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哟哟”的鹿鸣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辛陆侧耳分辨着，前方传来轻重缓急各不相同的“踏踏”的蹄声。她在心里默默数了起来，一头、两头、三头……少说也有十几头白鹿。
白鹿是群居动物，这个数字未免有些不正常。
雪山环境恶劣，绿植稀少，白鹿是草食性动物，得不到充足的食物，无法保证生存，繁衍欲望变低，种群数量便不会增加。
按理来说，雪季到临之前，鹿群会在头鹿的带领下大量迁移，长途跋涉，到山下去寻找合适的草原繁衍生息，直到雪季过去，暴风雪不再发生，才回到山上继续活动。
可这群白鹿显然不是。
它们像是一直生活在白首山上，即便是遇上那样严重的暴风雪，也没有离开，反而冒着风险寻觅食物，奇怪的很。
它们难道不担心饿死吗？还是说，有别的办法寻找食物。
可……若是有别的方法，为什么又只有十几头白鹿待在山上呢。
是因为那头筑基的白鹿吗？它毕竟是头灵兽，应该能够保证族群在雪山中生存下来。这个解释虽然也能说得通，却还是有些牵强。
她偏头，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来得及细想，白鹿群就进洞了。
随着鹿群的接近，有风从外面灌进来，轻轻吹起她额前的发丝。
嘈杂的脚步声消失了，随后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鹿群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片刻安静后，一道轻快、活泼的“踏踏”声向辛陆接近。
一头头上没角的白鹿带着寒意朝辛陆走来，最终停在少女身前不到半米的距离。它晃着头，向辛陆展示口中衔着的东西，见人没有反应，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中浮现出几分疑惑。接着，它伏下身子，松开嘴，将口中的东西轻轻放到辛陆手上，发出“哟哟”的叫声。
怎么了？辛陆听见近在耳边的鹿鸣声，面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突然，她掌心一重，还有些冰冰凉凉的，像是谁放了一大堆冰块上去似的。辛陆感受着指尖传来坚实的触感，虚虚一握，发出像是捏树叶的声音。她看不见是什么，忍不住疑惑起来。
白鹿往她手上放了什么东西？是系统说的药吗？
这么大一捧，摸起来还有点像大白菜。
遇事不决问系统，辛陆在脑海里喊了一句：“系统，你知道白鹿放在我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吗？”
【嘶——】
系统见到她手心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向辛陆答复。
【宿主，是雪莲。】
雪莲？白鹿怎会将雪莲摘来了。
辛陆怔住。
修真界天材地宝无数，奇花异草、珍稀名贵的灵植药物也有上万种，雪莲在其中虽然排不上什么名号，却也十分罕见，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
白鹿将她驮回洞中后，又带领族群外出觅食，到现在也只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采回一株雪莲，想来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位置，所以才会这么迅速。
她从前在网络上见过雪莲的图片，看着像极了水灵灵的翡翠大白菜，也不知道修真界这边的雪莲长什么样，是不是同一种类型。
辛陆又询问系统，让它描述下眼前的情况。
系统如实为她描述。
那是一株冠部形似莲花的植物，叶密集，花瓣重重、颜色雪白，晶莹剔透，看起来美丽、圣洁，它散发着光华，漆黑的山洞中被照亮一小片天地。此刻，正静静的躺在辛陆手中。
雪莲除了身上的灵气有些特殊之外，和大白菜相差无几。
这个结果在辛陆的预料之中，她也没有太大的失望。
一旁，白鹿静静地趴在地上，似乎在等辛陆将雪莲吃下去。它歪着脑洞，不明白面前的少女还在犹豫什么。
见状，系统啧啧称奇。它着实没想到，白鹿居然能在白首山上找到雪莲，还将它无私的让给了辛陆。
系统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雪莲虽然没什么惊人的用处，做不到活死人、医白骨，比不上那些珍奇的灵植，却也有微弱的洗筋伐髓的作用，可以增强肉身强度、改善身体素质，为修士梳理体内灵力。
对于筑基期以下的修士，能有不少好处。
就拿一人一鹿来说，吃下雪莲，辛陆的雪盲可以被治好，白鹿也能脱胎换骨，灵肉合一，成为真正的筑基灵兽。
但雪盲毕竟是能够自愈的，即便没有雪莲，辛陆的眼睛也能好起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一个就是，辛陆的身体已经不需要再洗经伐髓了。她幼时身体羸弱，养父为她调理时，用了不少天材地宝，早已将她的经脉里里外外梳理了一遍，保持在最佳状态。若是想更进一步，必须要配合秘方才行，单一的药材，除非五品以上，否则都效果不大。
