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一进屋,就看到了面色明显不善的苏慕槿。
“主、主子,可是许郎中诊断出了什么结果?天哪,不会是什么绝症吧!主子,您可要想开一点啊!”
一想到苏慕槿很有可能就这样离开这个美好的人间,朔风就不容得悲从中来,恨不得现场写上一份《浅谈人间多美好,更劝且行且珍惜》,送给苏慕槿。
苏慕槿原本心情就不大美丽,听见朔风宛若号丧一般的劝谏,只恨不得自己这个属下能够直接被毒哑。
“朔风呐,你的家乡那里,正常用脑子,判几年呀?”
苏慕槿阴恻恻地盯着朔风,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白无常。
朔风双腿一软,直接给跪了:“主子,属下也不知道,属下要回去翻一翻当地的律法……不对,我是孤儿啊,哪里来的家乡?”
苏慕槿看不下去了,直接切入正题:“行了行了,你说说看,之前在长安街上买糕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朔风的眼睛顿时睁大,以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看向苏慕槿。
苏慕槿知道自己赌对了。
“主子,您真的是料事如神啊,虽然小的每天都要称赞一下主子,但是此时此刻,小的还是想要大声得说出口:主子,您就是我追随的方向,就是我人生奋斗的目标!”
苏慕槿一口茶水差点喷到朔风的脸上,她怎么记得,朔风以前明明就是一个高冷侍卫的人设,现在怎么?
“封管家最近什么时辰,会在相府里开相声茶话会呀?”
“吃午饭的时候!”
苏慕槿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让相符当中所有人可以同桌吃饭,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苏慕槿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属下那日确实严格地按照主子的吩咐,去排队买糕点。当时的情况如主子所料,真的一个排队的人都没有,只是店家说,中午已经卖完了,属下如果要买,需要等他家的新的一锅糕点出炉。”
苏慕槿点了点头,这一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解释,朔风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呀。
“于是,我就站在店家的门口等着,就等最新的一锅糕点出炉,就去馔玉楼找主子和江公子。但是,就在糕点即将蒸好的时候,有一个小伙子说,他的母亲病重,现在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就想要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吃上一口糕点,所以央求着我,可不可以让他先买。我就同意了。”
苏慕槿想了想,助人为乐,没啥大的毛病。一锅的糕点有好几个,朔风也不至于,让人给插了个队,就直接迟到了这么久呀。
“我本来以为,那个小伙子等到糕点,就可以到我了。结果,就在那个小伙子拿到高点之前,突然又来了一个孕妇,马上就要生了,就想着要吃上一块,要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就要没了妈妈。于是,她就排到了小伙子的前面……”
苏慕槿越听越感觉到不对劲。随后,孕妇的前面插进了走了三天三夜才来到京城,就为了吃上一口糕点的老人。老人的前面,又来了一个已经在家被馋哭了整整七天,再吃不到,就要寻死腻活的小屁孩……
渐渐地,朔风前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等到终于轮到朔风的时候,只剩下店主一个抱歉的微笑,告诉他,上一锅已经卖完了,需要再重新等一锅……
苏慕槿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眉头紧锁地凝视着朔风,她现在只想干一件事,就是把朔风扔回当初捡到他的那个巷子里,然后大喊一句:“rnm,退钱!!!”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捏紧了拳头,并且在心中默念无数遍,不要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最后,苏慕槿瞪向了好像已经知错,但是显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的朔风,问出了一个终极问题,这个问题将决定朔风接下来的去留。
“查到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了没有?”
犯了错的朔风,可怜巴巴的抬起一张委屈的小脸,他在亲眼见证了九旬老头健步如飞,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蹦三尺高之后,已经经受了三观整个碎裂的磨难,恨不得喝下一碗孟婆汤,重新做人。
朔风战战兢兢地接过了苏慕槿给的最后的晚餐,揭开盖子一看,是自己复习了的考题,终于松了口气。
“主子,我查到那些人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因为沾染上了赌瘾,欠下了高利贷。呃……这个高利贷背后的放贷的人,是一个叫王淼的人,他的哥哥王浩,在右相府中当差。”
虽然早就已经预料到这场绑架背后的幕后主使,就是右相柳毅京,但是,当证据清清楚楚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苏慕槿还是感觉胸口堵得慌。
她原本只是觉得,柳毅京只是与自己政见不合,再加上为了保住他柳氏一族的繁华富贵,这才一次次地针对自己,但是如今看来,他已经被利益与权势,蒙蔽了双眼了。
“王淼和王浩俩兄弟抓到了吗?”苏慕槿打算先从这两个人下手。
“本来主子失踪的当天,府里就已经开始找人了,但是直到主子回来,都没有找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恐怕……”
听到这个结果,苏慕槿并不惊讶。柳毅京是什么样的人,她刚刚已经想明白了,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把知情的人灭口并不奇怪。只是那两兄弟,恐怕直到死之前,都以为自己即将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过……刚刚朔风说到的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
“你刚刚说,那些百姓,是因为染下了赌瘾,所以欠了高利贷?”
