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和的问题很直接，但沈池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们从当初认识就一直都这样相处的。
只是这话跟一颗石头丢进水坑里一样，激起了很大的波浪。
沈池的指节蜷了蜷，他看着许修和重新合上的嘴唇，这嘴唇很漂亮，跟花瓣一样，沈池甚至还记得跟许修和接吻时的感觉，舌头湿热唇瓣柔软，让他不止一次陷在里面。
“当然啊。”沈池保持着自己的语气。
许修和的唇角往下压。
沈池哂笑一声，他在床边坐下，把许修和的眼罩一掀开，来了个对视：“难不成你以为我做慈善的？现在能在这里照顾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他挑了下眉，看着许修和的鹿眼，“你比我清楚这一点吧，许修和。”
许修和的睫毛扇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沈池没再说什么，把眼罩一放，又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个椅子很硬，有些硌人，但人在医院还能挑什么，难不成买人体工学椅放进来？
沈池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这下忽略掉了那些不适应，再次看起了手机，也不让自己的注意力朝着许修和那边偏移。
只是很可惜，他上了自己的私人微博以后，就看见了首页一个大学同学转发的微博。
虽然当时自己没什么朋友，都是同学，但沈池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形象，微博互关这样的要求，他一般都不会拒绝，因此他的微博主页是很热闹的，有时候发个动态还有他记不得的人评论。
而这个大学同学是一个女生，沈池不太记得他叫什么了，如果换做是平时他并不会在意，直接将动态给滑过。
可现在这个同学转发的是许修和的照片。
沈池撩起眼皮，往许修和的方向扫了一眼，刚好又跟许修和的目光撞上。
沈池依旧不心虚，但他也懒得跟之前一样调侃许修和偷看自己，他又返回微博看起了这一条动态的原博。
原博主是个经常发美女帅哥的营销号，而且基本上都是素人，只不过流量一般，已经连续很多条没有过千的转发了，直到昨晚他发了关于许修和的投稿。
文案很简短：【南城外贸峰会的志愿者。】
而许修和的图片则足足有九张。
许修和穿着蓝白拼色的志愿者服装，他身高腿长气质冷峻，一眼扫过去很难不被注意到，照片里要么是在弯腰跟外国人交流，要么就是笔直地站在一旁，有微笑的，也有面无表情的，还有拧眉的，九张照片完全就是多角度欣赏美人。
难怪转发已经有九千多了，距离破万也不过是一小会儿的事情。
沈池的拇指虚抚了一下屏幕，又禁不住往病床的方向望过去，许修和还在看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变换了姿势，他侧着脑袋，眼神看起来无害又无辜，还可怜。
“……”沈池翘起二郎腿，“有什么想说的？”
许修和一字一句地道：“当初说的是到八月底。”
“是吗？”
“是。”
沈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再耍赖：“好像真的是。”他笑了一声，“可是当初也没想到你会割阑尾，那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就让我回回都自己动？”
病房现在不是很安静，隔壁病友正在跟朋友打电话，诉着住院的苦与痛。
但沈池在问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起码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谁料许修和顺着他的话回答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沈池：“……”
“你试过的。”许修和迎上他无语的视线，“也很快乐。”
沈池扶额，又捏了捏眉心，过了会儿他摆了摆手：“你先做手术。”
“你要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不跟我断掉。”
沈池翘唇：“我要是不答应呢？”
“距离手术开始还有时间，我可以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住回云丰酒店。”
“……”
沈池拿他没辙：“好了，答应你，八月底就八月底。”
太久没对人动心了，沈池难免会觉得有些酸爽。
理智上在许修和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他再坚持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应该就趁现在断掉的，可是在感情上，他能做到吗？
他不能。
他不能放任许修和住回那个破酒店，他也不能让许修和生病住院的时候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他更不能让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跟许修和再也不见。
揣着这样的心情，沈池垂下眼睑，再次看向手机屏幕里的许修和。
迟疑了半晌，他将照片给保存到了手机里，再抬眼，许修和已经盖着睫毛睡着了，嘴角还微微往上扬着。
沈池也跟着扬了扬。