面前这株雪莲有一颗寒瓜那么大，年份在百年左右，却也只是二品，远不到五品，对辛陆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雪莲对白鹿的用处显然更大。
虽说白鹿已经筑基，可空有修为，肉身强度却不达标，只比凡间猛兽强一些，远不及真正的灵兽。若它想迈过这道槛，成为真正的筑基灵兽，就必须经历一场洗筋伐髓。
因此，眼前这株二品雪莲，正好是白鹿需要的。
但白鹿并未选择自己服用雪莲，反而把它给了辛陆。这番举动，实在太过惊奇了。
对此，系统也不发表评论。
白鹿是怎么想的，它不管，左右跟它没关系。
宿主的雪盲有救了，这才是它关心的。
想到这，系统顿时高兴起来，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辛陆：【宿主，你的眼睛有治啦！】
闻言，辛陆也没有特别惊喜。毕竟她从小随养父学习医术，对各种灵植药物也算是了如指掌，雪莲的功效她早就知道了。
她只是，有些许震惊。
白鹿对她实在太好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
它可以给，辛陆却不能收。她摇了摇头，将雪莲拿在手上，感受着身旁传来的鼻息，转过头，面朝白鹿，解释道：“这雪莲我不能要。我的眼睛是失明了，可是并不严重，过几天就能恢复。”
“把雪莲收回去吧，你更需要它。”
说完，摊开手，向前一递。
闻言，白鹿摇摇头，它急促地唤了起来，通过声音表达自己的拒绝。短促、有力的“哟”声在辛陆耳边响个不停。
辛陆抿起嘴，想不通白鹿为何如此执着。
一人一鹿无声的对峙着。
直到辛陆感觉到膝盖上一股湿润。她错愕地抬起手，发现白鹿似乎哭了，眼角处不断涌出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仿佛要掉进辛陆心里。
这让她如何能狠心拒绝。辛陆的态度顿时软了，语气也柔了下来，说着话，不断地安慰白鹿。
紧接着，辛陆感觉左手的袖子被咬住了。白鹿扯着她的衣服，令手臂抬起，直到手掌停在嘴前，像是催促她赶紧将雪莲吃下去一样。
她僵硬了片刻，不忍再次辜负白鹿的好意。
“罢了，既然你执意要给我，那我也只能接受。”
“毕竟雪莲对你还是有用，我也不愿让你平白损失，待我恢复，用别的东西来跟你换。”
说完，辛陆摸了摸白鹿的头，示意它松开嘴，随即动作小心地摘下一片一片雪莲花瓣，将它们尽数送入口中。
雪莲入口冰凉，甜甜的，像是嘴里含了一块冰糕，十分清凉。花瓣在舌尖停留了片刻，又化成一滩水被咽下，吞入喉中时，让人觉得提神醒脑。
寒瓜大小的雪莲很快就吃完了。
辛陆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只觉得眼睛处一阵凉意，然后又是一阵发热，想来是药效发作了。又过一会儿，能感受到别的事物的存在了。
她左右看了看，山洞里没有光，四周还是黑的。
不远处有片高大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白色聚在一起，想来应该是鹿群。再低头，身前也有一团白块趴在地上。
整个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辛陆眨眨眼，看见白鹿乖巧的趴在身前。
其实这些白鹿在她眼中长得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体型大小和头上有没有角的区别。但是，面前这头白鹿显然不同。
先前在山脚时，还没来得及接触，白鹿就匆忙离开了，现在有机会，辛陆便借着照进洞的月光仔细观察起来。
白鹿长得极美，腹背处肌肉的线条流畅、有力，身躯高大、四肢修长，蹄子宽大，短短的尾巴十分可爱。它的颈部与蹄上有着漂亮的花斑，整体毛色雪白，根根分明，散发光辉，与其说是白色，不如说是银色，在黑暗中极为炫目。
除此之外，它头上还有三道红色的花瓣状的印记，像是女子额上的花钿，看起来非常绚丽，亦为它增添了几分特殊之处。
白鹿看着颇具灵性，一双眼也灵动、有神。此刻，它正静静地凝视着辛陆，透出一股温柔的气质。辛陆对上它的眼睛，竟从中看出几分从容，还有些别的情绪，但她实在感受不出来了。
只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有话要跟她说。
这一刻，辛陆无比希望自己能和动物对话。可惜她并不是驭兽师，没有这种能力。她能与阿黎无障碍沟通，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伴生兽，一人一蛇具有心灵感应，所以才能相互交流。
对于其他动物，辛陆就看不懂了。最多从它们的肢体语言上分辨出一些简单的情绪，再难点的，就只能靠猜了。
见白鹿一直盯着她，辛陆心中生出疑惑。
是要告诉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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