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看着苏落游刃有余地在各派掌门之间斡旋,三言两语间便将刚刚还步步紧逼的众人说的有了笑意,他心下复杂,却也隐隐感到欣慰。
长留继位大典在三日后举行,各派掌门自然要留下来观礼,虽不知他们心底究竟是何想法,但众人都默契地维持了面上的其乐融融。
卜元鼎的毒极为霸道,便是曾经的仙界第一人也无力抵抗。白子画久违地感受到身上的疲乏,他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苏落,纵使有心想要叮嘱几句,却也知道时间地点皆不妥,便先行一步回了绝情殿。
毒入肺腑,灵流渐渐削弱,白子画脚步沉重,他蹙着眉,扶住寝殿门框,等待一阵阵的眩晕过去。
“师父!”
紧随其后回来的花千骨惊呼出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子画身边,她扶着他,一张稚嫩的脸庞满是担忧:“师父,你怎么样?”
白子画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他抽回手:“为师没事。”
花千骨咬住苍白的下唇:“对不起师父,都怪小骨……我扶您进去。”
白子画再次避开她伸来的手,看着她失望无措的眼神,心下一叹,语气稍显柔和:“小骨,师父并不怪你,你是我的徒弟,我便应该保护好你,这是我的责任。长留和神器交由阿落之后,大事便清,为师也早就将生死看淡,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也不必伤心。”
花千骨心中一慌,不由悲从心来:“小骨不要离开师父!我不信天底下没有卜元鼎的解药!师父求你等等小骨,小骨一定能将解药寻来!这世间怎会没有师父留恋的事情,就算师父舍得下小骨,那苏姐姐呢,那日雪山幻境——”
“小骨!”
白子画厉声呵止花千骨,眼神中竟掺杂着几丝惊慌,一闪而逝。
苏落终于从一众老狐狸中脱身,甫一回来,便看到门口争执的二人,她偏头疑惑不解:“师父,小骨,你们这是怎么了?”
花千骨像是如梦初醒般,惊然回头。
白子画不动声色,悄然握紧半块衣袖:“没什么,那边的事情可是办妥了?”
苏落看看显然并不是没事的花千骨,唇边挂上惯常的笑意,像是毫无察觉到一般,一如往常地笑道:“都处理好了,说好每天一百遍清心咒的,徒儿来领罚了。”
白子画一怔,随即嘴边绽放一抹轻浅的笑意,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随即又看向花千骨:“为师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生死由命,个中感受还需你自己想明白,一个月后便是仙剑大会,好好准备。”
花千骨咬着唇,垂下头,慢慢点了点:“那小骨便先回去了。”
她慢慢挪着步子离开,末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落亲昵地搀扶着白子画的臂膀,仰头说着什么,白子画偏头听着,眉梢带着缱绻不自知的笑意。
师父……
花千骨又忍不住想起那日雪山幻境之内,白子画抱着醉酒的苏落,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令她简直妒火中烧,又不禁心如死灰。
卜元鼎制造的幻境,能反映人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花千骨心中五味杂陈。
苏落扶着白子画坐好,当真一字一句念起清心咒来,两人繁杂的思绪在清越的声音中渐渐平复。
白子画低声咳嗽起来,苏落声音几不可查的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将最后一句接上,这才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的上仙。
那恍若一汪清潭的眼眸盛满了复杂的感情,便是连白子画也辨认不清。他如今头脑总是不甚清醒,思绪一断一断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不知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多久。
他忽道:“你可怨为师?”
苏落似是一怔,接着便柔和了眉眼:“师父何出此言?”
白子画声音难得的柔和:“为师将身上的担子全都交给了你,从今以后,你怕是再难如从前般肆意。”
这世上估计很难有女子能拒绝这样的长留上仙。苏落忽地倾身上前,伏在他的膝头。
白子画浑身一僵,却也没有拒绝。人走到尽头,一些事情和坚持便也显得无关紧要。他轻颤着手,顺从心意地抚上苏落三千青丝。
她乖顺地垂下眼帘,细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若有所指却又像是怕被发现般,模糊不清道:“这件事不怪师父,徒儿也是有私心的。”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权力和地位她都不会放手。
“我并不觉得责任沉重。”
如今流光琴、拴天链、不归砚、幻思铃、悯生剑、卜元鼎六方神器皆在长留,等继位大典白子画交给她之后,她有十足的把握保管好。至于七杀殿,说实话,她还真的不是很放在心上。
她只需要担心花千骨和东方彧卿。
从某方面来看,这两位其实很相似,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长留上下忙着准备掌门继位大典,而作为大典的两位当事人,苏落和白子画反倒是度过了几天相当清闲的日子。
“掌门,太白山掌门绯尘求见。”
苏落神情微微一怔,自从莲城一别,他们两人倒还从未见过面。大典举行在即,她一时间拿不准绯尘为何私下见她。
“请他进来。”
那小弟子恭顺地弯下腰,转身出去了。
很快,一俊眉星目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苏落起身相迎:“绯尘兄,好久不见。”
绯尘扫过她唇边浅淡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长留掌门需断情绝爱,你可想好了?”
苏落笑意微敛:“我不在乎。”
这种没实质性作用的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绯尘深吸一口气,有些话,他怕一拖再拖,便说不出口了:“阿落,跟我走。”
苏落沉默下来。
绯尘像是得到鼓励,上前两步,目光灼灼,重复道:“跟我走。”
“守护苍生有那么多种方式,为何一定要当着劳什子的长留掌门!”
“阿落,跟我走!”
他一股脑儿的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紧张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他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眼前人。
苏落沉默片刻,才顶着那期待的眼神回道:“绯尘兄,别闹了。”
绯尘好不容易撑着的一股气顿时泄了下来,他苦笑地摇摇头,气宇轩昂的大个子竟透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我本来也觉得你不会答应,得到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
他抬眼,黯淡的目光丧气明显:“如果是儒尊或是尊上来劝你,你会答应他们吗?”
苏落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不解地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待他们是不一样的……我这么说很奇怪吧,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我关系也很好,但我总觉得隔着一层薄雾,而你在他们面前时,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苏落:“……”
小伙子你感觉很敏锐啊。
苏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我总不能说我就是冲着他们来得吧。
绯尘走了,离继位大典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苏落屁股刚坐下,紧接着朔风就来了。
朔风:“你想好了?”
苏落:“……”
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片刻,才道:“朔风,有些时候,人总是要做出让步的。”
朔风面上仍是无波无澜,只是那双恍若幽潭的眼睛掺杂了很多繁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像是轻而易举般就接受了这个答案。
反倒是苏落,觉得哪哪都别扭。
长留山上下,钟声长鸣。白子画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苏落缓缓走来。银线金丝勾勒的白袍雍容华贵,灵玉宝石堆砌的发冠高不可攀,苏落神情肃然,将一身华贵宝气压得稳稳妥妥。
她迈上高台,轻轻叩在白子画身前。
白子画恍若隔世,那时苏落也是这般跪在他身前,只是多了几分委屈固执。他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苏落腰间系带,将自己亲手带上去的宫铃摘了下来,换上掌门宫羽。
“从今日起,你便是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
苏落从容起身,在白子画复杂的注视下,轻浅一笑。
激越高昂的乐声响起,犹如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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