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对于贺兰若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的迅速——
作为苏慕槿的特别关注对象,苏慕槿在厨房中做出的每一道菜,贺兰若必定是第一个品尝的人。这让贺兰若一度觉得,苏慕槿想要谋害他。
终于在禁足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苏慕槿端出了一盘看上去色泽诱人的蛋炒饭,贺兰若感动得差点要跪地直接叫“爸爸”了。
在解封的第一天,苏慕槿带着面若菜色的贺兰若出了门,准备下个馆子,来好好弥补弥补这位他的御用试菜官。
馔玉楼,长安街上,也就是整个京城当中,人气最旺的一家酒楼。
倒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是全京城最好吃的,而是它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属于菜的味道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高端私房菜,但是绝对远超其他的小餐馆。最重要的是,它的价格在整个京城的消费圈子里,不算高,是那种小资家庭可以半年过来尝一次鲜的。
现在苏慕槿与贺兰若就站在这座馔玉楼里。
苏慕槿注意到身边的少年身体似乎微微僵硬着,眼睛向下一看,便注意到他的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捏着上面的布料搅啊搅,搅啊搅。
看着这样的贺兰若,苏慕槿不由得调侃道:“怎么了?要是紧张我们就回家吃,我来烧。”
在苏慕槿说“回家”的时候,贺兰若的头明显想要点下去,但是在听到“我来烧”这三个字之后,贺兰若仿佛听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即将来袭的消息一般,坚定且快速地摇头,好像慢了一步,苏慕槿就要私自替他做出决定,将他带回去继续试菜了。
“不,不怕!我们走!”
言罢,便拉起苏慕槿的衣角,直接向里走了进去。
看着眼前这个人决绝的背影,苏慕槿不由得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烧的饭有这么难吃吗?明明她看陈入画和赵如烟吃的时候,好像还挺香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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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入画/赵如烟:丞相冤枉啊,实在是因为只要说不好吃,就会再收到一份“改良版本”,所以她们不得不逼着自己改良从娼了啊,说多了都是泪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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馔玉楼中。
苏慕槿二人是挑着避开饭点的时候来的,所以现在馔玉楼中的人并不算多,至少不用排队。
一个小二跑上前来,招呼二人:“二位客官,是大堂还是二楼雅座呀?”态度毕恭毕敬,既没有过于阿谀奉承,也没有什么鄙夷之感。
苏慕槿眉头微微一扬,哦豁,这馔玉楼果然不愧是全京城第一全民酒楼,就连这普普通通的跑堂小二,都很有眼力见。
她今日只想带着她的可爱的小傻子出来放松一下心情,毕竟被关在家里十几天,差点没憋出病来。于是二人特地穿了两套比较素雅的衣服。这两套衣服乍一看很是普通,但是却是用极其奢华名贵的淡烟罗制成,属于低调奢华中的战斗机水平。
显然,面前的店小二,要不然就是看出了他们身上的衣料并不是什么凡品,要不然就是对于所有进入馔玉楼的客人,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与尊重。
不管是哪种,她都很满意。看来这家店的幕后老板,身份一定也不普通。
对于礼貌的人,苏慕槿自然也不会去刁难什么,于是很愉快地竖起三根手指:“是三个人,还有一个买东西去了,等会儿就来。去楼上雅座吧。”
虽然苏慕槿本人,作为前世本身就生活在最具有生活气息的烟花柳巷之中的人,她很喜欢一楼大堂中的烟火气。但是眼下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傻子。她自己是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她不能让贺兰若因为自己的一番私心,就平白遭到其他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这不公平。
在察觉到身边的人看向大堂时的向往,和在看了一眼自己之后的挣扎,聪明如贺兰若,他很快就意识到苏慕槿的心中在想什么。
真是个可爱的傻狐狸啊。
但是他的心中暖暖的,这种感觉,从他五年前在蒙族草原那件事开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
“得嘞!您二位这边请,等另一位客人到了,小的再带他上去。”店小二一躬身,便引着苏慕槿去往楼上雅座。
馔玉楼的雅座设置得很有意思,不像是其他一个酒楼,几乎是全封闭式的,而是在二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上是可以看到一楼大堂的,在一楼的人,也可以抬头看到走廊上的人。
这样一来,一楼的人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身份低人一等,所以只能在一楼吃,而只是觉得,能去二楼是因为比较富裕,他们再努力努力,多赚一点银子,也是可以成为二楼的贵客的。
雅座是被用经过特殊隔音处理的墙壁隔开的一个个小房间,门口用帘子遮挡住外面的视线。室内有特使的隐藏门,若是不想被外界打扰,雅座中的人则可以选择直接将门拉起来,就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房间,只有一扇窗子,连接着楼外远山湖的景色,颇有一番诗意。
就在苏慕槿二人准备进入雅座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哟,这不是因为无法无天犯了错,被禁足罚薪的废物左丞相苏慕槿吗?”