朔风点头,没错啊。
苏慕槿阴恻恻一笑,朔风熟悉的狐狸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背后一凉,感觉有人好像又要倒霉了。
“去查他们是在哪里染上的赌瘾。如果能查到背后真正的主子,那就找证据。如果查不出来,我记得陈入画和赵如烟的酒楼和青楼已经开起来了吧,让她们俩吃掉这家赌坊好了,就当是给她们的一次考验。”
“是。”朔风立刻应下了,却没有立刻出去。
苏慕槿挑挑眉:“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朔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一个,这几天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主子,您之前一直教导属下们,要与人为善。属下也一直践行。但是这次,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回想起那日三观碎裂的场景,朔风依旧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慕槿沉吟片刻,最后觉得,还是应该让这个五好青年,感受一下世间险恶。
“你乐于助人,是没有错。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时间上,最难做的便是好人,最容易被人欺负的也是好人。而我们为了保护自己,首先要做的,是当一个有原则的好人。只有当我们行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别人才不会伤害到我们,我们也才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朔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慕槿也没有指望,朔风这个直球脑子能够一下子理解多少,只求他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再心慈手软。
“对了,江驿现在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毕竟自己当初可是一把将他扔下了,京城当中最大的湖。只是刚刚是在是有被朔风气到,竟然一时之间,忘了关心她家的小可爱。
“江公子在昨夜,已经被找到了,现在应该在自己屋子里养伤呢。被找到的时候是在远山湖岸边的一处灌木丛里面,已经失去了意识,估计是游到岸边之后,就一直在那里待到了被找到。”
知晓了江驿没有事,苏慕槿这才放下心来。她之前还真担心,万一江驿就是不会游泳,该怎么办。
“行了,你先去查赌坊的事情吧,顺便帮我向皇上请奏,就说我经过这几天,身体实在虚弱不堪,恐无法辅佐朝政,请皇上恩准我告假半个月。”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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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此时早已过了贺兰若生物钟的睡觉时间,但是他睡意全无。
贺兰若在床上已经修养了一天多了,这修养,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
他引来了朝廷的人,就离开了山洞,留下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慕槿,等着被朝廷发现。
随后,遍寻到了一处可以藏身,但是依旧能够被发现的地方,换上了当天被扔进湖里时的衣服,随后又在远山湖里浸泡了一会儿,将自己搞成了在水中拼死游泳后的样子,最后爬在灌木丛中,为了不被相府的人发现端倪,就这样在初秋的晚风中趴了一个晚上,等着身上的衣服被自然烘干,等着自己真的开始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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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高烧已经退了,但他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之前在山洞里的场景,他还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在发现了苏慕槿的秘密之后,他其实已经在那两天,成功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惊天大消息。
既然苏慕槿是女子,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
回忆起当初,自己还因为某些不对劲的情感,以为自己是个断袖,但是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过,自己这个身份,终究是太过敏感了。
苏慕槿……这名字真的好亲切,在失去的之前的二十几年的记忆当中,他应该认识……
在胡思乱想中,贺兰若渐渐有了困意,呼吸逐渐加重,最终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上床开始,朔风就在隔壁屋子中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直到确定贺兰若已经熟睡,朔风才起身去了苏慕槿的卧室。
朔风禀告:“主子,江公子已经睡着,有安神香在,暂时应该不会醒来了。”
苏慕槿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扇尖掀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凉风,撩动起垂在耳侧的发梢。
她的脸上,是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倾世容颜。
“走吧。”苏慕槿道,语气当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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