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你说你是程继舟?”姚婳有些头疼地一手捂着太阳穴,一手伸直让对方暂停目前的对话。她上一秒还在翻看程继舟的画册,怎么下一秒他就成了自己的姐姐?
她思考了片刻,似乎又在这段荒谬的对话中找到了一丝合理:“哎……我就说嘛,作品能让我这么着迷的除了我姐又能有谁呢,我姐果然还是我姐啊……难以超越。”
“我的意思是,我是程继舟,不是姚童,我们灵魂互换了。什么第二身份不身份的,这画册前言不就有我的照片吗!”程继舟满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一时冲动决定坦白真实身份的自己就是个傻子。本以为以姚婳跳脱的思维,说不定会轻易接受灵魂互换的设定,没想到他还是小巧了眼前这个女人在不必要的时候的强大逻辑自洽能力和信息筛查能力。
“……这里这么大一面镜子要不你照一照?”姚婳看了眼照片中男人英气中带有一丝桀骜的眉眼,不可理喻地看着眼前的亲姐姐,又忍不住感叹对方的审美:“不过你雇的这个人长得还挺不错,气质和这系列的作品确实相符——大胆又有冲击力的高饱和色彩局限到某个人形的话确实就是十分狂妄没礼貌的样子。好看的人以好看的作品拿下好看的奖,配得上冒充你完成一次糊弄世界的行为艺术,就是可惜了最终一切没有你的署名。”
“不是,你都想到哪去了,平常人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程继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却还是被姚婳的一句“为什么不至于”无语得几近窒息。他忍住抄捷径从这落地窗瞬移到一楼得冲动,努力维持平常的语气提问:“你就不觉得我这段时间很奇怪吗?”
“哪里?”
这下,程继舟愣在原地,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从第一天起,眼前的女人就和自己格外亲昵。见她和身体主人是亲姐妹关系,同一个妈同一个家同一个职场,肯定要比其他闺蜜友人更熟络。为了不曝光,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却在后来随着接触注意到姚婳是个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而忘掉周遭的性子。于是,在她画图时,他偶会忍不住放飞一下自我——想躺在沙发上一手吃爆米花一手挠肚脐眼、想趴在地上借着瓷砖的温度消暑的同时把腿搁在沙发扶手上拉筋等等那些他曾以为女生不会做的事。
偶尔等他满足地反应过来回到现实,就会对上姚婳毫无情绪的目光。他因此一直以为自己早露出了马脚,没想到这一问,才惊觉对方一直以来什么也没发现!
“啊……你是说你最近在我面前格外扭扭捏捏的事?我还说你怎么最近这么装,一直想着找机会告诉你我不搞骨科!不是我想的那回事我就放心了。”姚婳忽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全然不觉她自己才是在其他人眼里对姐姐爱意过于浓烈的那个:“所以这种刻板印象中的女性形象就是我们下一个作品的主题?确实是目前没做过的类型,远比我猜的有深度多了,弄不好能投稿今年的女流艺术家公开展!那你稿子准备好了吗?打算做什么大小的?我觉得80公分的不错,正好我前阵子画了点图,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风格。”
敢情这两姐妹平常在家还会角色扮演!他装了这么久在姚婳眼里就是戏精上身!
姚婳转身回到她常呆的工作台上翻找画本。
说来这跳脱的思维和散漫的日常也并非那么难想象,姚童和姚婳正在经营名为“魔女童话”的工作室,两人平常的主业便是设计人偶,种类之多从等身模特到15公分的小人偶均有涉猎。通常时候就是姚童制作人偶,姚婳为其打造服饰。也只有非常偶尔的时候,为了宣传也会接委托按别人的设计做点什么称不上作品的模型。
两人可说是合作无间,互相成就,在这行业中也算小有名气,足以开过好几场独立展览了。
“这张比较洛可可,你看看符不符合你想想的那种软绵绵的白日梦浪漫?还是要再阴沉点?不过我觉得哥特人偶做得挺多了,要是直接改现代风的画,我在想……”姚婳滔滔不绝地说着,程继舟竟有一瞬间的恍神,不觉中就下意识问了出口:“你为什么不尝试专业时装设计的路子?”
姚婳震惊地看向他,像被点了穴一般静止在原地。见他眼神中没有玩笑地意味,眼神中闪过了疑问、背叛与愤怒,最后转为漠视:“你是谁?你不是姚童。”
“cut!”结束了一幕,林导对于秦歌之的开窍甚是满意,但显然她也仍有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检查完方才的拍摄,她思考了一番又解释着让秦歌之尝试控制住肢体动作的幅度,尽可能表现出姚婳仅仅是脑子灵活,身体始终都是静态的那种矛盾感,想看看秦歌之和姚婳这个角色还有没有待她发掘的可能性。
“我看你声音条件挺好的,这段台词,你看能不能加快语速,表现出像一半是回应一半是自言自语的效果。”
“好,我尝试尝试……”秦歌之喝了口水,点点头。她从杨辰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剧本,粗略地看了一下台词,小声尝试了一遍。没等她确认好回到位置上,林导便已经听见了她的嘀咕:“嗯嗯,这个忽快忽慢的节奏也挺好的,到时不要顾此失彼啊,去吧。”
有了林导的鼓励,这次的拍摄果然很顺利。晚餐时她仍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居然有朝一日能听见林导的夸赞。她有些出神地捧着饭盒一动也不动,就连谭恋假装要把她盒饭里的水煮肉片夹走也没发现。
“这么看来,谭恋你和这个角色真的太合适了,几乎本色出演。”把她的恶作剧全看在眼里的邱绍泽冷不防夸了一句,谭恋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谢:“能有你这种程度地评价我就放心了!”
