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去了928号，凌厉在跨入天井的瞬间便抬头向上看去，插在二楼窗台下的尖长的玻璃在黑夜中闪着冷冽的寒光，冷白的月色下，寒光中是刺眼的鲜红。
宋成双紧握凌厉肩头的手感觉到了他突然的颤栗，“我闻到了血腥味，不浓郁，似乎干涸很久了。”
“宋，和冯少霞死时场景一样，无非是少了个死者，锋利的玻璃碎块完全是一样的，而且这个场景在下午的时候是没有的，我很清楚地记得下午的碎玻璃没有染血。”
林涛涛说：“这就是死亡方式，宿舍的房间号对应老城区的房屋号，恐怕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就是这样死的。”
“那和我们最先的推测又有了悖论。”凌厉语速加快：“回家是这次盲盒的主题，如果说是疗养院四楼的老人要回家，可他们是活着的，可是在928号里住的人已经死了吧。”
如果说这就是死亡方式的重演，凌厉可不认为在928号里的人可以存活，鲜血淋漓又尖锐的玻璃锋刃，不可能有生还可能，既然都是死亡方式的重现了，必定在这里的人也是死去的。
宋成双说：“产生了新的疑问，表达死亡方式的显然有另外一批人，这批人和疗养院是否有关联，和四楼的老人是不是也有关联？我们傍晚离开的时候这大块的碎玻璃上你可没看到血迹，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即便员工宿舍和老城区对应的房间存在场景复刻，那为什么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没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宋成双顿了顿，他一直和凌厉站在角落里，薛凯他们原本离得较远，可一走近928号的天井，薛凯和吴勇男虽面不改色，可竖起的耳朵却紧紧听着他们的谈话和动静。
凌厉私心也并不想和这几人信息资源共享，但无法阻止他们在狭窄的空间里私自窃取。
宋成双轻轻讥笑了下，语气倒也特意压低：“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话没头没尾，完全没有重点，但是凌厉听懂了。
昨晚宋成双在路过这片从外观看似拆迁的老城区时，他说过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而在宿舍楼走廊的窗前，凌厉告诉他这边看似已经无人居住的老城区内有为数不多的灯光亮起时，宋成双的回答是，他能感觉到对面微弱的气息。
而此刻他这句话也是在告诉凌厉，这里除了他们，没有活人。
这几个点都是自相矛盾的。
赵对对想节省时间去找她对应的房间，按道理不到深夜，死亡条件不会开启，923号到928号相隔都很近，于是大家开始分开行动。
然而凌厉和宋成双在往11间走的时候，薛凯和吴勇男跟着他们上了楼梯，凌厉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宋成双在走上那陡峭晃悠的木质楼梯时，神情特别的害怕和胆怯，连说话的声音都修饰着颤抖：“凌厉，你慢些，我要摔下去了。”
他每走一步就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下，演技太过逼真，连凌厉都觉得这个“瞎子”完全不是装的。
吴勇男在身后看见宋成双畏畏缩缩的模样，不仅讥笑出声，还回头对着薛凯朝着宋成双指指点点。
他们再次回到了11间，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还摆放在矮窄的木板床上，凌厉的视线扫过，又缓缓凝视了下。
布娃娃的位置动过了。
他看见宋成双一直站在窗台前的圆木桌前，高大挺拔的身型几乎遮掩了大半个小圆桌，凌厉走了过去，宋成双的指节轻轻叩了下桌沿。
卓上放着本半开的小本子。
和凌厉小学时的作业本完全一样，内页是条条横线，眼前的页面正做到一半，是最简单的个位数乘法。
这间屋子和他们之前来时相比，明显有人使用过了，只是这个人，不见了。而之前宋成双推测住在这间房的人很可能是个孩童。布娃娃，小学的作业题，和他的推测不谋而合。
薛凯和吴勇男也用视线搜查房间，只是以他们的脑子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见宋成双和凌厉伫立许久，便探头一张望。
吴勇男拿起本子看了眼：“这不是作业本么？还是挺简单的算术，是这屋子里的人？”
薛凯扫了眼，并未说话。
吴勇男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还在那自语着：“这房子对应的是冯少霞吧，难道冯少霞的屋子里有作业本，是不是等下进宿舍楼的时候要先检查她的房间。”
