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地面已经不知不觉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大雨还在下着,地面变得更为滑腻。陆文多,赵对对和徐清薇先下了山。
凌厉看着院内繁盛的常青树叶上结成的冰霜,不过几日时间,却彷佛经历了漫长了春夏秋冬和数不尽的岁月。
杂物房内小和尚在烛火下的倒影摇摇曳曳,虚幻又飘渺。
凌厉一度想过万一宋成双的推测是错误的,杂物房里的凶器中没有纺锤,那他们要如何办,或许今晚就是人生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时间缓慢地流逝,凌厉时刻绷紧着神经,他偶尔会想到山下的情况,不知赵对对他们是否想到了办法,是否进行得顺利。
一想到先行下山的朋友们,凌厉不免联想到刚才宋成双对陆文多的态度,凌厉不能说宋成双有错,但是在朋友和情谊的层面,凌厉断然下不了狠心,但是宋成双不同。
如同他的外表,他作为顶流给人的人设一样,他是个很冷的人。
“噗嗤”声后,杂物房的灯熄灭了。
熟悉的故事再次开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和昨晚一样,宋成双撬开了杂物房的门,林涛涛则站在小和尚卧房的门口,时刻警备。
闪电划过,骤然明亮,杂物房内的场景在瞬间透亮,又在瞬息之间重陷入黑暗。
范捷闭眼,刚才屋内所有的景象清晰无比地出现在眼前,每一个摆设,每一个物件,甚至墙上斑驳的污渍和发黑的血迹,他的视野都不会错漏一分一毫。
他喊道:“第二排第三个,是纺锤!”说完,他转身就跑开去了林涛涛那边。
故事的声音停止了,林涛涛后背紧贴大门,试图为他们争取时间。
宋成双和凌厉跑进了房内,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走进杂物房,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房内的漆黑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没有烛火照亮的整间房令人彷佛身处无底黑洞,他们只能本能地往前走。
凌厉伸开双手触碰到了面前的墙壁,黑暗中他无法看清墙壁上都有些什么,即便内心知道墙上挂着的是血淋淋的十二件凶器。
触手湿滑,血腥扑鼻,这滋味非常不好受。
范捷说了纺锤在第二排第三个,凌厉尽可能往左边走,没几步就被椅子腿儿给绊了下。
往下倾斜的身体被宋成双拖住了手臂。
“谢谢。”凌厉完全不能习惯黑暗,这时暗自佩服宋成双冷静又敏捷的反应。
宋成双问:“这面墙的高度大概有多少?”
凌厉说:“三米左右,第二排的距离也接近三米了。”
臀部两侧突然被人直直抱起,凌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高高”给整懵了。
“我们在很靠左的地方,你伸手去摸纺锤,纺锤的形状很好确认,赶紧。”
屋外传来了巨响,明显林涛涛和范捷已经陷入了恶战中。
凌厉不敢耽搁,伸手飞快地摸索着缺人。
“不要着急,冷静下来,我们离它不会太远。”
宋成双抱着他的力道非常稳,凌厉觉得自己的心很定,他排除了外界的干扰,两手一起行动。宋成双逐渐向右移动,很快他就摸到了两头冒尖,中身稍鼓的形状。
“我找到了!”
宋成双托着凌厉的背,将他平稳地放了下来。他们冲出房门的时候,即便屋外是深沉的夜色,可相比屋内不见天日的黑暗,在视觉上凌厉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一亮之后只有大惊。
原本尚且算是平稳的地面大大小小砸了很多窟窿,院里的常青树倒了大片,到处一片狼藉,像是遭受了严重的人为破坏。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跑!”
宋成双拽着凌厉的手直接往庙门口跑去,背后强劲的风声呼啸而至,似乎随时会刺破他们的背脊,将他们狠狠扔出去,凌厉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是怎样恐怖的光景。
四人疯狂地跑出了庙门,沿着山路而下,这时的山林依然是冬日的光景,冰雪淹没了脚踝,大雨夹杂着冰雪糊了一脸,凉意刺骨。
他们狂跑了一大段路,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凌厉这才看清范捷和林涛涛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血痕,范捷更显狼狈,左袖直接被撕成了碎条。
范捷大喘了口气:“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死在那里了。”
林涛涛粗声粗气地说:“是你,不是我。”
凌厉突然想笑,或许是林涛涛一直给人一种不良青年头子的感觉,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倒突然有意思了起来。
凌厉还是想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搞得外面像打仗了一样!”