“你以后再见到她可能就要怀疑眼睛了。”杨辰咬着饭,含糊不清地说着。不得不说,谭恋这次真的格外投入到角色里,就连摄像机没在拍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状态没有片刻松弛的时候。他偶尔对话着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面前与自己交谈的人并不是谭恋。
“这不是她原来的性格吗?”邱绍泽很是意外。他的主要戏份更多在c市和澳洲,在a市拍的仅仅是临近结尾的重逢片段,因此虽是主演看起来却比其他人空闲的多。趁着这个机会,他一直在观察每个人的角色塑造以找准自己的定位和演出方式。
他自认为是个业务能力中等往上的演员,十年如一日的学习更让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与判断,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走了眼,不禁佩服起谭恋起来。
“我才是,要向你的认真多多学习才是!说实话我这口齿不清的坏毛病真的是我全身上下最大的问题了,你都不知道刚才听见林导夸歌之声音条件好时我多羡慕!也不知道该怎么改才是……”谭恋扁扁嘴,握拳敲了敲秦歌之让她赶紧回到现实接受她的彩虹屁。
“我觉得你的音色挺好的啊,甜而不腻,听不出什么大问题。”秦歌之反应过来,连忙纠正谭恋的自踩。然而谭恋也只是摇摇头:“可别说,我已经好几次录了后期配音后又被临时替换了。”
“上电视肯定不能和平常聊天相提并论,随便搜一下都有好多说我口条不利索只能靠配音的评论。”谭恋叹了一口气,有些兴致缺缺地盖起饭盒没了食欲:“大家都爱看年轻的,我再不努力就要被淘汰了。”
就像谭恋说的,娱乐圈是个更新迭代特别快的地方。在这个快餐时代,虽然人人都在批评年轻演员不如前人有灵气、有演技,但冲着那意气风发、青春洋溢的姿态买单的人仍然不少,长相中上的年轻人见状更是前仆后继地想踏入这个圈子。很多她前几年还耳熟能详的名字现在早就离开荧幕多时,只有成名早有了代表作还为人低调少有消息的才会令人视作白月光念念不忘。
像颜镜那样至今仍然活跃在屏幕前的童星算是少数。和她同一时间亮相于大众眼前的大都随着成长泯然众人。她有幸维持住了灵动精致的脸庞,接受着观众的宽容和疼爱长大,但偶尔还是会有难听的声音传着难以证明真伪的谣言,称她仗着入圈早的前辈身份对许多人的发展多加阻拦,使得有关她的所有消息总是霸屏线上线下。
她合作过地人多,主动为她澄清的自然不在少数,但人永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为她说话的人越多,她那一手遮天的离谱人设便看上去越是合理几分,她只能放弃为自己正名,接受一切离谱的猜测。
“我们会在同一时间段一起被淘汰吗?”秦歌之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谭恋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杨辰就扑哧笑了出声:“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会,我们六个。”
他强调了一遍六人,明明说的是被遗弃的情况他却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色。
他们的位置正朝向一个能俯瞰a市的落地窗。可能晚些时候要下雨,此刻的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一片片像豆腐花一样的云朵却把天空的另一半映成了紫灰色的样子。三三两两的高楼大厦已经亮起了灯,像是尘世间的人造星星,硬是用炫亮的白光抢走了月亮的关注。
杨辰沉默了顷刻,见没人接话又自顾自地继续,言语间竟让他们听出了一丝期待:“下一次的旅程,说不定也不会结束了。”
谭恋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看不出听明白了没,秦歌之觉得在这日夜交替的瞬间谭恋好像卸下了颜镜面具回到了原来有点懵懂的样子。注意到她的视线,谭恋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但我不想被淘汰。比起在旅途中坐吃山空,我宁愿我的人生没有休息站。”
“work-lifebalance”邱绍泽终于开口重新加入了对话。
他偶尔会因为众人的语速而掉线,也偶尔会因为亲疏而没法理解大家的调侃,但他执拗地要所有人维持原速让他好好吃些苦头磨练自己的听力。这会终于捕捉到自己能明白的信息,他兴奋地想回应,结果结巴着只憋出了个英文单词。
谭恋奇怪地看了看他,没反应过来。秦歌之转头看向邱绍泽,像是表示同意一般微笑着点点头,捏了捏谭恋的手背:“还是得有点生活。”
“我说的也只是宁愿。”谭恋又叹了一口气,空着的手又伸过去拍了拍秦歌之的手背:“超过半个月的假期就够我焦虑了,但好剧本不会源源不绝地出现,我也很难真正无缝对接下一场戏。”
那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给自己带来危机感地破洞补上,为什么就不会主动去发现自己的劣势去加以改进呢?秦歌之这么想着,又觉得太没人情味而说不出口,沉默着竟再也没人接话。
可能没有工作确实是每个演员最终的烦恼,以秦歌之的资历她还难以理解大家的不安,但也能想象好剧本的稀缺面对着数量庞大的新旧演员们能催生出多激烈的竞争。她垂下眼,忽然觉得理解以后也难以共情大家对演艺生涯的执念的自己比想象中的冷漠。她不禁怀疑像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成为一个好演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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