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当真不好接他的话,强忍着心间的羞愤,白了他一眼,随后加快脚步。
晏君复看着她的背影笑,前世成亲前没怎么见过,自然也未曾像如今这般和林清见打趣过。
这辈子的她还未感受男女之事,还别说,逗起来当真有趣。
如此一想,晏君复心间不免来了劲,这马上就要成亲了,还不抓紧逗弄,再不逗弄成亲后可就没机会了。
念及此,晏君复急急两步跟上林清见,趁机俯低身子,在林清见耳边道:“你害羞了?”
林清见本只在脸颊的绯红,渐渐蔓延至耳朵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满心里恼怒晏君复的口无遮拦,这人怎这般厚脸皮?
未及林清见说话,晏君复紧着又跟上一句:“怎这般容易害羞?”
晏君复这两句话,步步紧逼,直戳她心间最无法言语之秘境,要不是现在还没出宫,她真恨不能一脚将他踢远。
怎知混乱的心绪还未平息,便听晏君复又补上一句:“无妨,成亲后次数多了便习惯了……”
“晏君复!”林清见横眉看过来,白皙的脸颊早已烧得粉扑扑的。
晏君复看在眼里,忙站直身子,只看着她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
林清见心间的胜负欲,彻底被晏君复这三句话给激了起来,凭什么自己只有被他作弄的份儿,毫无反击之力?
不必想,想来新婚之夜,他能比现在更无耻。
林清见看着晏君复那张俊逸英气的脸,心间忽地冒出个念头,他不是嚣张吗?新婚之夜,她定要按着他爬不起来!看他还嚣不嚣张的起来。
念及此,林清见冲晏君复抿唇一笑,说道:“容你嚣张几日。”
说罢,林清见转身,大步离去,晏君复紧着跟上。
出了宫门,林府的马车就等在门外,林清言已经在马车上,晏君复不好在“口出狂言”,乖乖跟着上车,一路回了林家。
林府门外,林时温已早早派了人在门外候着,女儿和儿子凯旋而归,他本想带着家人亲自出去迎接,但念及太过招摇,便按了这份心思,只叫各院里有头脸的嬷嬷出去候着。
马车停下,嬷嬷便迎了上来,对着三人嘘寒问暖,在众人簇拥下,林清言、林清见和晏君复一同进了家门。
绕过影壁,便见林时温已带着府中亲人等在正厅门外,一见林清见和林清言,林时温立时笑着招手道:“过来。”
一旁的肖氏,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毕竟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这般出色,委实叫她格外欣慰。
乔氏、钟氏、林清心、林清语,并几个弟弟,也都跟在林时温身后。
林清言和林清见相视一眼上前,敛襟叩拜:“拜见父亲母亲。”
林时温弯腰,亲自将一双儿女扶起来:“好孩子,起来。”
待将兄妹二人扶起,林时温转而看先个晏君复,行礼道:“见过世子。”
晏君复忙抬手,止了林时温的行礼,这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是别让岳父给他行礼了,笑着道:“林大人折煞我了。”
林时温自然明白晏君复的意思,对三人道:“走,进去,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
众人一同进去,晏君复坠后,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抓紧写封信回陈留,将陛下赐婚的事告知,让父王上京。”
王府的人行礼而去,晏君复这才跟着进去。
众人围桌坐下,林清见这才发觉,坐在乔氏身边的林清心,真个人竟是消瘦不少,且眉宇间郁郁,一副丧失精气神的模样。还有一旁的林清语,竟也是恹恹的,但没林清心严重。
林时温命下人准备上菜,这才看向林清见,问道:“听闻陛下赐婚,这事……”
说着,林时温的目光在林清见和晏君复面上来回逡巡,一副询问的模样。
林清见见状,自是明白父亲的意思,怕是担心她不愿意,林清见坦然笑道:“陛下恩典,女儿感激不尽。”
说着,还欲晏君复相视一笑。
林时温见此笑开,一旁的肖氏亦垂眉浅笑,二人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地,看来他们的女儿是愿意的。
既如此,那他便放心了。林时温对晏君复道:“你们这次回来,听陛下的意思,怕是待不了多久,便要前往西境。每年冬季,羌人便不大老实,怕是得尽快,你们能呆多久?”
