差一味药,一味之差,药性天差地别……苏姑娘当初应该是得到了两幅药方,她对你用情至深,竟是以身替你试药。”
谢允眼眶红了,心里突然就空了:“到头来,竟还是一命换一命,我这条命,倒不如中毒时便还给老天,也不至于,害了师叔,害了阿落……”
同明大师摇摇头,将空间留给两人。
等苏落再次醒来,是三天后。
苏落不解:“大师?”
同明大师面容和蔼:“你醒啦?安之守了你三天,刚才才睡下。”
苏落坐起身,感觉身体状况比自己想得要好些:“谢允他……都知道了吗?”
同明大师面露不忍,点了点头。
苏落没有过度悲伤,笑了笑:“我这样,还能活多久?”
“老衲才疏学浅,也只能为你延长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也好。”苏落真想给他跪了,一个月要99呢,“大师,我想去看看谢允。”
谢允睡得很沉,苏落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很是心疼,她死死闭着嘴,闷咳两声,突然感觉又倦了,于是脱了鞋,上床钻进谢允怀里。
谢允半睡半醒,以为在做梦,往里挪了挪,将苏落搂进怀里。
许是谢允的怀抱太舒服,苏落又困了,谢允睡醒时,苏落还睡得正香。他拂过苏落的脸颊,将碎发别到耳后,就连这样看着她,都好像变成了奢望。
苏落迷迷糊糊地醒来。
“小懒猪,醒啦。”
苏落慵懒地扎进谢允怀里,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的诨名全都是你取的。”
谢允的手穿进她万千发丝,扣住她的后脑,温柔缱绻:“为夫可以让你取回来。”
苏落在他怀中慢慢睁开了眼。
谢允亲了亲她的发顶:“夫人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苏落陡然就失了全身的力气,心里酸酸的,她都快死了,还折腾什么。她使劲往谢允怀里埋了埋,哑声道:“嗯,不闹了。”
谢允笑得不怀好意:“你自己答应的!可不许反悔。”
苏落无奈,说不闹了就是不闹了,他还当自己反悔不成。
到了第二天,她才发现,自己被谢允这厮坑了。
谢允连带着同明大师和谢允的两个师叔,共四人,早早地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宜。
“安之这小子,我还以为咋们这几个老家伙都走了,也看不到他成家了!”
同明大师脸上笑得满是褶子:“安之重情,认定一人便是一辈子,他现在能成家,已经算是快的了!”
“咋们蓬莱岛,多久没这么喜庆了!”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布置。
苏落坐在铜镜前,穿着一身华丽的婚服,肤白朱唇,娇俏昳丽,神情却还有些懵。
今天早上,谢允一早没了人影,倒是同明大师捧着婚服进来告诉她,他们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今晚就可以成婚。
看着老人家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开心,苏落嘴边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苏落坐在屋子里,满目红色,听到动静,她挑了挑眉。
谢允轻轻挑开红盖头,露出下面娇艳的容颜,叹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苏落咬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君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谢允脸上堆满笑容,坐到苏落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夫人,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许反悔啊。”
苏落偏不随他的意,扬着脑袋一脸不满:“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今天不解释清楚,你就去睡地上!”
谢允连忙讨好地笑笑:“冤枉!我昨天可是问了你两遍!我自称为夫你没反驳,我叫你夫人你也没有反驳,这不就是暗示我吗?为夫自然不能叫夫人主动提及,所以我就全办好了,夫人开不开心!”
苏落瞪大眼,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谢允连忙过去亲亲她:“夫人,春宵苦短,咱们就别耽搁。”
苏落被气得额角抽痛,可对上谢允的眼神,她又生不起气,只能木着一张脸,任由谢允除去她身上、头上繁复的饰品。
谢允轻轻搭上苏落的腰襟,慢慢解开,外衣散开,苏落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谢允喉结上下滑动,他慢慢亲吻地苏落的发际线,又逡巡着去吻她的眼睛、鼻梁,最后□□她的唇瓣,一双能覆盖她大半张脸的手在身上游移着四处点火,谢允在极力缓解她的紧张。
苏落倏地抓住床单,眉头下意识蹙起,似乎很是难受,贝齿咬着下唇,害羞地不敢出声。
谢允心疼地去吻她,慢慢地撬开她的唇齿,一手略显强势地拉开她攥着床单的手,扣在耳侧,将自己的手指挤了进去,与他十指紧扣,身下也缓慢地动了起来,极尽温柔。
成亲之后,两人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谢允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糊着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成日里不是为夫就是夫人,苏落又烦又甜蜜,长此以往,她都觉得自己精神有点错乱。
两人就在蓬莱岛住了下来,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喧嚣,没有仇恨,谢允和苏落仿佛也忘了外面的纷纷扰扰,专心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惜,人终有聚散,花无百日开,苏落的身体每况愈下,同明大师翻遍药王经,也无济于事。
苏落躺在谢允怀里,慵懒地晒着太阳,人死之时,冥冥之中,自有感觉。
苏落手里把玩着谢允曾经亲手雕刻,送给她的簪子:“谢允,等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洗墨江吧。”
谢允揽着苏落的手臂一僵,下一秒,又把她往怀里裹了裹:“好。”
苏落眼睛看着湖面,如一汪死水,等待干涸:“细细想来,我这一生,碌碌无为,既不能闻名于江湖,又空有一身妇人之仁,无法替母报仇,就连师父传我的凌丝剑,恐怕也要失传了……”
倏地,苏落话锋一转,眉眼弯弯:“我这一生最大的作为,就是救了个小皇帝,这样想来,自己也不算太失败吧。”
谢允眼眶红了,嘴上还是笑道:“你何止是救了个小皇帝,这历代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你成了他唯一的皇妃,而且这小皇帝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样,你岂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落眼中有几分惆怅:“你惯会哄我开心。”
谢允下巴搭在她的头顶,磨了磨:“为夫句句发自肺腑,天地可鉴。”
苏落开始给他戴高帽:“是啊,夫君你一言九鼎,应该还没忘记要带我踏遍江湖的事吧?”
