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旻，你……唉。”
江睿无奈又无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人死不能复生，靳旻你清醒一点。”
也不知道靳旻在实验室待了多久，头发长到能够遮住眉眼，下巴都冒出胡须渣，整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阴郁，嘴里念念有词。
仔细一听，翻来覆去的几个名词，都是关于时空的。
江睿知道靳旻肯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自从陆遥跳楼死后，靳旻沉默地帮其收了尸，谁也不知道他把陆遥带去了哪，反正江睿是没见到什么葬礼的。
他们都为沉默着的靳旻捏着一把汗，谁知道靳旻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上下班。
直到尹衠和姚珑入狱、身败名裂而后被卡车碾碎成泥时，江睿才一个冷激灵，感到可怕起来。
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是想把想要盗窃科研成果的尹衠送进牢，从没想过要他命啊！
直觉告诉他，尹衠和姚珑的死，和靳旻脱不了干系。
然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人为，警方和外界都一致认为是自然车祸。
等江睿试探地笑着和靳旻说起这件事，见到靳旻阴郁冷酷地说他们该死时，江睿这才怀疑是靳旻动的手。
当然，靳旻是怎么动的手，谁也不知道。
而后，靳旻突然向他辞职。
江睿想着让他放松放松，给他批了假，把辞职报告扣下了，靳旻也没说什么。
而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不是江睿担心靳旻，特意来靳旻这找他，江睿都不知道靳旻居然这么敢想敢做，竟然研发什么时光机。
江睿只觉荒诞。
谁能想到，陆遥会在尹衠和姚珑结婚这天跳楼呢？
老实说，虽然尹衠可恨又让人不齿，但罪不至死，是陆遥自己有毛病。
可是，就是这么个有毛病的女人的死，让靳旻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居然妄图什么发明时光机、重回过去、挽回一切。
这tm不是天方夜谭吗！
江睿觉得靳旻疯了，苦口婆心，用理想、现实等等，试图劝回靳旻，然而，他的话，都被靳旻当做了耳旁风。
想想，江睿都觉得窒息。
“疯了，你真是疯了。”江睿骂骂咧咧了半天，靳旻半点反应都没有，精气神也倏地颓废下来。
“我说靳旻，陆遥到底有什么值得的？活着的时候，让你舔成那样，现在死了，还能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
江睿也没指望靳旻回应他，以前他也问过靳旻很多次这个问题，靳旻都避而不谈。
谁知道，这次靳旻却开口了。
关于他父母的死，关于他寄住在陆遥家，关于他和陆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关于陆父陆母的死、陆遥的遭遇和变化。
靳旻定定地看着江睿，“你说，遥遥这么好，却要面对世界这么多恶意，这个世界，是不是很糟糕？”
一阵寒意从江睿的后背一直冲向头顶。
江睿小心地觑着靳旻，见其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下莫名惶恐，打着哈哈，“这么会呢？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江睿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见靳旻还是那副疑似琢磨着毁灭世界的反派模样，灵机一动，“我看陆遥不是也很喜欢这个世界吗？虽然遭遇了那么多，却还是爱护花花草草，我还记得她看着一只小猫入神呢！这个世界，还是很可爱的。只是有些人不够好，为了别的东西抛弃了良知和善良，但是有不好的人也有好的人，一棒子打死，和那些乱编乱造伤害无辜人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是想到了陆遥，靳旻喃喃，“对，她很喜欢。她曾经还说什么，要环游世界，之后出去玩了两次后，又瘫在床上说要当个宅女。”
讲起陆遥的那副赖皮模样，靳旻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是上扬着的。
江睿见了，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你当时，怎么不和我们解释呢？”
如果知道陆遥遭遇过的一切，他们怎么还会那么对她？
“她不喜欢。”靳旻回过神，抛下一句，“别看遥遥软软糯糯的，性子特别倔。”又埋头研究他的时空机去了。
江睿站了半天，不知是该骂他还是可怜一句痴情人。
不知何时，江睿也走了，泛着金属质感的实验室顿时寂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句沙哑的呢喃声响起。
不知情的人见了，估计得裹紧衣裳，暗道一句，“这人疯了吧。”
江睿劝不动靳旻，只得隔几天来一次，确保人还在。
过了几年，江睿都习惯了靳旻的这副疯子模样。
又一次上门，江睿笑道，“别人都笑我是不是金屋藏娇，我tm哪是藏娇，我这是藏了个主子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靳旻自己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倒显得他格外多管闲事一样。
但是……
江睿再次叹气。
每个认识靳旻、见识过靳旻的人，恐怕都不忍心不管他，让这颗明珠蒙尘。
江睿以为这次又是自己自言自语，谁知道，却一把被人抓住。
江睿见靳旻一副眼神狂热至癫狂的模样，人都傻了。
怎么了，这是终于疯了吗！
靳旻紧紧抓着江睿的肩膀，“我成功了！”
江睿惊呆，“什么？”
成功了，成功什么成功了？
靳旻没有回答他，自顾自走向一个机器面前，爱惜地抚摸着，像是抚摸着爱人一样。
江睿浑身冒出鸡皮疙瘩，而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跨步过来，伸手哆嗦着，“这，这，时光机？！”
惊讶到破音。
也怀疑。
“你试验了？”
靳旻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放到机器内。
江睿只觉一眨眼，水杯便回到了桌上。
江睿顿时惊愣在原地。
靳旻没再管他，沉默地掏出一个记录本，“这是我以前做的，你拿去。”
江睿没有翻也知道这是靳旻的心血。
一个大男人顿时热泪盈眶，“真要这样？”
男女之情，何至于此？
靳旻没有回答他，沉默着从实验室隔离出来的房间里抱出一个人。
虽然江睿早就猜到，靳旻把陆遥放在了这个不允许他进去的小隔间里，但是等真的看到这一幕，江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靳旻真的疯了。
靳旻小心翼翼又爱惜地抱着陆遥走进机器仓内，露出几年来第一个纯粹的笑容，“江睿，谢谢。”
江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脑子一抽，“我会帮你把遗产都捐出去的。”
靳旻一顿，而后笑出声，坚定地按下按钮。
江睿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刻。
然而这次机器却剧烈摆动起来，发出崩裂的响声，而后从内部开始射出越来越多的强烈的白光。
江睿不想闭眼，却抵不住生理反射。
等他再次睁眼，只能见地面一片狼藉，原本放着机器的地方到处都是遗落残骸。
江睿惊吓恐惧到失声，踉跄着跑过去，腿一软，跪坐在一地残骸上。
等他理智回归，发现地上只有仪器残骸而无任何人体组织时，又猛地大笑。
江睿莫名坚信，靳旻成功了。
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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