晏君复道:“七日,最多八.九日,不能再多了。”
林时温点点头:“你二人领了兵,日后怕是鲜少能在京里久呆,清见纵然受陛下赏识,但终归是女子,长久和世子在一起,怕是落人闲话。虽时间紧迫,倒不如趁你们离开前,抓紧将婚事办了。”
晏君复闻言笑,看了看林清见,说道:“我和清见也正有此意,我已命人赶回陈留通知父王。林大人放心,虽时间仓促,但该有礼数,我必一样不差。”
林时温欣慰的点点头,晏君复在林府的读书的日子久,自己见他,怕是比他父王见他还要多,他是个怎样的人,林时温心里有数,很是放心。
说话间,桌上菜也正好端了上来,林时温抬手道:“动筷!这些日子你们在豫州,怕是都没怎么吃好。”
说着,率先拿起来筷子,林清见等三人这些日子确实吃的寡淡,见此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边吃饭,边聊起此次在颖川三郡的事,林清见等三人说着这些日子的见闻,林时温则时不时的发表些自己的看法,同时给与一些更好的方式,予以交道,聊得很是畅快。
除了他们四人,饭桌上其余人,却根本插不上什么话,肖氏一脸与有荣焉的在一旁听着,乔氏很想在林时温面前表现下,奈何完全听不懂,只能安静的吃饭。
唯有林清心,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阵阵的泛酸。
当日她瞧不上这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姐姐,可是如今,人家不仅得了陛下赏识,还外出建立功业,如今又与陈留王世子心意相通,日子过得委实痛快。
反观她,机关算尽,可是到头来,却是将自己害到这般境地。没有谋划到一门好亲事,也未曾获得平凡的真情,更是惹了爹爹不快,叫他失望,父女离心。
这若是换成从前,她会怨出身太低,会恨上天不公,更会妒忌嫡姐……
可她从来是个明白人,她亲眼看到嫡姐是怎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获得今日的一切的。
若论出生,她空有嫡女身份,却出生孔雀寨,自己学过的课业,拥有的优渥生活,她都未曾拥有过。若论心思,她单纯直白,全无自己这般九曲心肠,只一腔正义和良善。
细细说来,自己拥有过的一切,远比嫡姐要优越的多。但是,不同的是,同样作为爹爹的女儿,作为林府后宅里的女眷,作为这个环境里,本该相夫教子的女子,嫡姐偏偏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来。
就像嫡姐曾经给她说的,合该去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为自己劈一方天地。
从前她只知道为婚事谋划,毕竟从小到大见到的,听到的,都是成亲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再见到嫡姐前,她一门心思的想要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婚事,摆脱庶出的身份。
可事到如今,看看嫡姐拥有的一切,她方才意识到,什么叫“栽得梧桐树,自有凤来栖”。
试问嫁人,依附夫君生活,和像嫡姐一样,拥有自己的位置,受人尊重,得夫君真心的爱重,哪个来的更体面,更叫人高看一眼?
林清心看着桌对面的林清见,悄然抿紧了唇。
众人吃罢饭,晏君复和林清见低语了几句,便起身,对林时温和肖氏道:“大人,夫人,我这就回去准备成亲相关的事宜。”
林时温不解道:“你在京中的宅子不是卖了吗?”
晏君复闻言一时哽住,林清见则在一旁嘲讽的轻笑了一声,晏君复听在耳中,自听出林清见的挖苦,面不改色道:“之前便着人找宅子,今日回来听府里的人说,已经找到了,并且早已打扫安置妥当。”
林时温了然,起身相送:“既如此,我们也着人准备,我们随时通气。”
晏君复点点头,越过林时温的肩头,看向林清见,对她做了个“先走啦”的口型,便跟着林时温一起出了门。
林清见抻了下背,随后站起身,对肖氏道:“娘,我回去沐浴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晚点来看你。”
这些日子行军,确实累坏了,她要好好睡一觉。
肖氏点了点头,忙叫林清见身边的婢女陪她回去。
林清见一路回到自己院中,正欲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姐姐……”
林清见转头,正见林清心抱着手炉,站在身后,眼底隐有期盼。
林清见不解,抬抬手示意身边婢女先进去,随后缓步走到林清心面前,问道:“有事吗?”
