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寿扔下一番话，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曹公公在原地慢慢琢磨刚刚那番话，渐渐地像是琢磨出一点东西。
“让娘娘颐养天年？殿下果然想要独揽大权！”
眼下朝堂内外，都已经默认寿王登基，而明日就是太庙禅让传位大典，一切结束后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都需要换个模样。
朝堂群臣如此，这皇宫内，其实也一样。
就比如贵妃，若不是殉葬，就会荣升太后，加上这些年的结党营私，已经控制了不少朝堂大臣。
届时来一个垂帘听政，将天子直接架空都不是没可能。
想明白这点，曹公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贵妃寝宫，看着贵妃忧色重重心绪不宁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这些年，贵妃的心狠手辣，那些手段深入人心。
不光是曹公公，包括周围那些魔门出身的太监宫女，都有了阴影。
这就是积威太久，留下的影响。
“娘娘。”
“寿儿回去了？”
“老奴亲自送殿下回去的。”
贵妃闻言眸子有些黯然伤神，若是以往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仅仅只因为今晚李长寿的一场苦肉戏。
连曹公公都能看出寿王今晚分明是苦肉戏，难道贵妃如此精明如狐的女人，会看不出来？
但现在事实上，贵妃还真没看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曹公公心中不由感慨连连。
“寿儿可有说些什么？”
贵妃追问起来，今晚她芳心很乱，二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唯独今晚让她静不下心来。
闭上眸子，脑海中就浮现出李长寿的面容，还有那一声声质问。
最后就是那把匕首和鲜血流淌而出的画面。
“禀娘娘，殿下的确和老奴说了些事……”
曹公公低头，他已经猜到李长寿要通过他来影响贵妃，既然宣誓效忠选择立场，那他自然要好好表现自己。
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好处等着他。
“寿儿都和你说了什么？快！告诉本宫！”
贵妃一听立刻追问起来，神色间非常迫切和紧张，随后又突然间露出担忧，“先，先别说，你告诉本宫，寿儿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本宫决绝？”
比起其他，贵妃居然会担心此事，曹公公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心道即便是魔门的教主，也终究是女人，这女人心肠软弱下来，果然不可理喻。
但他却不敢表露，连忙笑道，“娘娘放心，殿下今晚说的都是气话，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气话？真的只是气话吗？”
贵妃半信半疑，曾几何时那个将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居然会变得如此不自信起来？
曹公公半低着头笑道，“殿下对娘娘非常孝顺，说的肯定都是气话，娘娘难道还不相信殿下的为人吗？”
此言一出，贵妃嫣然一笑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点点滴滴，下意识的回答，“是啊，寿儿对本宫真的是很孝顺……”
“所以娘娘完全不需要担心殿下那边。”
“那今晚他……”
“娘娘，恕老奴斗胆，殿下今晚会来找娘娘闹脾气，就证明了殿下这心，还是在娘娘这边！”
这种鬼话纯粹忽悠人，可问题是要看被忽悠的人愿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信，你巧舌如簧都没用。
愿意信，随口提一句，就能起到作用。
现在的情况，贵妃分明相信了这番鬼话。
“你这奴才，倒是知道哄本宫高兴。”
贵妃像是松了口气，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乾明帝单独召见李长寿，还交代叮嘱了那么多秘密。
倘若真的和她决绝势不两立，岂会立刻来和她明言？
“娘娘，您这是当局者迷，老奴可是旁观者清啊！”
曹公公谄媚笑着为自己解释起来，“刚刚老奴送殿下离开，娘娘或许不知道，殿下就算因为当年事情与娘娘赌气，可心中还是更关心娘娘安危。”
“哦？寿儿与你说了什么？”
提到当年之事，正是贵妃如今最不愿意面对的难题，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更关心李长寿在从她这边离开后，和曹公公私底下谈了什么。
“殿下回去的路上还在牵挂娘娘，说是还在想办法去劝说陛下，想要让陛下收回成命。”
曹公公卑微着在那里添油加醋，既然选择追随李长寿，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之前他的表现，让李长寿赏赐了一颗灵丹，让他多年来不曾打破的瓶颈瞬间突破，那以后呢？
“寿儿当真这么和你说的？”
贵妃有些动容，眸子满是感动和愧疚。
