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佛耶?妖耶?
这盖头一经揭下,就如揭开封印一般。白衣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庞展示在两人面前,直接把他俩看傻了。
此人双目紧闭,似睡非睡。只要看他一眼,便能从那副眉眼之间读出万千慈悲。
“佛……佛菩萨!这是佛菩萨呀!”
老刘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伏土不停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他可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唯恐亵|渎天颜。
年轻人却和他刚好相反,一双眼睛恨不得跳出眼眶,近距离地盯着那个人根本无法拔开视线。而后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摸一摸那张不属于人世间的脸庞……
可是在他即将碰到对方的前一刻,突然感觉脖子一痛,好像有无形的细线勒住了喉头。那种濒死的感觉令他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老刘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地上小声喊他:“快过来,小心触怒佛爷!”
他话音刚落,蓦然听到瓷器破碎的声响。略微抬起下巴四处寻找,骇然发现自己的同伴如同瓷人一般寸寸碎裂!裂痕爬满那张年轻且充满恐惧的脸,密密麻麻蔓延而下,竟然连衣服、箱笼上面也都布满裂纹。
不,还不止这些……
石头、大树、天空、土地也开始出现裂痕。老刘头调转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满眼所见都是这些可怕的痕迹,就连天地都皴裂开来!
“菩萨降怒了,菩萨降怒了……”老刘头惊骇欲绝,只能跪在地上加快磕头,却没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裂痕。
他更加没有注意到的是,白衣佛者的眉心正中,一枚莲花形状的妖纹正被黑气浸染,由下至上即将灭顶。却在快要彻底黑化的当口,那人眼睫微动,意识终于苏醒,妖纹也从半黑褪至银白色泽。
那是一朵盛开的银莲。此刻若是魔民或者妖族在场,必定一眼就能认出这人的身份——魔国二皇子、花妖继承人,莲花圣君帝葬生!
当此之时,只见那名白衣佛者檀口微张,念出一串佛偈:“镜花水月,迷者自迷。狂心若歇,歇即菩提。”(注1)
霎时间,万物生辉,乾坤清朗!周遭一切都如水中倒影荡起连绵柔波,之前那些裂纹迅速消弥,不见半点遗迹。
老汉不敢抬头,方觉天旋地转,身形摇摇欲坠。片刻之后,四周平静下来,他才抬眼偷瞥。这一看,却将自己吓得瘫倒在地。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大树,更没有巨石和僧人。他已经退回了旅途刚刚开启的地段。
远处跑来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年轻人,头上扎着麻绳,腿上绑着木板,背着巨大的箱笼正冲他打招呼:“刘老哥,今天这么早就出发呀?”
“小周!你不是……”碎成渣滓了吗?
刘老头双股战战,全身脱力地瘫坐在沙地上,不停揉着自己的一双老眼。
姓周的少年疑惑地歪歪脑袋,拽着肩上的背带催促道:“咱们出发吧,今天要去下一个村子收石头哩。”
“你、你从哪里来?刚刚那个白发僧人呢?”老刘头被热滚滚的沙子烫得回过神来,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小周。
年轻人一脸困惑地摇摇头,只说自己刚从家里出来,并未见到什么白发僧人。他们昨天就约好了一起出去走商,所以他一早就在家里打包货品,没有见过其他人。
刘老头心中惊惧,正想走过去看看对方是人是鬼。忽见自己手中牵着一根绳子,回头一瞅,一头枯瘦如柴的老骆驼就站在自己身后,还冲他喷了一口热气。
是他的骆驼,这老伙计还在!
“刘老哥你咋的啦?”小周走过来跟他汇合,见他脸色惨白,不禁关心道。
老刘头壮起胆子拿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感觉到粗糙的衣服下面仍然是那副饱含活力的身板,先前失去同伴的悲伤一下子全没了。但他心怀疑虑,忍不住试探道:“你……有没有听过南边村子那个魔头的传言?”
“什么魔头?”
“就是专门劫杀送亲队伍的杀人魔头。新朗一家全都遭了殃,只剩新娘,还被活活吓疯了……”
“刘老哥你上哪儿听来的故事,好吓人。”小周打了个哆嗦,瘪着嘴吧大摇其头,“我没听说啊。前几个月南边村子的芳草姐姐刚好嫁了人,我还去喝过喜酒呢。那天摆了十几桌酒菜,请了有名的‘铁勺张’过来掌厨,大家都对他家的菜式竖大拇指……对了,你不是也在吗?”
“我也在?”老刘头压根没有那段记忆,顿感脊背发凉。
但听小周言之凿凿,把那天的喜宴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真有其事。老头听他絮絮叨叨,心里的疑惑和恐惧终于慢慢减轻。
无论之前遇到的是菩萨还是妖怪,好在他没死,小周也复活了,就连南村的惨案也被抹消了……这不挺好的吗?