林清心道:“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姐姐,我知错了,姐姐可否原谅我?”
林清见听闻此言,不由上下打量林清心两眼,她确实瘦了很多,而且今日眼里的神色,瞧着格外真挚。
但林清见有些不敢信,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何出此言?”
林清心苦笑一笑,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妹妹已尝到自己所行的苦果。这些日子,妹妹想了很多,萦绕在脑海里最多的,便是姐姐之前告诉我,让我去找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林清见闻言,实在没忍住又重新打量她几眼,颇有刮目相看的意味。若清心真的能改过,作为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倒也不会继续视她为洪水猛兽,毕竟他们之间的账,之前就两清了。
念及此,林清见道:“你这般想,甚好。你才貌俱佳,从前又何必妄自菲薄?”
林清心闻言,唇边笑意依然苦涩,她向林清见深深行一礼,说道:“姐姐,我已惹爹爹厌恶,妹妹能否恳求姐姐,给我一条出路?”
林清见闻言不解:“你的出路我怎么给?”
林清心抬头道:“姐姐,我熟读兵法,心思缜密,这么些年,只要我用了心的事,就没有不成的。姐姐此次前往西境,能否带上我,我愿在姐姐帐中,为姐姐做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
林清见闻言愣住,许久之后,方才眨巴眨巴眼睛。
说起来……这也不是不行,林清心何等城府心机,之前坑她那两下,当真缜密又算无遗策,对人性和人心的拿捏,刀刀致命。
这样的本事天赋,用在后宅,就是腌臜的害人玩意,但若是用在战场和朝堂上,那可就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为国为民谋福祉。
林清见越想,越觉得可行,军营里那些大老粗,哪个能有林清心缜密,又有哪个能像她一样,想出那般九曲回肠的手段。身边若是能多一个这样的军师,对她的将军生涯来讲,可真是极好的辅助。
只是林清心……当真能信任吗?
见她思索犹豫,林清心自然而然想去了别处,忙道:“姐姐放心,此去我定会远离世子,绝不会假借此行故意亲近。从前我便未曾想过与姐姐争,如今更是不会相争。”
听他这般担忧,林清见笑了,道:“我倒未曾担心过此事。既选择成亲,我便会信任他,来日他若背叛我,得先问过我手里剑。”
林清心闻言失笑,是了,以姐姐的本事,自是能为自己讨回公道,自然无需担心。
林清心紧盯着林清见的眼睛,再次问道:“姐姐,可以吗?”
她眸色深深,既有与过去生活道别的勇气,亦有渴望新生的期盼。林清见想了想,最终道:“我答应你。只是行军苦,如今又逢冬季,只会更苦,你忍得下吗?”
林清心呼吸一落,面上笑意难言激动,她忙抖开斗篷单膝落地盈盈行礼:“清心谢过姐姐!姐姐放心,我虽然娇生惯养,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改变庶出带来的桎梏,为此,何妨行军苦寒?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抛开过去的私怨不谈,林清心这样的人,林清见其实很是欣赏。聪慧,看得清形势,心性坚韧,行事缜密……但凡这一切用在正道上,都能叫许多人望尘莫及。
林清见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严肃认真道:“此行敌人乃是羌人,若行将踏错,害得便是家国。清心,我既允你,自会全心信任于你,但你若不思悔改,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必会军法处置。”
林清心重重点头,她明白姐姐的顾虑,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她曾经做的那么过分,如今姐姐肯给她机会,肯信任她,已是万分的难得,她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叮嘱。
林清心欣然应允,两只手手指拧着,一时不知继续和林清见说些什么。她还不想就这么走,但是不走的话,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知姐姐愿不愿跟她亲近。
她这些局促摇摆,林清见皆看在眼里,见她一会看看自己,又看看身后自己的院子,便明白她此时的心思。
林清见低眉一笑,向她伸出手去:“马上要成亲,实在仓促,妹妹可愿意来帮我。”
“自然愿意!”林清心大喜,脸颊竟是都有些泛红,她不由咬了下唇,随后坦然笑,将手放在了林清见的掌心中,二人携手回了林清见的院子。
