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任家主并不像第二任家主那样,为了稳妥而谨慎。他是个激进的人,在他的理念当中,容家既然已经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就应该要得到容家应该得到的权力、地位,而不是像第一任家主那样,当一个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
也许是家主的激进惹恼了皇上,也是是从一开始,皇上就对我们这些帮助他一步一步走上皇位的家族心存芥蒂。
最后,皇上给了家主一个看起来地位高贵,但是却远离权力中心的闲职。
这件事让家主彻底愤怒了。他觉得容家从一开始帮助天安帝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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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帮你约太子殿下的。”这是容景给自己父亲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没有再理会父亲在身后的声嘶力竭。
有些事情可以做,那他就可以帮。但是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能做,如果父亲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至少,自己不能成了父亲的帮凶。
现在容家已经因为之前在战争当中过于突出的表现遭到了皇上的忌惮,若是现在父亲为了一个官职,就做出了利用自己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从中作用,那么容家……
对不起父亲,为了容家,也为了我,这次儿子真的不能帮你了。
容景走后,书房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在一片华贵的废墟当中,容诀垂下了已经力竭的手臂:“景儿,这次连你也不愿意帮父亲了……但是没关系,是我容家该得到的东西,父亲就一定会拿到手,不惜代价!”
“既然容家在当年已经是一方霸主,那么为什么要臣服于他人?”
“若是当年容家自己称皇,那么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不一定就是周家人。”
……
那天,据说容景走后,容诀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关了一个下午。期间有下人走过书房,只能听到里面有老爷不停念叨的声音,但是具体是什么内容,却听不明白。据说,就像是容家老爷中邪了一样。
那天晚上,听说容府当中进进出出,来了很多客人,容诀的心情好像也随着客人的到来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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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们应该也都猜到了。
家主起兵造反,彻底坐实了皇上心中的猜疑。
皇上本就想要打压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家族,家主的这个决定,直接让皇上决定,要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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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腥风血雨的日子。
据说当时京城的每一条河流,全部都被容家的血液染红了。
而天安帝也确实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容家伏法之后,那些曾经因为自己的战功,或者是手上的兵权沾沾自喜或矜傲的家族,纷纷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将手上的权力全部交换给了皇族。
世人皆以为容家已经湮灭在了天安五年,但是其实不然。
那天应该也是一个秋天的夜晚,天上的月亮在经历了曾经的圆满之后,现在已经形销骨立。
第二天就是容家满门抄斩的日子了,天安帝坐在御书房中,不知道是在想着当年与容家主并肩作战的岁月,还是在想着现在的容家主犯下的一桩桩错事。
御书房的灯久久不能熄灭。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一个天安帝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御书房,以一种他更是一点都不敢想象的方式。
那个他寄予了极大期望的太子,那个他最喜欢的儿子,现在竟然双膝满是鲜血、神色悲痛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听小太监说,那是因为太子从东宫出发,一步一叩首,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前。
天安帝坐着听完了太子的讲述,面色阴沉,却又无可奈何。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在之前的乱世当中,为了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甚至不顾惜自己的生命的儿子,竟然在战乱当中,早就已经与容家嫡长子有了不可割舍的袍泽之谊。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至少……至少留下他的命。”
天安帝面部的肌肉抖动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给自己的儿子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还是应该第一次尝试去当一个慈父,满足这个儿子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提出的第一个请求。
“儿臣知道,容家罪该万死,诛灭九族也不能够偿还他们做出的错事。但是父皇,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在生死面前,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儿臣的人,儿臣没有办法对着他的命视而不见。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不能……
这是儿臣这么些年第一次求您……父皇如果不放心,儿臣愿意放弃太子之位,让他进入儿臣府中,由儿臣亲自日夜看管,直到他的死亡。”
最终,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但是刑场上的人,却少了几人。
“朕答应你,容家虽然谋反,但是除了容家家主之外,其余人并无反心。不过他们作为容家人,听从家主,却更应该明白,自己已经是大顺的子民,更应该听从朕的命令。然朕体谅容家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今特赦容家嫡长子一脉,可免于死刑。”
“多谢父皇!!”太子喜极而泣,对着天安帝连行三次大礼,随后抬手,准备脱下这独属于太子的衣袍。
“慢着,朕何时允许你可以不做太子了?赶紧穿好衣服,回去把……把你这膝盖养好,朕不希望大顺朝的第二任皇帝就是一个瘸子。
明天继续……算了,朕允许你明日休息一日,后日照常上朝。”
从这一夜过后,容家从大顺彻底消失,而大顺的太子身边,却多了一些影卫。
若是有人曾经见过,可以发现,这影卫与当年伏法的容家嫡长子长得极为相似。
直到这位太子殿下真正登上皇位,他都只能在那影卫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够安然入眠。
没人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只有周怀自己明白,当那个一身傲骨的白衣公子,一身鲜血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便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了。
“太子殿下,罪臣容景有事相求。”
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屋内的人身上白衣,在雨水和血水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几乎完全丧失了它原本的颜色。
这个曾经姣若云中月的男子,现在就这样潦倒地跪着,摇摇欲坠,再也没有了之前在一片箭雨当中挡在他身前的高大坚毅。
周怀的嘴嗫嚅了一下,他好想直接大吼一句,“为什么不叫我小怀,叫我太子殿下?连你也开始这么生分了吗?”
但是他不能。
今夜容景过来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大半,这件事太过沉重,他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任性妄为。
“何事?”
鸦羽般的睫毛下,压抑着千思万绪,但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符合身份的冰冷的两个字。
跪着的人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怀的苦涩,只是垂着头,好像一个真正的阶下囚一般,卑微地在自己的昔日好友面前,说着根本说不出口的那个请求。
“家父容诀,意图于两日后起兵谋反。罪臣深知,家父此举,实乃诛九族之罪,但求殿下看在容家忠烈,可以对容家无辜者网开一面。”
说完之后,容景对着面前主座上的人郑重嗑下三个响头,再次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果然是因为此事。难怪近日京城当中护卫森严,容叔叔怎么就这么糊涂?他当真觉得父皇看不出他的野心吗?”
周怀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中握成了拳。之前在禁军中听到了这个传闻,他还不敢相信,但是现在……
容诀他怎么敢的?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能够推翻周家,登上皇位?竟然真的觉得父皇没有对他设下防备?
所幸……所幸景大哥来得还不算晚。若是他拼上一拼……不,就算他丢掉了太子的位置,他也一定要保下景大哥的性命!
“罪臣容景,求太子殿下!”
思忖之际,面前跪着的人已经俯身用力嗑了三个响头,抬头之际,额间鲜血如注。
“可以,但救不了全族。”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听到这个回答,面前的人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撤去了全身的气力,脸上挂着一抹惨然的微笑,看着那么的叫人心疼,却又美得好像一株泡了血的曼珠沙华。
“多谢殿下,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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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守护大顺未来的每一任太子,便成了我容家的使命。容家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从出生开始,便只为了守护当朝的太子而活着。
容家人,生来便是影卫,永世服务于大顺皇族,世代不得入朝为官。这是当年天安帝给嫡长子一脉的惩罚。”
容绒的手指轻轻滑过族谱,最终落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
“原本在大顺,女子是没有资格上族谱的。但是容家……女子一出生,便已经确定了几乎没有出嫁的可能,终生被困在这种地方。于是有一任家主怜惜族中女子,终是允许了后人,将自己女儿的名字加在族谱上。”
“按照姑娘的说法,如今你应该也是太子身边的影卫一员,但是现在,你却在这里。”贺兰若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容绒长叹一声:“如今大顺建朝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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