两个人重新踏上旅途,只是一路上都是小周说个不停,刘老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
与此同时,魔皇宫中,琰云殿内——
银霄花主歪躺在软榻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执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踌躇着下一步应该落在哪里。
殿内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自己跟自己下棋。
魔皇怪他不顾皇家体面,先是在寿宴上面中途离席,然后又趁夜私会外男,因此罚他禁足。如今琰云殿外都是魔皇的亲信,禁卫统领率军把守殿门,连只飞蛾都没想飞进来。
前夜魔皇提前出关,已经知道了冷宫那边发生的事情。
帝流浆那种东西魔皇不屑于追究,死掉的小狐狸也不至于放在心上。他让陆郁风带着沧海龙平去往天域,连君成空都被打包送走,罚得不轻不重。唯独没有放过他的正宫王后。
这几百年来,银霄未曾有过一日妥协。
魔皇未必对他有心,只是痛恨他的悖逆罢了。
“嗯?”银霄突然抬起下巴,目光扫过空旷的寑宫,自言自语道,“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生儿了。这孩子,也不来看看人家。”
话音未落,只见软榻前方突然发生空间扭曲,好似平静湖面荡起袅袅水波。随后一只六眼僧鞋轻轻踏在了地毯上。
花主见之大喜。
帝葬生悄然而至,直接穿透此处空间,并未惊动守卫。魔皇可以拦住任何想要接近王后的人,但是拦不住他。
他仍旧一身白衣,半边肩膀披着银白袈|裟,长发委地,只有左侧的鬓发编制成了几颗佛螺髻。
银霄起身相迎,来到儿子面前,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小莲花,爱怜地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不过下一秒就皱起了眉头:“好重的血腥味,你体内的恶莲又冒出来了吗?”
帝葬生双眼紧闭,白到近乎透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微弱光影。他点点头,认可了爹爹的猜测。
银霄心疼地抱住儿子,就像对待幼年时期的小莲花那样轻拍他的后背。
面对爹爹这种特殊的撒娇方式,帝葬生同样拍拍对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起了正在禁足当中的魔国王后。然后他抬手变出一根发簪,闭着眼睛熟练地插在了银霄花主的发髻间,简短解释一句:“寿礼。”
花主面露欣喜,随手画出一面玄光镜。
镜中照出花样容颜,云鬓之间插着一支蓝玉短簪。这簪子造型雅致,没有女子善用的坠饰,只在簪头刻了一支银霄花。
花朵只有指甲大小,其中两片花瓣却闪烁着蓝紫相间的异彩,玄妙非常。对着光线,上面居然流转着云气,云中时不时还闪过几道极其细小的雷电。
“这是……小龙的护心鳞?!”银霄一眼认出发簪上面的镶嵌之物,惊呼出声。
莲生居然用弟弟的护心鳞做成簪子送给他。这叫他如何评价才好?
护心鳞是龙族身上最坚硬的护盾,连接心腱,可挡一切攻击。此鳞不破,无人可以伤其性命。
龙平今年只有二百九十六岁,距离成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的本体乃是一头蓝鳞紫髯的三趾小龙,体型仅仅相当于成年人的手臂,鳞片比普通鱼鳞还要细小许多。
一想到二儿子是如何从小龙身上扯下这两片护心鳞,银霄心里既生气又伤心,“你们兄弟平时吵嘴也就罢了,何至于伤他性命?”
难怪寿宴上面小龙没有平时那么活跃,总是偷偷按住胸口。那孩子也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
“他无事,在换鳞。”帝葬生平静地说道。
凡间的孩童会换牙齿,龙族的孩子也会换鳞片。毕竟皮糙肉厚,幼鳞还可以顶上失去的老鳞,再过几年他就能活蹦乱跳了。
银霄花主听他这么说,总算放下心来。不过仍然口头责备几句,让他以后让让小龙,不要跟自己家的皮孩子一般见识。
帝葬生默默听着,并不言语。
两人回到软榻边上一同落坐,各自说起近来遭遇。不像父子,反倒像是朋友。
银霄花主在外人面前温柔大气,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暴|露本性,特别喜欢耍赖撒娇。帝葬生则寡言少语,脸上永远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对待血亲却十分耐心。
君成空在寿宴那晚的所做所为全都被银霄告知了帝葬生。后者听完只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不要不要!你之前打散他的魂魄,紧接着就出现了下一个。这次这个家伙居然有近万年的修为,已经在你之上了。”
“亦可杀之。”
“爹爹知道,你若解开封印必能完胜于他,”银霄脸上浮现一丝骄傲,但是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风儿想要将他收为己用,我觉得是个不错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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