闻声,苏慕槿放下了手中即将拉开的帘子,看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而一楼大堂的人,也因为说话的人并没有放低声音,甚至故意说得比较大声,很多人都抬起了头,准备看热闹。
说话的是一个身上堆满了华贵衣袍,活像一只花孔雀的年轻公子。
明明长得还算的上英俊,但是微微发黑的眼周,却昭示着这人纵欲过度的生活习惯。
苏慕槿看着这张脸,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本着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要开嘴炮的原则,苏慕槿还算是好声好气的询问:“这位小公子,请问你是?哦,鄙人记性不太好,若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是不太记得住的,还请小公子见谅。”
说着说着,苏慕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折扇,颇有些风度地扇了扇,成功引起了一楼众多女子和男子因为惊艳而发出的抽气声。
苏慕槿心中暗笑:原来装逼的感觉这么爽呀。
忙着装逼和立“温润儒雅公子哥”人设的苏慕槿,并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身旁不出声的贺兰若,此时眼中的寒芒。
而对面的花孔雀,却是被苏慕槿既礼貌,又隐隐充斥着不屑的话给激怒了,偏偏苏慕槿的话说得极其圆滑,他根本挑不出什么错。
“哼,我父亲说得果然不错,苏丞相在国事上是个废物,在其他的无用之处,倒是玩得精通。”
苏慕槿一挑眉,她好像猜到面前这个花孔雀的身份了。
“家父,当今右相,柳毅京。我的名字,柳泉。”
柳泉?
听到这个名字,苏慕槿立刻明白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这厮和柳毅京那个老贼长得还真有点像呀。
“柳泉,前吏部尚书,因涉嫌贪污赈灾银两,被停止查处。你这样一讲,我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在朝堂上,本相一直都站在皇上面前,对于身后那么多排之后的人,还真没有见过。严格说起来,你我可是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叫我怎么认出柳公子呢?”
苏慕槿笑得是面若桃花,端着云淡风轻的做派,可说出的话却是句句杀人诛心。
柳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尤其当坐在一楼吃饭的百姓,听说就是这个人,可能贪污了赈灾的银两,瞬间便开始对着柳泉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苏慕槿看着柳泉逐步涨红的脸色,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笑话,好久没有这样和别人开过嘴炮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去。
“啊对了,柳公子刚刚还说错了一件事。国事,乃是当今皇上的事,更是天下所有百姓的事,而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所要做的,只是在国家面前,为百姓尽上自己的一份力,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事物,我只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我皆不是状元,更谈不上精通,所以没有半点立场去鄙视其他,还请柳公子谨言慎行。”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百姓振奋不已。要知道,他们大部分都只是从事工商农的普通家庭,可能已经做得稍有成绩了,但任意一个寒门学子,都可以看不起他们,只因为“唯有读书高”。而那句“国事,乃是天下百姓的事”,更是激起了所有人的爱国情怀。
听到这番话,一直在后面沉默不语,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胆小傻子的贺兰若,不由得微微吃惊,他从没有想过,苏慕槿竟然会有这样的胸怀和感悟,这与他这几年来搜集到的情报大相径庭。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贺兰若不由得喃喃自语。他并没有意识到,每当他开始考虑到苏慕槿的时候,他的身上,才多了几分活人的活气。
现场,只有柳泉一个人,脸色变成了猪肝色。特别是,苏慕槿在说话的时候,特地加重了“柳公子”三个字,明确地提醒他,他现在已经不是手握实权的朝廷官员了,只是一个承蒙祖上庇佑的花花公子而已,这让早就已经习惯被人称呼“柳大人”的柳泉怎么受得了。
于是,柳泉恼羞成怒:“苏!慕!槿!我即使被停职,那也依旧是丞相府尊贵无比的公子,而你,不管爬到什么样的高位,也就不过是一个出生在烂泥地里的杂种。呵呵,我等着你从高位上翻下来的那一天,右相府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这番威胁在苏慕槿眼中完全不算是个事。
本来嘛,自古以来,一个朝堂当中,左相与右相,就注定是站在对立面的,这也是帝王常常使用的制衡之术。
所以,不管她是在现在,还是在将来,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右相及右相府中的人,只要她苏慕槿翻车了,没了现在的职权,而右相又很幸运的,还没有翻车,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注定是宿敌,那还假惺惺地维持什么表面和谐,也不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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