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转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出现。
此时,我化作朏朏的模样,开着隐匿,藏在乱步的衣服口袋里,听着他与另一个女孩子的对话。
而福泽叔叔,则在另一边,与森医生对峙。
我和乱步是趁那边不注意,偷偷摸过来的,并且在过来的时候,他还东绕西绕,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枚金色的蝴蝶发夹,此时就放在我的身边。
“像我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在阳光下行走吗?”与谢野晶子坐在轮椅上,低着头,表情麻木,喃喃自语着。
她不知道对面这个人,还想和她这个罪恶满盈的家伙说些什么,连她自己,都由内而外的厌恶着。
在她一次次将本可以负伤退役回家的士兵,恢复健康而令他们不得不重返战场、在她一次次将濒死即将解脱的士兵从死神手中夺下,让他们继续带着曾命悬一线的痛苦上战场、在她——将曾经在黑暗中给予过自己光明与温暖的人,逼上绝路,还被说成是“死亡天使”之后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发了疯、精神失常,想着要炸毁基地,把自己也留在里面,就此结束这一切,被发现阻止后关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一关就是三年。
在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里,她浑浑噩噩,却难得的感到有些轻松,虽然待的屋子很小,也没什么可以外出活动的机会,但最起码,再也不会有新的人,因为她的异能力而痛苦绝望了
直到,那个恶魔再次来找她,请她做他的助手。
她看着他暗红色的眼,那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无间地狱,连她的灵魂都要毁灭殆尽,她想要拒绝,却又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被放上轮椅和他一起离开,她能拒绝的了吗?被带离了禁闭室后,这个世界上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吗?而且,不管她是否答应,他都会把她带走,逼迫她使用异能,反抗的后果,她早就见识过了,不是吗?
“你还记得这个吗?”乱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蝴蝶发夹,它翩飞的翅膀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白亮的光。
与谢野睁大了眼,颤着手接过,攥在手心里,这是她万分珍惜却又不小心搞丢的宝物,居然,被找到了吗?
她终于愿意抬起头,看一看这个突然跑到她的身边,说要带她逃离魔爪的人。
以及一只白色的猫?
我探出头,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干枯的唇,看着那一身因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而显得病态的苍白肌肤,看着她无神消沉一点光都没有眼睛——
看着她把自己放逐,想要就此一点点腐烂在猩红血肉之间。
“喵儿~”我跳了出来,解除了隐匿,再轻轻跃上她的腿,安安静静的趴着,一动不动。
她有一瞬间绷紧了身体,浑身僵硬,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不需要你的异能的话,那就是侦探社了。”乱步笑眯眯的,看着与谢野在慌乱之后,将她那有些干瘦的手轻轻放在月·朏朏的头上,摸了摸。
他望着对方终于灵动了些的眼睛,朗声道,“与谢野小姐,你想错了,你并不是什么死亡天使,这整件事情的过错都不在你,你并不是故意去伤害那些士兵的,他们也不是因你而死去。击垮他们的,是残酷无情的战争、是被当做木偶随意摆布的痛苦、是那些躲在暗处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你是无辜的。”
看着她有一点点动摇的眼神,他碧绿的眼眸含着明媚的春光,嘴边的笑意扩大,继续说下去,“那位士兵先生说的没错,你是天使,但你从来都不是带来死亡的天使,而是你那颗悲悯善良的医者之心,让你成为像天使一样美好的人。如果你生来就是给人带来残忍死亡的人,你绝不会因为觉得愧疚难过而试图炸掉基地、绝不会为了不再令人受伤而宁愿自我放逐、也绝不会因为丢了这枚金色的蝴蝶发夹,而懊恼许久。”
“就算是这样我还可以去哪呢?”她抬头望向乱步,眼里亮起点点光亮,但又像是风中的烛火,微弱而易灭。
“乱步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可以来我们的侦探社。我可以向你发誓,在这里,绝不会有人利用你的异能力,你愿意使用就使用,不愿意就算了,也可以单纯的当个普通的医生。”乱步笑着朝与谢野伸出手。
与谢野犹豫了一会儿,将一只手轻轻搭了上去,“我愿意加入侦探社。”她停顿了一下,随即坚定的说,“我也愿意使用异能力帮助大家,但从今以后,我只会用这个能力治疗濒死之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不随意去挥霍它。”
我看着他们交叠在空中的手,看着乱步剔透明亮的眼,再转头,看到了与谢野小姐重焕光亮的眼睛。
她眼中的废墟上,有火红的蔷薇在生长。
没过多久,福泽叔叔就过来了,他的衣衫因为打斗而显得凌乱,有几道被刀破开的口,脸颊上一抹血痕,带着凛冽的风,一边收刀,一边大步走来,停在我们的面前,接收到乱步肯定的眼神,蹲下,看着与谢野小姐轻轻点点头,放柔了嗓音,“放心吧,刚刚对战,我略胜一筹,此后,他再也无法胁迫你做不愿意的事了。”
我的背部感受到了水滴。
她哭了。
不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她只是突然之间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哽咽着。
像久压在心口的巨石突然被一拳砸碎、像长时间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照进了光、像被密不透风的茧层层包裹着的蝴蝶,终于挣脱了出来,抖动着舒展开带有绚烂斑点的金色翅膀,一跃而起,飞向湛蓝而广远的天空。
晶子,之前那么久的挣扎,辛苦你啦,从现在开始,你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了!
这真是太好啦!
而且,看着他们三个,我突然觉得——
或许,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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