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坑坑洼洼且十分狭窄的山路,突然间变得平坦且宽敞起来。
苏慕槿见此情景,顿时松了口气,无数着许子若依旧狂热的视线,瘫在了马车外座上。
朔风则吹出了一节音调诡异的口哨,似乎在召唤着什么,又好像在对着暗号。
然而,直到风将口哨残留的最后一点尾音带走,周围万籁俱寂,毫无反应。朔风面露疑惑,又吹了一遍,声音比起第一遍明显加大,然而依旧毫无回应。
正准备吹第三遍,苏慕槿凉飕飕的声音已经飘来:
“朔风,你是不是忘了通知梅庄主来接应了?”
朔风挠头:“不可能啊,我前夜就已经写信给了梅庄主,还收到了梅庄主的回信的。”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总不会约定时间没等到人就回去了吧,也就主子起床晚了点,迟到了一个时辰而已,这帮家伙真不像话。”
苏慕槿却不知为何,想到了昨日店小二的话。
半个月前,有人来过……
眼下已经快到中秋了,早已经过了祭祀亡魂的日子,寻常百姓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在阖家团圆的节日前,去死亡之巅的。
那么不是寻常百姓……
想到这里,苏慕槿的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别管这个了,朔风,立刻赶车去山庄,越快越好。”
以死亡之巅为名的雪山顶上,阳光依旧倾斜而下,闪着莹莹的光泽。
但是这光,如今看来,却那么的刺眼,那么的让人心生恐惧。
这是苏慕槿第二次,在这座雪山上,感受到深深的死亡的气息。
-
天目山庄,这是一个除了苏慕槿和朔风,大概就只有山庄中的人才知道的地方了。
许子若入府这么多年,这一次,也是第一次前来。
距离这座山庄的建成,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那时的天目山,早已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死亡之巅,苏慕槿发现这里意外的清净,风景也不错,于是就命人在半山腰上建了一座山庄,隐没在层层绿荫之中,人走在山下,根本察觉不到。
后来,一直打理山庄的梅庄主发现,位于半山腰上,雾气缭绕,温度较为恒定怡人,于是地下就被开凿出了一个大型酒窖。
山庄周围又被开辟出了一片茶园,种上了高山云雾茶,每年采茶时节,都去给相府中送点,味道也着实不错,在整个京城当中都算得上是上品。
而这次苏慕槿口中的天目山之游,山上落脚点正是这座天目山庄。
前夜,在苏慕槿回府之后,朔风就已经写信给了天目山庄代为管理人,也就是梅庄主,告诉他到达接应地点的日期和时间。
虽说这次路上有些耽搁,但是没接到人,苏慕槿相信山庄中的人,不会就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开。
除非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接到了苏慕槿,或者根本就没有人来接。
朔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天目山庄门口。
所幸,山庄中人早就将山庄附近的路拓宽,修平整,苏慕槿这才平稳地度过了余下路程。
出于死亡之巅的名号,根本没有人会上山,更别提偷盗,所以天目山庄这么大的产业,平时其实根本不怎么关门。
但是眼下,天目山庄却大门紧闭。
贺兰若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隐隐飘来的血腥气,和轻微的腐烂气了。
毫无疑问,天目山庄出事了。
-
苏慕槿眉头紧皱,带着其余三人来到了山庄的一处侧门,掏出钥匙,开门而入。
偌大的山庄中空无一人。
苏慕槿随后四处检查一遍,发现除了门房中两名守卫被刀抹了脖子,以及山庄中的存粮被洗劫一空,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像是全山庄的人,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
苏慕槿快步来到主厅,发现桌子上还放着梅庄主每日必喝的云雾茶,只是看这成色,已经是隔夜茶了。
天目山中微凉的风卷着些许泥土的气息,划过四人的鼻尖,四人的神经已经瞬间紧绷,感受这空气当中细微的变化。
然而过了许久,预料当中的埋伏并没有出现。
苏慕槿有些诧异,这附近并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住,如果有人偷袭了山庄却并没有据为己有,那么除了脑抽,更大的可能性是,对方有自己的地盘,并且距离不算近,至少同时拥有这两地对他们来说并不方便。
并且,他们觉得在山上要做的事在这座山庄里实施并不保险。
苏慕槿抬头看向天目山顶皑皑的积雪,那是山庄中人和他都还未涉足的地方。
天目山有异动,难道在那里?
