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蔷薇雾语[女尊] > 第7章 Chapter七

海雾再次从死亡一般的深度睡眠中醒来。

        咚、咚、咚,鎏金宫廷西洋做座钟沉闷地响了三声,钟里的肉翅天使活泼旋转起来,仿佛在嘲笑他是雪白药片的提线木偶。眩晕照例传来,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睡得时间越来越长。

        海雾甚至会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长眠不醒。

        “先生,晚餐时间到了,请您去三楼餐厅。”‘

        海雾随手换了件薄荷绿海岛棉(1)衬衣,乘电梯往餐厅走去。他知道,司雪绘一定手持刀叉在长桌前等他。回忆起妻主宝石般的灰绿眼眸,海雾认命地垂下眼帘。

        他不想见她。

        或者说,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她。

        长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鲑鱼沙拉、烟熏弗吉尼亚火腿(2)、蘑菇浇汁羊排,高脚杯中则是深檀色的红酒。见道他的身影,雪绘优雅地撩了撩她的柔软碎发:“亲爱的。”

        海雾顿了一秒钟才入座。

        分明雪绘跟前摆着樱桃红酒,她却让男佣给丈夫去拿牛奶,她温柔解释道:“备孕期间,海雾宝贝不能喝酒哦。”

        海雾又觉得胸中恶心。

        雪绘亲手给他捧过牛奶。

        海雾用银刀叉缓缓切割羊排,他忽然觉得,这烧到五分熟的粉红肉块仿佛鲜活依旧,钝钝的羊排刀割上去,它一定像凌迟那样疼。

        他轻声道:“我,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要一个孩子。”

        雪绘握住高足杯,唇边的笑凝住了。

        她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跟你要一个孩子。

        “亲爱的,你不要担心,”雪绘眨眨美目,她涂了玫瑰红指甲的手不徐不疾抚弄红酒杯,那样妖艳的红,刺得他眼睛生疼,“一切都有我在。”

        像受伤的猎物,他被迫至墙角。

        海雾忽然恶心地呕吐起来。浓稠的牛奶侵入胸腔,暖腥不散。雪绘是最体贴的妻主,她连忙让家庭医生拿药过来,亲自劝丈夫吃下。

        这一次,海雾没有吞下那些诡异的药片。他把药藏在衬衣袖口里,若无其事喝光那杯用来送服的温水。

        翌日,海霁来找哥哥喝茶,兄妹二人一边品尝伯爵茶(3)的醇香,一边闲话家常。

        茶过半盏,海霁忽然后知后觉地将英伦陶瓷茶壶推远,惊叹道:“哎,我忽然想起来了!你在备孕,你不能喝茶的。”

        海雾星辰似的眼眸骤然黯淡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寂,海霁不明所以地揪了揪歪歪的马尾:“哥,怎么了?”

        海雾轻轻敲弄与茶壶配套的陶瓷长柄勺,眸中有清晰可见的倦怠之意:“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好要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父亲。雪绘又一心想快要一个孩子,有些难以招架罢了。”

        妹妹咬了口伯爵茶曲奇,随口说:“我好像觉得,你挺不待见嫂嫂的……她不是挺好的吗?处处让着你,宠着你,一点都不沾花惹草。”她又举过手机,让海雾看商业新闻,“嫂嫂被媒体评为‘国民妻主’,好多富家少爷都想嫁呢。”

        对着妹妹,海雾终于说出心里话:“我……我就是不想给她生孩子。”

        因为他不爱她。

        他希望孩子的出生是爱情结晶,而不是世俗责任。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已经出嫁三年的男人,怎配谈虚无缥缈的爱情?

        “我觉得你还是生个孩子,”海霁像水獭似的蹭着哥哥,笑出小梨涡来,“我可想要小侄女了。”

        海雾轻轻把她推开:“喜欢孩子,自己生去。”

        谁料海霁义无反顾地蹭过来,笑道:“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谁给我生啊?再说了,你生个孩子,无论男女,司家的亲戚都不敢嚼你的舌头了。”

        他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因海雾嫁来司家,三年无所出,雪绘那边的男性亲戚每每在筵席上明讥暗讽,说他肚子无用,字字诛心。

        思索一会,海雾将叠好的一卷纸递给妹妹:“我这次让你来,是托你办事的。”

        海霁可可爱爱地站起来,学战争电影士兵向上级敬礼:“yes,sir!”

        她把那卷纸打开,里面是形状各异的白色药片。药片散发着化学试剂的苦涩。

        “这是什么?”

        海雾疲倦地倚在沙发上,美目微沉,仿佛一只搁浅的座头鲸,颈上深深的锁骨格外嶙峋。

        “没什么,几片药而已……霁霁,你门路多,你帮我去医院里问一问,这些药有什么副作用,好不好?”

        海霁不由自主觉得这药散发出吊诡的光泽。

        大雾三天,冷雨淅沥。

        这一次,海雾懵懂醒来时,再次察觉到自己身上屈辱的痕迹。他感觉到一阵悲愤与恶心,几欲作呕。

        他刚刚直起身子,腰肢便被女人从身后环住,这拥抱有缠绵的意味,也有桎梏的意味。女人的肌肤冰凉滑腻,仿佛一尾斑斓鳞蛇,正在咝咝缠紧猎物,欲将其拆吃入腹。

        海雾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把她推开。

        “放开我。”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厌恶,雪绘毫不在意,轻声安抚他:“亲爱的,睡得好吗?”