林府和晏君复在京中的宅子,这两日近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在三天内全部完成。
果然如晏君复所言,婚礼虽仓促,但该有的礼节,晏君复一样未少,抬来的聘礼,更是精挑细选,处处都是用心。林时温和肖氏很是满意,肖氏不免笑叹,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有心,也很难做得这么齐全,足可见这些聘礼,是世子早早就备下的,这份对清见势在必得的心,委实叫他们夫妻二人放心。
婚期定在两日后,按计划来看,成亲后两日,林清见和晏君复便要领兵前往西境。
而在这期间,林清见也陪林清心私下去找过林时温,将林清心想随军给姐姐做军师的想法提了。
本以为林时温会反对,怎知林时温听罢后,只想了想便同意了。之前查到林清心做下的那些事,林时温委实失望,深觉林清心没有走上正道,既自责又生气,她又这么大了,实在不知该怎么教育才好。
眼下听闻她要自请跟姐姐去西境,林时温反倒觉得,这个女儿,合该出去见见世面,别再将心思,都放在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也合该叫她吃吃苦,省得锦衣玉食惯了,吃饱了撑的,净做些阴沟里的腌臜事。
因着婚事仓促,林清见的婚服,还是从母亲旧日的婚服上改的,虽然还是很新,但是样式,多少有些老旧,但林清见混不在意。
怎知成亲前夜,晏君复府上重新给林清见送来一套婚服,完全是按照林清见的尺寸,世子妃的规制,华贵大气,刺绣精致。
灯火通明的屋里,林清见拿起那套婚服,不由问道:“他哪来的功夫,这么快便将婚服做好了?”
自那日话说快后,林清心便一直在林清见身边,兢兢业业的帮她准备婚礼,此时自然也在林清见屋里,林清心见状,不由一笑,将从匣子里取出的凤冠,放在梳妆台上,上前对林清见道:“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是做不好这般精细的婚服。”
林清见还未反应过来,看向林清心,眨巴眨巴眼睛,林清心接着道:“必然是世子很早前就着人准备的,完全是按照姐姐的尺寸,足可见,世子对姐姐,势在必得!”
林清见这才恍然,不由失笑,解开衣服准备试穿婚服,笑着道:“他当真有心。”
林清见在林清心的搭手下,换上了婚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生出些恍惚来。
自见到晏君复的那天起,她这生活,就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天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十几年来对孔雀寨的认知被颠覆,找到亲生父母,来到京城,受人傅砚名,得陛下赏识,颖川平乱,如今又要成亲了,成亲后要去西境……
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过去的她,完全无法想像的惊变。去年的这个时候,若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你会成为陛下的忠武将军,还会和陈留王世子成亲,她一定会觉得那人脑子被驴踢了,简直天方夜谭。
可是现在,这一切,就这般真实的摆在面前,她不仅成了忠武将军,还要成为陈留王世子的世子妃。
如此想着,林清见不由低眉轻笑,一旁的林清心见此,倒也是发自内心的为林清见高兴。
林清见试过婚服后,林清心对她道:“姐姐抓紧睡一会儿吧,怕是夜里就得起来沐浴上妆,有得折腾呢。”
林清见点点头,对她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林清心点点头,退出了林清见的房间。
看见林清心离开的背影,林清见轻笑,这几日,倒真从林清心身上瞧出几分真心,林清心素来聪慧,玲珑心思。从当初她来问自己,是否对晏君复有意,而决定是否盘算婚事来看,她是个看得清局势,且明辨是非的人。
这种人,若要作恶,便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若一条道走黑下去,便是半分原谅不得。但若正直行事,实实在在是个生活里难得的明白、清醒人。
念及此,林清见再复笑笑,直接上榻睡去。
奈何心里惦记着成亲的事,合上眼,便是晏君复那张俊脸,夹杂着对明日成亲场面的幻想,委实是睡不踏实。也不知王爷上京了没有,赶不赶得上明日的婚事?
就这般揣着复杂的情绪,忽而期待,忽而紧张,忽而思念了许久,林清见方才进入梦乡。
但也没睡多久,便被嬷嬷和娘亲叫了起来,房中已是候着一堆等着伺候的人,各个面上笑意盈盈,手里的器具上,也都妆点了红色绸缎,看着热闹又喜庆。
肖氏对林清见道:“先去沐浴,沐浴过后便来上妆了。”
林清见嗯了一声,起身和婢女一同进了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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