许修和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只不过并不好受，特别是术后还要排气之类的，沈池整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一直过了三四天才好点，而且许修和也能正常饮食了。
但沈池也不是一直都在，店里突然来了工作，再加上小林还在老家的县城忙碌，沈池是一天三头跑，连胡渣都没好好处理，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许修和也没好到哪儿去，平时面孔白皙干净，现在胡渣都有些扎手。
隔壁的病友都出院了，又进了新人来。
沈池先在家自己把胡子给剃好了，才又带着许修和的剃须刀去医院，他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嫌弃：“真不好看。”
许修和赶紧去洗手间剃干净了。
在医院又待了三天，许修和的伤口恢复很不错，沈池去给他办理了出院，就带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回了一居室。
这近一周的时间里，沈池还是高估了许修和，因为许修和连词典都没打开看过一次，无聊的时候就抱着个手机打游戏，沈池瞥了两眼，不是时下流行的吃鸡或者王者，而是一款建设小镇的游戏。
“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沈池把东西往地上一放，鞋都懒得换，对着许修和说了一句。
许修和也站在门口，他比沈池高了几厘米，看着沈池的时候目光会微微往下。
沈池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还要来个goodbyekiss啊？”
“……可以。”
沈池抬手，把他的脸往旁边一别：“脸皮真厚。”
许修和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润泽明亮，口吻带着一些不确定：“沈池，你没有反悔吧？”
“没有。”
“好。”
沈池挣开自己的手腕，盯着他，态度淡淡的：“你自己在家好好修养，没记错的话你也快考科目二了，我的钱不能白花。”
练车实在算不得是剧烈运动。
许修和应声：“嗯，我知道。
“我走了。”沈池这回一点留念都没有，转身就走，等电梯的时候也没往回望。
直到电梯门关上，沈池才松了口气。
他是不会跟许修和断掉关系，但减少见面频率还是很有必要的，现在已经是八月上旬了，距离跟许修和的这段关系约定的结束时间，差不多只有三周出头。
沈池努力翘起嘴角，轻蔑地想：就三周而已。
他对许修和还没到特别上头的地步，只需要拉开距离，就能让那些心动退散，到时候他又是心无所系的自由人。
可是脚步又为什么这么沉重呢。
沈池回到店里的时候，正好接到段游的电话。
“怎么了？”沈池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上的数据。
“池哥，我真的气死了，我想鸽了下周的同学聚会。”
“鸽了就鸽了呗，也不重要。”
“我喜欢过的那个女生，他现在跟赵淮杉这个贱男人在一起了。”段游又说，“当天赵淮杉肯定会出现，我又想回去给赵淮杉一巴掌。”
听到这个名字，沈池都怔了一下。
赵淮杉是他高中情书的主角，也是他青春结尾的噩梦。
沈池的脸色沉了下去。
算下来已经过去了七年，沈池对这件事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对赵淮杉剩下的也只有厌恶，可他单独的厌恶又有什么用？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大气的性子。
当年赵淮杉在高考前一天把他是gay的事情曝光到了年级群里，沈池就连考试的时候都能感应到四面八方对他的注目，就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而他再也没有见到赵淮杉，这人当年连高考都没参加，去了国外留学，这些年来沈池也没特地去留意赵淮杉的消息，毕竟他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没必要去在意成长道路上的一个渣滓。
可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压抑，也或许是因为他其实没有完全释怀。
沈池的指尖在办公桌上一点：“我跟你一起回鹤城。”
“嗯？”段游没反应过来。
沈池嗤笑：“我来扇他。”
“好！”
电话挂断，沈池闭上眼，回忆起来当年的自己。
由于赵淮杉的这一曝光，他考试的时候倍感压力，本来可以去全国前几的大学的成绩也受到了影响，再加上跟家里关系的僵化，到最后他随便填了个男生少的院校，也就是南城外国语大学，在这边一待就是七年。
回忆袭来，沈池有些难受。
他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想起来曾经那个被人嘲笑的自己，想起来爷爷拿棍子砸在自己背上的疼痛，想起来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的厌恶。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两下，唤回了沈池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
是许修和发来的微信，一张穿着男士丁/字/内/裤的全身照。
沈池：【……】
沈池坐正了身体，下一秒，又收到了许修和发来的消息：【现在这样是不是已经勾引不到你了？】
【那我新买透明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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