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连奕声音阴狠,钳制在他手腕上的手掌仿佛要捏断手骨的力度,“我让你走了么?”
盯着垂头不语的宋之辞,难耐的情绪像黑色的藤蔓一样,快速地席卷了他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宋之辞,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
“出名以后,都不拿正眼看人了?”
“连奕,你究竟想怎么样?”宋之辞终于抬起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们之间隔着帽檐、浅金色的刘海、厚厚的树脂镜片,连奕看不透。
收紧了拳头,他倒想知道他想怎么样。
不如让宋之辞告诉他,他到底应该怎么样。
身体于是先一步动了,他往前一步,宋之辞立刻后退一步。最后宋之辞后背贴墙,退无可退。
他们有过比现在更亲近的时刻,可那是曾经。
宋之辞还会为这样的亲近怦然心动,难以自持。但他现在心如止水,只想连奕离他远点。
就算对方偏要和他对着干,欺身上来,那他便任他胡闹完。幼稚的小孩,总会在感到无聊的那一刻,主动离开。
和波澜不惊的宋之辞不同,连奕的心跳出奇地快。气息也变得不稳,不断吸入更多带有宋之辞气息的空气。
木质香。是雪松?还是什么?他单纯地想要更多。
头越靠越近,不由自主地探寻那股不可抗拒的香味。
“连奕。”宋之辞不动声色偏开了脸,冰冷的声音像钟声。是寂静古刹,晨间落下的那一声。
连奕在镜片后那一点情感都不沾染的,如同白纸般空镜的双眼里,看到了他的狼狈。只他一个人沉溺的狼狈。
就像挨了一巴掌。
高高在上的连奕哪里受过侮辱,而这种侮辱还是宋之辞给他的。他狠狠甩开宋之辞的手,尖锐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晟宇已经叫住了他,“连奕!”
他快步走到旁边,眼神严肃,压低了声线,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连奕不答,视线牢牢锁在宋之辞身上。
宋之辞整理了一下帽子,留下一句,“晟宇,我先走了。”见他轻飘飘转身离开,连奕竟然想追上去,被林晟宇拦住,“我劝你三思,林殊还在。”
说曹操曹操到。林殊拎着小挎包走过来,撅嘴道:“你们在干嘛啊,都不陪我。”
她看了眼宋之辞的背影,“哎呀,alex回去了?我还想问他关于画画的事情。”
“连奕,你也要走啦?”
她的未婚夫阴沉着脸,径直往门口去。而她的表哥则追着宋之辞的方向去了。
她若有所思道,“哎,那我只好自己玩啦。”
打开手机,正好是摄像机界面。点击刚刚拍摄的照片,她仔细放大看了看照片里,似乎在接吻的两个人,“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呢。”
他们在车里静静待了一会,“要去兜风吗?”林晟宇问道。
他带宋之辞回了一趟母校,四处都是充满回忆的景色,回忆青春确实是让人感到美好的话题。走到他们都常常去的图书馆,林晟宇坐在最初相见的石凳,“你当时就在这里看书。”
“如果难受,可以对我说。”望着蓝天,偶尔有几只飞鸟快速掠过,更高的地方还有飞机划出白色的航线。
他补充了一句,“不过请不要哭。”如果要面对红着眼眶的宋之辞,他很难确定已经打消的念头会不会再度重燃。
宋之辞笑了,“怎么可能。”
连奕的举动的确让他难受,仿佛两人有旧仇。可若真算起来,那也是连奕对不起他吧。
为什么会对他有着奇怪的不合常理的执着。宋之辞懒得深思,他不会自我意识过剩到觉得连奕是喜欢他,对他念念不忘。
连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温柔而可爱的。而不是现在,阴冷可怖。
也不对,温柔可爱是连奕的伪装。他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他从未知晓。或许如同连奕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真心这种东西。
夜幕降下。市中心的夜景一如既往的热闹,窗内则是一片冷清。连奕在客厅里独自沉思了许久。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想要触碰宋之辞。
他们根本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就是从朋友变成情侣,然后短暂交往了一段时间吗?
这样的恋爱在他这一生里,再寻常不过,而且中间分开这么久,他甚至记不起来他们那些交往的细节。
然而身体似乎不这样认为。
当他贴近宋之辞,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看到会透出青绿色血管的冷白色皮肤的时候,有种想要将那纤细的脖颈大力啃噬的欲望涌起,要将他的身心都支配。
连奕觉得他好像要疯了。还是疯得很变态的那种。
原本以为消失不见的性|欲,碰到宋之辞这三个字后突然暴涨起来。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人?