谢允手臂收紧:“我还记得我说过,是生是死都陪着你呢。”
苏落开始耍小脾气:“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才多久就开始骗我了。”
谢允连连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苏落这才又笑了:“江湖那么大,我是看不到了,怪可惜的……但是想来,你我本是一体,你代我去看,应该也是一样的。”
谢允默不作声地点头:“好,我替你去看。”
苏落眼皮子倦了:“还有凌丝剑,它的武功招式我已整理成册,听说楚楚在收集秘籍,你帮我将它交给楚楚,让凌丝剑可以传承下去……否则,我可真是不孝了。”
谢允一一应道:“好,我记住了。”
苏落强撑着精神道:“安皓那孩子,他如今长成这幅性子,也有我的过错,将他带到了地煞,却没好好教他,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救他一次。”
她还想提一提沈天庶,可想了想,却又放弃了。
苏落最不放心的,还是谢允:“别难过,好不好,我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可你的人生,还很漫长,你总该向前的。”
谢允没有说话,苏落便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人散终有时,我没有留下遗憾,你也不必留有遗憾,你记得找个能和你白头到老的女子,总该有人照顾你的。”
苏落的意识渐渐涣散,眼皮越来越沉,她知道,时间快到了:“谢允,遇见你,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她的手无力垂下,被谢允牢牢接住,捧到嘴边亲了亲,将人抱紧:“阿落,瞧瞧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手这么冷……没了我,你该怎么办啊……”
苏落没办法回答他了,谢允只得用衣服将人裹紧些,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睡吧,小懒猪……”
苏落死后,谢允将其火化,带到了洗墨江,只散出去一半,谢允便停下了:“阿落啊,阿落,我偷偷留一点,做个念想,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若真生气了,便托个梦给我好了!”
谢允嘟囔几句,竟觉得还有几分期待,他将骨灰贴身收好。
四十八寨和地煞终有一战,这一天,也终于来临,有了安平军和李瑾容的助力,即使沈天庶有海天一色的帮助,两方也有了一战的机会。
谢允来,既是为了沈安皓,也是为了,彻底和海天一色,做一个了结,他拖住陆天旷和沈安皓,推云掌在手,陆天旷和沈安皓不过是手下败将。
将陆天旷了结,谢允放过了沈安皓:“我答应了阿落,留你一命。”
沈安皓一愣,灰拜的眸子有了少许亮色:“姐姐……她还说了什么?她为何不来见我?”
“她说没有教好你,她对不起你。阿落她……已经去世了。”
沈安皓神情又灰拜下来,再无斗志:“去世了……?呵,姐姐,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既然死了,何苦留我一人,我这就来陪你。”
说罢,举刀自刎。
谢允便是想阻拦都来不及,他半蹲在沈安皓身边,抬手拂过他的双眼:“愿你能在地下,见阿落一面。”
沈天庶败于周翡刀下,自此,谢允下令让安平军解散,前朝旧恨也跟着一并消失,世间也再无地煞山庄。
谢允开始了他漫长的旅途,他去看过花海,踏过皑皑的雪山,走过山岭环抱的世外桃源,见过一望无际大海,在黄沙漫漫的荒原踽踽独行。
十年后,他回到蓬莱仙岛,送走了自己的恩师,送走了自己的两个师叔,他们的坟墓建在蓬莱岛向阳的地方。
休整几天,在那个短暂的,却饱含谢允一生最珍贵的回忆的地方,疲惫的旅人,得到短暂的歇息。
谢允再次出发,江湖上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有人说他是不羁的旅人,有人说他是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的一代大侠,也有人说,他是寻找自己转世爱人的苦命人……
众说纷纭,有时也有勇士问到正主面前,谢允却每每都是笑笑,并不说话。
他没有停止自己的旅途,终其一生,都在完成苏落最后的心愿。
踏遍江湖,离开之时,仍是少年,归来之日,却是耄耋之年。
谢允到了蓬莱仙岛,他先是写了封信,寄往四十八寨,希望故人能够为他来收尸,谢允在同明大师几人的墓旁,挖了一座新坟。
谢允安详地躺了进去:“阿落,你的心愿我完成了……我来找你了,你有等我吗?……我还是一个帅老头,你可不能嫌弃我啊。”
谢允紧紧攥着苏落的半袋骨灰,一脸宁静地闭上了眼。
四十八寨的人来了,周翡和李晟还有吴楚楚都来了,这曾经共患难的少年人们,年华也已不在。
他们遵照谢允的意愿,将谢允和苏落的骨灰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夫谢允与妻苏落之墓。
千岁忧最后一本戏曲,悄然流行,渐渐如狂风席卷江湖。戏曲之悲,令闻者落泪,有人悄悄改成了圆满的结局,竟比原作更加流行。
谢允和苏落的故事,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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