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气?该怎么沉呢?祖父还有武族长,恐怕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真的很想去问问他们,可理智又告诉我,不应该拉无辜的人下水。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应该知道的人,可整整七年,我一无所知,每当我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听见的最多的声音,就是要沉住气,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那么冷静自持。”
温衡叹着气,“那你想怎么做?跑到京城去质问?”
容承宇抬头,目光狠狠地凝视着前方,“让这件事闹起来!”
“啊?”温衡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他以为容承宇这是气头上之举,便开口劝慰到,“不是我想打击你,而是这兵册上的名字,若没有你父亲的点头,太子当年无论有多么大的势力,都不可能将这些死人凭空地加到兵册上去,此事若闹了起来,说不准皇上又要把这件事往你父亲头上扯,你这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吗?”
“事已至此,比得就是谁脸皮更厚,若这里的命案闹到了明面上,皇上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就是栽赃,另一种就是彻查,不等他栽赃,我就把这罪给认下来。”
“你疯啦?”温衡摇着头,完全不赞同他这样做,但容承宇无所畏惧。
“皇上要定我的罪,就势必要承认这其中太子的手笔,我赌的就是,他不敢定我的罪!”
他又看了一眼黎旬,“不必再瞒着了,将这里的消息命人散播出去。”
不过才半天的时间,山洞中的一百二十一天人命传得沸沸扬扬,并且还在以不可控制的速度继续向外散播。
原本在城中救灾安置灾民的李哲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了山郊。
“承宇,你为何要让这件事传出去?皇上圣旨未下,龙颜震怒,这结果可并非你我能承受得起的。”
温衡见状,不待容承宇回答,率先走了上前。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哲大人吧?您连太子的御状都赶告,竟还会怕这个?”
看李哲略微疑惑的目光传来,温衡又象征性地俯身作揖,“在下温衡,容大人的师爷。”
李哲也出于礼貌回礼,“这事莫非是温师爷的主意?”
温衡摸着鼻子,有些无语地看向旁边的容承宇,容承宇推着轮椅向前移动片刻。
“我的。”
李哲闻言,蹙眉看去,实在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外头的天气阴阴沉沉,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吹来的风似乎一下子降至隆冬时的冷冽。
李哲的到来,似乎也给了民众一丝勇气,他们也成群结队地聚在山洞不远处,口中央求着官爷一定要给出一个公道。
李哲拢了拢衣襟,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外头乱糟糟的一片,“我去帮你清走这些人。”
“不必。”
在李哲诧异的目光,容承宇让黎旬推着自己走到外头,他们停在一处山头,面对这京城的方向。
容承宇从怀中掏出一封奏折,神色凄惨,言辞恳切。
“罪臣容承宇,代父认罪,洞宫陈尸一百二十一人,臣父容烨私造兵册,隐其死亡,致尸骨掩埋,十年无问!”
此话掷地有声,一石激起千层浪,民众引论纷纷,在场人皆为之震惊,无论是怀疑还是批判,容承宇对于周遭的指指点点,面不改色地全部接受。
他行于风雨中,似与世隔绝。
人群当中,武族长看见眼前毕竟,微微一笑,又隐于人潮当中。
另一边刚刚赶来的白千浦,一听到这消息简直被吓坏了,他急匆匆地跑到李哲身边。
“我不是让你来劝人的吗?你怎么劝成这样了?”
李哲后退两步,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侧目,有些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白千浦干着急,但他并没有上前劝说容承宇,没停留一会儿便麻溜儿地跑了,临走时还狠狠地挖了容承宇好几眼,但可惜,他这饱含感情色彩的目光并未被容承宇发觉。
流言一浪接着一浪传播,等传到京城时,几乎是被添油加醋地渲染一通,刚上来看着朝廷官员一封又一封地奏折,气急败坏地全部摔到地上。
“岂有此理!”
旁边的大监见状,赶紧摆了摆手让底下的人全部撤出去,他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奏折规整了一番。
“皇上,您上次说完彻查案件,太子已经自请在东宫素斋好几日了,您看,您要不要去看看殿下,如今又是一场寒,殿下身体贵重,可不能受寒啊!”