前两天收到纪琛给他的留言,说遇见宋之辞了。纪琛做事情滴水不漏,连他ktv里的录像都一并整理好转发了过来。
和朋友来唱歌的宋之辞,在走廊里遇见了搭讪的酒鬼,被拒绝的酒鬼恼羞成怒带人上门打架,一片狼藉里,阿栩带着宋之辞在走廊奔跑,在转角又被人偷袭。
大学里的他不是一个老好人吗,很少生气,不会骂人,更别说打架,现在连抄杯子砸人的动作都如此熟练。联系起他在国外两年的颠沛流离,那股火燃烧地更旺了。
“真行啊,宋之辞。”连奕没发觉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更不愿意承认,在看到宋之辞险些被人砸到的瞬间,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一般。
纪琛又说:“那些人我已经处理了。他没有受伤。”下面还发来宋之辞下榻的酒店地址。
连奕回:“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不需要纪琛帮他查。从知道alex就是他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他的所有行踪。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然而他没想到,原来只知道他在哪里还不够,一旦脱离了他的视线,那个人便有可能发生一切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他讨厌失控。
于是不再让秘书给他汇报宋之辞的行踪。他要让这个男人从生命里消失,一如过去那两年一样。
不见,就会不想。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偏偏那双让他周身发冷的死海一样的眼睛再度侵入他脑海里,悬在他无法触及的高处,冷冷注视着他。
他究竟想怎么样?连奕自问。
侧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枕头,闭上眼,喉结滚动。他有些想念jessi了。
画展筹备得很顺利,李准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神采,和宋之辞描绘以后美好的未来。
“alex,你一定会名声大噪。”
“下一站,我们去伦敦,去巴黎,去更多地方办画展。”
宋之辞打断他,“lee,我们不是约好,只做一次吗?”
那是初步的计划,始终在变化中的才叫计划。他依然积极乐观地说:“alex,你相信我。只要建立了名气,后面你的作品都会有人buy。”
“你不要给自己压力,也不要太悲观。”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让你成为最棒的艺术家。”
“我没办法再画画了。”宋之辞轻轻一句话,lee脸上的光采便灭了,一旁flora和张驰翻看杂志、刷手机的动作也僵住。
他们现在展出的,都是半年前的作品。以后他再也画不出能获奖的画,所谓“最值得期待的新锐画家”,只是昙花一现。
“alex,不是的。”李准再次露出如同慈父一样,宽容的心疼的表情,“你不画也可以,我们还有以前的作品。”
宋之辞摇头,“所以只展示这一次就够了不是吗。”
“okok,我们先把这次画展搞好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张驰受不了这凝重的氛围,跳出来打圆场。boss和alex两个都倔强不肯让步的人能聊出个什么来。
“春花,晚上吃什么?”他大大咧咧地把话题转移。
flora看向宋之辞,“看alex,咱们办完画展不是走了吗?难得回国,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吃饭叫上了阿栩一起,经过ktv一战,阿栩和他们熟悉了不少。他们围绕在宋之辞旁边,嘻嘻哈哈地说笑,聊着最新上映的电影剧情。
阿栩在抬头看到前面的身影时,笑容一下凝住。
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看见他们一行,眼神也微微变了。
什么叫冤家路窄啊。阿栩后悔出门没有看星座运势,他瞪了连奕一眼,忍耐着抄起店家花瓶胖揍他的冲动。宋之辞倒是一如往常平静,只是抬手压了压黑色的鸭舌帽。
纪琛发现连奕和宋之辞根本都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仿佛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连奕面上不说,但他的心情就是在看到宋之辞的那一刻变化的。
纪琛知道他没有任何立场来参与他们的爱情战争,何况战争惨烈,他经历过。他怀疑订婚只是连奕逃避的手段,毕竟连奕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
既然忘不了,既然放不下。
“宋之辞回来了。”
“你就不想跟他和好吗?”
连奕蹙眉,不耐道:“我?为什么?”
纪琛不想再和他打哑谜,玩什么你说我猜的追逐游戏。这两年,他也累了。
可当他说完,连奕的瞳孔像是被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所动摇,里面有迷茫有不解,并没有一丝伪装。
“纪琛,你在说什么?”
不懂纪琛为何会觉得他对宋之辞念念不忘。不存在的事,连开口否认的价值都没有,最后连奕只是不屑地笑笑,再没说话。
为了证明宋之辞在他心中一寸位置都不占,画展开幕当天他没去,后面一整周展览时间,也没过问一句话。
最后,秘书为难地跟他说,希望他能出席庆功酒会。连奕眼也不抬,“为什么?”秘书罗列了至少5条有理有据的原因。比如提升公司美誉度,拓展艺术领域业务范围等等。
“不去。”连奕拿笔专注地在资料上划线,其实手上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但他乐意把时间花在这。
秘书妥协,他挠挠头,本来画展大获成功,反应热烈,他们作为最主要的投资方,自然是收益最大的。
可老板的心思太难猜,刚开始还对alex颇为关心,要他调查又要汇报行程的,这会对他们又丝毫不在意,连庆功宴也不肯出席。
反正过几天,alex团队要走了。希望过段时间,老板的心情能好些。他无声地求了会佛,告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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