        海雾双目闭阖,颤动的睫毛仿佛雨打芭蕉。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4)。蚀骨断肠的滋味萦绕心头,仿佛经过一场惨无人道的骨醉之刑(5)。

        他质问道:“为什么趁我睡觉,凌辱我的身体?”

        她的声音比牛奶还要香软:“怎么还不习惯我碰你呢?”

        壁灯幽暗,唯有雪绘的灰绿眼眸闪出别样的光泽,她慵懒地倚在高枕上,是摆弄猎物的猫。猫从不直接咬断猎物的喉管,会故意放它走,捉入趾爪,再故意放它走,再捉入趾爪,几次三番,酝酿深切的绝望,直到猎物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他一字一顿道:“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碰我。我觉得恶心。”

        雪绘温柔地笑了。

        这世上就有人如司雪绘般美到极致,一颦一笑皆是魅惑,仿佛她是精致的人偶,是提前编制的程序。雪绘越笑,便越美,太阳和月亮同时倾倒在她眸光里。

        然则,这对海雾而言,是无间地狱。

        她无限温存地凑上去,他越后退,她越向前,他再后退,他再向前,正如猫儿捕猎。最后,雪绘轻抚丈夫的面颊,哄劝道:“你在说笑的,对不对?”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海雾无助地跌倒于华美的波斯地毯,身上披的白纱睡袍使他看起来有希腊神话人物式的窘迫,就像注定是一出悲剧。

        今夜的雪绘格外可怕,简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海雾泪流满面,只可惜势单力薄,无人能来救他。

        母亲呢?海霁呢?欧蔷呢?

        她们都在哪里……

        “不要怕,我绝不会伤害你。”雪绘轻抚他的面颊,像在逗弄一只丛中的幼兔,海雾眼底划过极致的恐惧,“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

        雪绘今夜的浅诉低吟,真像童话里巫女在威胁迷路的少年。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是他逃脱不掉的魔咒。

        海雾认命地闭上双眼,任凭她缓缓欺身而上。他身上绽出蛛丝般的颤栗,泪意阑珊。

        中午将过,正是容易倦怠的时刻。欧蔷和云豹一人捧着一杯查尔特勒酒(6)在弓箭俱乐部闲聊,深绿的酒液倒映出年轻女子明艳的笑容。

        欧蔷随手射出一箭,八环入靶。她诚恳地说:“见不到余海雾,见不到别人的丈夫,我这个变态快要渴死了。”

        云豹:“……”

        她忍了很久,才没有把弓箭射向贪恋人夫的大艺术家。

        欧蔷今天穿一身枫叶红鸢尾印花连衣裙,腰上环着英式马术绑带腰带,气质放浪不羁。她啜饮查尔特勒酒时,仿佛一株吸收雨露的时花。

        云豹认真道:“说真的,我要是你姐,我也想打死你。估计你姐不打死你,纯粹是尊重物种的多样性。”

        欧蔷又拉弓射出一支箭,十环,身边的气氛组少年们爆发出虚假的惊叹。她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最近家主给我从冰塔日利合众国的一家疗养院里带出来个病人,说是要我为其心理咨询,她与我父母当年的死有关。”

        她还是习惯叫欧葵家主。

        云豹聚焦瞳孔,也射箭出弓:“你当心理咨询师?太荒唐了,心理健康的人跟你待久了,也要变态起来,欧蔷小姐。”

        欧蔷毫不在意地笑笑:“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云豹举起酒杯,给她和自己都添上酒:“其实我也需要心理咨询。”

        欧蔷打趣道:“不,我建议你自杀。”

        云豹:“……”

        喝倦了酒,欧蔷便坐在台球桌上刷ins,她点开海雾的头像,意外发现他的动态许久没有更新了。

        上一条动态还是一个月零五天之前,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来找他喝茶,他晒出亲自做的茶后甜点。

        欧蔷想不出缘故,低声说:“他怎么一个月不发动态了?出了什么事?”

        云豹含笑拍了拍她的肩,觉得一切都是杞人忧天:“我看看……这才一个月而已,人家能出什么事?顶多是暂时不想用这个社交账号,把它交给助理打理而已。”

        欧蔷抬眼望去,城市的高楼大厦掩埋在冰灰色的浓雾中,她心神不宁:“我想去见他一面。”

        云豹挑眉一笑,敲了敲她的头:“还真是贼心不死。”

        此时此刻,令欧蔷神魂颠倒的美人被锁在别墅深处,饮食起居都被法律上的妻主控制起来,成为一只身不由己的金丝雀。他甚至不知在这几日里,自己沉睡几次,又醒来几次。

        至于那几片药,妹妹早已查得明白,把相关的信息发给了他。只可惜他的一切通讯设备都被雪绘收了起来,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封短信了。

        ——“哥,你从哪里拿到这些药的啊!这里面有安眠和致幻的成分,属于三级危险精神药物。你在哪里?怎么不回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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