-
在确认山庄四周安全之后,苏慕槿带着三人,来到了山庄后的一座枯井旁,抽出朔风腰间配剑,在井口有节奏地敲击几下,这才对三人说:“可以了,走吧。”
走?去哪?
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苏慕槿已经翻身跳入井中,三人连忙跟上。
枯井当中并没有枯枝败叶,或者井底淤泥,而是一块坚实的平地,平地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石道,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平地四周的井壁上和石道的石壁上,都有无数的小口,里面透露着微微寒芒。
贺兰若心中一惊,明白若不是刚刚苏慕槿那几下敲击,这会儿他们几个,大概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朔风在旁边嘀咕:“没想到,传说中,梅庄主为了躲开梅夫人建的秘密酒窖,就是这里呀。不过,他这酒到底有多贵重,建这么可怕的安保措施。”
苏慕槿神情严肃:“朔风,你最近很喜欢说话?”
朔风打了个哆嗦,他觉得,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不过,苏慕槿向来对自家这个脑子不大好使的护卫很有耐心,最终还是解释了他的疑惑:“这个安保措施,倒不是为了防止有人偷酒,而是一旦有人入侵山庄,这个酒窖就可以变成一个临时避难所,这里就是它的一道御敌防线。”
言罢,苏慕槿带着感觉大开眼界的朔风,和一脸果真如此的贺兰若和许子若,走向石道深处。
石道的尽头,是一扇略显巍峨的石门,看起来厚重无比,绝对是门一关,就能把外面的入侵者挡上十天半个月的那种。
朔风正准备上去敲门,苏慕槿却伸手拦下。
朔风疑惑:“主子,这里也有机关吗?”
苏慕槿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
“这石门是个大型浮雕,你去敲了有什么用?”
朔风仔细查看一番,才发现目前这个拥有着非同寻常的气势的“门”,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浮雕。顿时无语,他第一次意识到,梅庄主那个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隐世高人派头的老头,可能只是在外人面前,才会装出一点人五人六的样子。
实际上,极有可能跟他的主子一样,骨子里都是充满着整人恶趣味的家伙。
苏慕槿在石门旁边的墙壁上一阵摸索,也不知道手上干了什么,角落里,一道只够一人进入的小门打开,通向那个秘密酒窖。
“快跟上,去梅庄主秘密基地转上一转!”
语气当中满是轻快和期待,但是贺兰若还是听出了一丝沉重之感。
她在强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心中的慌乱和担忧泄露出来,一次来照顾他们的情绪。
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有她一个人担心,就已经足够了,其他人没有必要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这个理由,自己也经常用。在面对自己的属下的时候,贺兰若说服起自己,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但是在面对做出了同样事情的苏慕槿时,贺兰若只想抱住她,告诉她,别逞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隐秘不起眼的小门后面是一段下沉的石阶,走在石阶上,已经可以闻到酒窖中氤氲的酒香。
走在最前面的苏慕槿,却在最初的急切的几步后放缓了脚步,甚至深吸了几口气,才敢继续向前。
“近乡情更怯”,到底是胆怯被同乡看见落魄样子,还是害怕回到家乡,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就在苏慕槿迈着迟疑的脚步向前走去的时候,一道沧桑但不衰老的声音从酒窖中传来:“是阿槿吗?阿槿,阿槿啊,快来一起陪我这个老头子喝酒!阿槿,阿槿……”
苏慕槿浑身一怔。
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出:“死老头子,你叫魂呐你。除了阿槿还能有谁找到这里哟。你看你喝的这醉样,怎么见阿槿?阿槿啊,来了就赶紧进来,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特地去招待你什么了啊。想喝什么酒……呸,想吃什么跟姨说,姨给你做。”
这是梅庄主和梅夫人的声音。苏慕槿听到这里,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即立刻应道:“诶,梅姨,这就来了。”
言罢,脚步明显加快,去他的“近乡情更怯”,若是自身并无缺损、家人全部安康,谁不想快快回家?
几人快步走过石阶,便是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好一番洞天福地之景。
跟在苏慕槿身后的贺兰若,却在此时紧张了起来。
就算是之前突然被皇上召见,贺兰若也觉得自己稳如老狗,没有丝毫慌乱,可是现在他整个人,却好像四肢都被淡化,只剩下了胸腔中的心跳在“噗通噗通”兀自作响。
这种心情,像极了……
不知为何,贺兰若想起了之前在村子里,人们常用来调侃害羞的一句话。
“像极了女婿第一次去见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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