闻言,皇上冷笑一声,他看着旁边忽明忽暗的烛火,“是该去看看他,朕的这个好儿子,还真是会给朕出难题。”
摆驾东宫,皇上特意没让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清退了大殿四周所有侍奉的奴婢,要在几天前,皇上就将东宫之内的奴仆基本上换了人,他根本不怕消息会传出去。
萧炎睿似是早有预料,一身素服,连发髻都未梳,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大殿中间,看着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皇上还是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但萧炎睿无所畏惧,抬头直接撞上皇上审视的目光。
“父皇决定该怎么处置儿臣了吗?”
皇上没回话,趋步走到台阶,“你很聪明,可惜啊,野心太大了。”
“野心大?”萧炎睿质问,“哪位东宫之主没有野心,不是儿臣野心大,是父皇您不肯放权啊!”
皇上脸色沉沉,“苍州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无话可说。”萧炎睿倔强地不肯低头,这话直接惹恼了皇上。
“无话可说,那么多条人命,朕该如何护着你?”
萧炎睿昂着头,又给皇上呛了回去,“父皇不是想废了我吗?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是!朕巴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废了你这个逆子,你究竟背着我都做了什么?胆大包天!”
“那也是你教的,我想要登上的那个,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父皇你扪心自问,岭南之战,本该是您御驾亲征,可当年你纵情女色,生怕自己死了,这才派我去,无论如何,我立下汗马功劳,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一个空有虚名的太子之位,全然不给我任何实权,这么多年,我手中的权力,都是靠我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你依靠于朝廷功臣,于政局上毫无建树,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你……你……”皇上捂着心口,脸色很是痛苦,他涨红了脸,“逆子!”
萧炎睿干脆破罐子破摔,“父皇已经帮了我一次,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弃我不是您最好的选择,父皇还是想着怎么对付容承宇的那个乱臣贼子吧!”
皇上咳嗽一阵,他拍了拍桌子,片刻后,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大监低着头,手中举着一个托盘,放到萧炎睿的面前。
萧炎睿先是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凝滞,“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你犯的错太大了,朕保不住你,但你放心,过些时日朕就以你重病的理由将你迁至行宫,三年之内,你还是太子,你终究是朕的儿子,朕会保住你的名声。”
萧炎睿哈哈大笑,“保住我的名声?是保住你自己的吧?怎么,你想让我死,然后你自己再装无辜吗?父皇,你一点也不无辜,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么多年,不是你帮我瞒的吗?”
皇上怒不可揭地指着他,“朕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帮了你,自戕,保住皇室的体面,朕就当你尽孝了。”
萧炎睿挣扎着要起身,“母后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母后不会见你的,朕既然来了,就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
萧炎睿咬牙切齿,“那我要去找姑姑……”
听见这话,皇上的脸上划过一丝羞耻,“你够了!”急怒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威严体面,直接拿起毒酒,在萧炎睿的躲闪当中,强行将那被毒酒灌入他的口中,眼睁睁地看着萧炎睿在不敢置信的神色中渐渐变为死沉。
许久,皇上跌坐在地上,几滴泪滴落,他哭得没有一丝声响,旁边的大监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他半睁的眼瞥了一下旁边散落的酒杯,什么也不说,也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皇上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疲惫地站起身,“先将他塞入地宫,明日子时,运往行宫。”
他一步一步离开东宫,每一个脚印都无比沉重……
晚上,东宫漆黑一片,连月光都未曾有一点,一个黑影从窗户翻入内殿,她熟络地走进地宫,慌慌张张地打开石棺,待看清里面的人后,颤颤巍巍地跪下。
“太子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这巨大的变化又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她张口还想说着什么,突然一支利箭从后面贯穿了她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使她来不及反应,僵硬地转身,目光转到后面时,瞪大的眼睛仿佛是她看见了鬼。
只消片刻,她就了无气息地趴在了地上,又一个黑影将她抬起,塞去那刚刚被打开的石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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