凌厉双眸微眯，薛凯和吴勇男是第一次走进老城区，按道理不会知道这么多信息，那就有可能是别人告诉他们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余灿。
他说：“宋，我再去一次对应的房间，或许能为今晚做准备。”
这一次，薛凯和吴勇男没有再跟上来。
或许是因为曾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住在这样的老弄堂，即便这里是新的环境，可走了几次凌厉已经驾轻就熟地分辨出他们几人对应的石库门房子的精准坐标，往哪个巷子走最近，又从哪处后门走是捷径。
宋成双一直跟着他，凌厉说：“我这样绕来绕去的，你能记住吗？”
“能，不信下次你跟着我走。”
凌厉笑了：“好，小瞧了谁都不能小看了宋。”
宋成双的浅笑仿佛凝固在了脸上，他能感受到凌厉的气息和位置，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回了正题：“这个世界目前为止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活人的气息，我分明昨晚能感受到这里有微薄的人息，可今天的三个时间段里我都感知不到这里的人气，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居住，或者说他们是分时间段出现的？如果这样推测，他们无法等同于居住在这里附近的其他居民。”
凌厉说：“的确很奇怪，一般来说盲盒世界里“非常人”的存在对于参与者而言大概率都是死亡力量，”
四周黑灯瞎火，夜色沉沉，凌厉凭借着有限的月色穿梭于弄堂小巷中，这一侧老房子的朝向，月色根本无法渗透进来，凌厉的脚步无法过快，毕竟这种老房子地面不平坦，很容易直接摔个狗吃屎。
这个时候宋成双的技能明显占了优势，他依旧健步如飞，甚至气不带喘地跑上一千米，他很顺手地握着凌厉的手腕，语气倒也平静：“就当我给你照明了，跟着我走。”
比起狗吃屎，凌厉更愿意让他牵着，他的指尖微凉，提神醒脑很不错。
924号的20间还是他们傍晚时来的模样，凌厉的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他细细地来回查看了几遍，可以确认并没有任何变化。
凌厉说：“无异样，去你那间看看。”
就在他打算出门的瞬间，那台老式的电视机倏地自行打开了，“沙沙”声随着满屏刺眼的黑白雪花让人心中大惊。
“电视机打开了，和昨晚一样！不对”凌厉屏气凝神：“那个人影没有出现宋，你有没有感应到什么奇怪的气息？”
“除了你，我什么也感应不到。”
宋成双的神情有些凝重，他眉头紧锁着，他的技能很奇怪，无法用语言精确地形容，就好像身边每一个有生命的人类，灵魂，植物，动物，都无法逃脱他的五官，甚至是每寸肌肤的感知，他们的气息，举动，言语都可以轻易入侵他的感知，让他知晓所有事物的一切变化。
此时此刻，他除了凌厉的气息，什么也感应不到。
凌厉冷静过后，却说：“昨晚电视机突然打开，又熄灭了，我们就等着看这里的电视机会不会熄灭。”
昨晚是多久熄灭的，凌厉无法把控精确的时间，当时在员工宿舍发生的一切太快，快得像幻象一般，他在这不可抗力之间根本无法确认时间的流逝。这一次，他即便相等，也不敢逗留太久。
凌厉和宋成双不敢有别的举动，索性就原地站着，凌厉的视线正巧可以落在后方的宋成双身上，感觉来了一场黑暗中的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站了多久，除了担心眼前的场景会不会造成死亡的后果，还要大致计算回到疗养院的时间，神经持续高度紧张，让凌厉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抽搐发麻了。
突然，黑白雪花从屏幕上骤然消失，一切发展得悄无声息。
他分明记得昨晚那个黑影走到了门口并且打开了门，然后屏幕的黑白雪花消失了，但是这间房除了和宿舍楼的构造一样之外，那个黑影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门开了。”宋成双声音低沉，“我进屋的时候特意关上了门。”
“宋。”凌厉问：“除了我，你真的没有感受到其他东西的存在？”
“没有。”宋成双语气肯定：“我只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甚至连这门是何时开启的我也没有察觉到了。”
就像是，瞬息之间，一个物体发生了变化，改变了形态，但是没有过程，只有一个结果。
门打开了，没有人去打开它，它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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