“老奴不敢欺瞒娘娘，殿下的确是这么和老奴交代，只是……”
“只是什么？！”
见曹公公神色闪烁支支吾吾，贵妃眸子泛着寒芒和期待，轻哼一声，“在本宫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老奴不敢说！”
曹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样子显然是有口难言。
要知道这些年他跟随在贵妃身边，知道了太多秘密，也时常担心贵妃会过河拆桥一掌杀了他，眼下虽然暗中投靠李长寿，但贵妃积威多年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忘记？
“本宫恕你无罪！说吧。”
贵妃现在哪有心情去在意曹公公是什么反应，她只想立刻知道李长寿到底和曹公公说了什么，另外是否真的要和她这个母妃一别两宽。
曹公公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和老奴说，想要去与陛下交涉，用皇位继承权换取娘娘性命。”
好家伙！
李长寿正躲在贵妃寝宫屋顶，听到曹公公这番鬼话都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赞！
他就暗示了一句，没想到曹公公能表现的那么好。
还能说的如此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当真是，圆滑的老狐狸啊！
他说了吗？
没说！
但真的没说吗？
曹公公显然是一个阅读理解能手，不光听懂了他的暗示，还充分深入联想，发挥想象并且做出了最优解的答案！
“什么？寿儿当真这么说？！”
果不其然，贵妃谋划那么久，或者说魔门百年大计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精力，眼看着现在终于要迎来最好的结果，怎么可能让即将到手的果实，就这么飞走？
贵妃当场就急了，“你告诉本宫，寿儿真和你说要用皇位换取本宫性命？”
“老奴不敢妄言，句句都是实话！”
曹公公郑重其事，脸不红心不跳，果真是皇宫内沉浸多年的老油子，这一手胡说八道绝对玩的炉火纯青。
“绝对不行！”
贵妃一听立刻断然拒绝，好不容易诛杀太子，还让原本反对的丞相等人改变态度。
眼下正是最后关键的时刻，现在放弃岂不是让所有努力白费？
“老奴也劝说殿下，奈何殿下说了，比起皇位，娘娘更重要，所以殿下宁可放弃皇位也要保娘娘周全！”
曹公公继续睁眼说瞎话，李长寿也是在屋顶听着。
这番说辞，绝对是给贵妃留了一个两难抉择。
要么继续扶持李长寿登上皇位，坐上龙椅，但乾明帝铁了心要让她殉葬，还美其名曰为了江山社稷，如此一来朝堂群臣也不会反对，甚至丞相为首的那群清流派大臣还会拍双手赞成。
但如果要保贵妃性命，李长寿就放弃皇位，如此一来乾明帝就没有理由拉着贵妃殉葬，毕竟后宫嫔妃膝下有后，历朝历代都能免于殉葬制度。
选择哪个？
难题彻底扔给了贵妃自己。
“糊涂！”
贵妃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生气，“寿儿这孩子怎么如此冲动，怎么能拿皇位开玩笑？”
“娘娘，殿下也是太在乎您了，所以才会……”
曹公公为李长寿辩解。
“唉，他能如此重视本宫，本宫自然高兴，可他，他也不能……”
贵妃面露犹豫，那双眸子布满了复杂，像是喜悦，又像是欣慰和满足，但更多的却是野心，她入宫二十多年岂容失败？
那不是代表她这些年来的付出和损失，都白费了？
“不行，本宫不能让他如此胡来！”
殉葬她肯定不会答应，只是魔门如今还没找到合适人选，可以替她去殉葬，否则何必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
事到如今，贵妃眸子泛着一抹寒芒，正要起身离宫却被曹公公劝阻下来。
“娘娘稍安勿躁，其实老奴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你有什么主意？”
听到曹公公有想法，贵妃连忙问道。
“老奴想了一个法子，陛下知道娘娘身份，应该是担心等殿下继位后，娘娘消防当年天后所以才会下旨让娘娘跟着殉葬，也能说服朝堂群臣不会反对。”
曹公公嘿嘿笑道，“但陛下不敢将娘娘身份公之于众，那样反而会影响殿下继位，所以陛下唯有借由娘娘干政而下旨。”
“那你的意思是？”
幼主继位，太后垂帘听政自古发生很多。
“老奴的意思是，只要娘娘可以让满朝文武明白，您没有垂帘听政的野心，等殿下继位后更不会干涉朝政而是选择修身养性，然而殿下那边再以孝道唯有替娘娘求情，届时哪怕陛下想要拉着娘娘殉葬也没有借口。”
乾明帝不敢让人知道贵妃是魔门妖女，那有损皇室颜面！
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当年天后周武帝引起的祸乱！
眼下正是李长寿即将登基的关键时候，更不可能将秘密说出。
而这个秘密只要瞒着，那曹公公现在的提议，就大有可为。
中原自古以来就讲究孝道，所谓百善孝为先，哪怕是一国之君也逃不脱这种观念。
贵妃一听，也是眸子一亮。
“那你觉得，本宫如何做，才能让群臣相信将来不会干预朝政？”
曹公公低下头，“娘娘可主动前往感业寺，带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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