范捷直摇头:“小和尚发飙起来真的难以想象,前几晚真的都是小意思,破坏力太惊人,这一拳下来绝对能砸死人。”
宋成双说:“我们先下山,时间估计差不多了。”
从老和尚讲故事起,到他们进屋找纺锤,已经比平时多花了时间,这么想着他们不禁加快了步伐,山路崎岖不平,泥泞的山路外加薄薄的霜冰,跑起来步子直打滑。一路上他们摔了好几个跟头,唯独宋成双步伐稳健,一路跑在最前方。凌厉好几次也差点摔跤,可跑在前面的宋成双总能及时转身托着他手臂。
宋成双没有说话,凌厉也没有道谢,这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山下的村落更为糟糕,农田被大水淹了,水淹没到了膝盖下方,而那些村民却还在拿着锄头耕田,仿佛未察觉一样。
范捷浑身湿透,不停地揉着眼:“这群人简直疯了!啊!那个人不在!该不会被淹死了吧!”
村口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躺着的地方也被水淹了,根本无法看清是不是有人在那里。
他们昨晚入住的最后一间农舍打开了门,赵对对探头对着他们喊道:“你们快进来!”
范捷说:“我和徐清薇还是住昨晚那间,但是今晚恐怕”
今晚和前几日相比恐怕要凶险许多。
凌厉忙说:“随机应变,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声喊。”
范捷点头,虽然他心里明白当真遇上什么,也是不会有人愿意冒死出门前来相救的,这就是盲盒世界的本质,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宋成双却说:“昨天我们是根据手绳颜色分开入住的,也是为了观察最危险的夜晚时间是否会存在其他变数,现在看来和手绳的颜色没有关系,今晚不如大家都在一起。”
横竖都是死,要死也要抱团!范捷点点头,他们一起进入了最后那间农舍。
赵对对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尴尬,犹豫了下说:“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一下,我自作主张了,你们要骂就骂我,和陆文多没关系,你们跟我来。”
那间房的床上,躺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赵对对耸耸肩,看着自己的同伴们,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说服有力:“我下山的时候,看到他躺在水里,如果不去管他,他估计就真的死定了,好吧,我承认是我圣母心泛滥,但是他就在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我实在有些”
徐清薇忙说:“我们知道很危险,但是在刚才那个瞬间,我们也不懂为什么就那样做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没有碰到他,我们从柜子里找到些旧衣服,前后裹住了他才把他抬进来的。”
陆文多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他先喊了一声,又用手指着门外:“那些村民还在耕田,我也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我是连田都要看不见了。”
面对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郁立平的前车之鉴,他们不会贸然动手去搜他身,更何况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身上应当也不会藏有玉器。
他们关上了里屋的门,屋子里的烛火还未熄灭,九点还未到。
他们又沉默地等了好一会儿,除了屋外越发糟糕的天气迸发出的巨响和屋内长明的烛火,其余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徐清薇一直靠着赵对对贴着墙角,她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无尽恐惧的等待,抽泣着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时间明明过去了很久,但是这烛火一直没有灭,九点一直不到,是不是今晚要发生的事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所有人都猜想到了这点,屋外那些村民顶着暴雨还在不停劳作,纸窗上是他们反复抡起铁铲又落下的动作,看得人不寒而栗。
里屋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音越发的响亮,各种让人心惊难控的痛苦声音交杂回响在这立锥之地的农舍,让所有人的神经崩溃到了临界点。
宋成双突然起身走到了门口。
“宋,你要做什么!”凌厉出声喊道。
“既然没有灭灯,就是今晚没有作息时间,没有九点这个界限,我出去看下,你们都别出来。”宋成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玉器绝对在那个人身上,我们没有触发到这个支线该有的条件。”
凌厉透窗看见宋成双往其他农舍走去了,陆文多狐疑地说:“连过来人都想不出的问题我们岂不是更无解了。”
凌厉只觉宋成双这番举动有些奇怪,可眼下是如何保命逃生更为重要,咬牙说:“我们回里屋去。”
里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时不时地抽搐了几下,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恶臭味。
赵对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晚饭时留下的番薯,她上前颤巍巍地放在了那人的旁边。
这个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凌乱的头发中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惊悚的一幕吓得退后了大步,这双眼只是看着他们,这个男人也并没有其他举动,他扯动着嘴角依旧发出了痛苦的□□。
凌厉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上前跪坐在床边,试图凑得他更近些。
范捷不安地说:“你小心啊!”
凌厉回头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再次看这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男人,这样挨近的距离,他看清这个男人不止瘦得皮包骨头,浑身布满血痂污垢,皮肤更是泛着不正常的颜色。
凌厉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需要我们替你做的吗?”
男人藏在破烂衣袖中的手猛然地抓向了凌厉,在众人的惊呼中凌厉并未退缩,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这双血红的眼睛。
男人抓得很紧,在凌厉的手腕上留下了鲜红的血痕,半晌,他的手移下了凌厉的掌心,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根本听不清的话。
掌心是物体坚硬又冰凉的触感。
一枚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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