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漫天飞雪、冰封雪盖。
饶是如此,除了皇宫中的灯山火海,那些高官勋戚、巨商富贾也早早就备好了数不尽的烟花炮竹、纸扎灯笼。只等子时一到,便会悉数燃放,除了以示喜庆,还要相互攀比看看谁家能拔得头筹。
可是有些人,如此的喜庆、热闹竟同他们毫无关系。
朱希忠深情的望着墙上妻子的画像,“兰若,严世蕃正在江西分宜老家大肆扩建宅邱,不论其真实目的为何,其野心可诛,距为你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杨睿轩在冰天雪地中练剑,其父杨博立于不远处,望着女儿,无奈的摇头叹息。
翊坤宫中,宁安公主望着精巧而璀璨的宫灯发呆——严家已经倒了,下一步就是四皇兄景王之藩和陈洪之流的覆灭,常安姐姐的仇终于可以报了,三皇兄的储位也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忽然间,被灯火照映得金灿灿的飘雪中,她所倾慕的那个身影出现了,踏着雪朝她款款行来——“我们抛下这一切,浪迹天涯可好?”
“好!”她眼含热泪的喃出这个字时,眼前的身影瞬间又化作漫天的金色雪花。
李夏昕和王冰凝则在养济院中,帮忙做了几大桌的“美味佳肴”。
姐妹二人坐在大院的门槛上,望着满院的老弱伤残大快朵颐,心中均有说不出的感触——
李夏昕眼中满是悲凄与思念:“夏家出事前夕,我亲娘故意将我丢到了这附近,被这院里的管事嬷嬷领了回去,之后,娘亲又从这养济院将我领养,这一切,我都不记得了!亲娘为了护下我费尽心思,可我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甚至这十多年来,我都不晓得曾经有个如此疼我爱我的人。娘亲冒着全家被牵连的风险将我收养,这些年来对我视如己出、百般呵护,我却害死了她。冰凝姐姐,我可真是天底下最忘恩负义的人了!”
王冰凝望着夏昕,心中很是难过:“懋儿就是在这养济院长大的,他跟我在一起时嘴里总是念叨‘姜哥哥’啊‘陆大哥’的。当年,就是这些锦衣卫冲进了我的家,从那之后我家便家破人亡。可懋儿对锦衣卫竟像亲人一般,反倒对我这个有血缘的亲姑姑有些疏离。我曾决定,要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好好的疼爱他,让他只跟我亲,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又把他拋给了别人。”
李夏昕思忖片刻:“冰凝姐姐,其实,你们家的事,锦衣卫不过是跑腿儿办差的,你跟陆言渊根本就没什么仇怨。陆言渊喜欢你,相信以你的聪慧,早看出来了。他跟你表白过吗,你对他有没有什么心思啊?”
“算是表白过吧,可那又怎么样,是让他娶一个黑户贱籍女子为妻呢,还是让我做他的小妾、外室啊?”
李夏昕忽然开心的笑了,眼神中闪烁着挑逗与欣喜:“姐姐读过唐朝诗人王梵志写的那首《翻着袜》吧——
梵志翻着袜,
人皆道是错
乍可刺你眼,
不可隐我脚
我觉得这话说得特别有道理,人只要自己过得舒心惬意就好,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呢!”
王冰凝被逗乐了:“难怪人们会传言这个王梵志是从老树瘤子里剖出来的,他还真是个怪人。”
说着她收敛笑容,郑重其事的道:“夏昕,你嫁给朱希孝吧,然后你以回门的名义南下,到闵浙,利用你的所学足可大展拳脚一番,以前的一些仇怨、痛苦自然就放下了。我爹曾同我讲过夏老首辅,说他被皇上重用之后,打击宦权、整顿吏治、清查勋贵豪强的庄田。正德朝,国家积弊丛生,留给当今皇上的完全就是副烂摊子,大明能有今日的光景,夏老首辅功不可没。我们虽是女儿家,但也应该继承祖辈父辈的遗志,做些利国利民等有意义的事。”
李夏昕表情复杂的笑了:“是啊,我李夏昕是堂堂前首辅夏言的孙女。冰凝姐姐你知道吗,我刚知道自己身世,和得知东南沿海今日的乱局祖父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的时候,我决定终生做东南抗倭军的随军医匠,替祖父赎罪。可自从娘亲离开后,我恨自己为什么是夏言的孙女。他生了我父亲夏克森,可他从来没管过,任由我父亲被他的正妻苛责虐待,连带我亲娘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最后,我两位娘亲都遭夏家牵连而丧命。我恨夏家,我恨自己身上流着夏家的血!我的人生已经被囚禁在底舱的那个夜晚了,可朱大人他不一样,他有平定南倭北虏的理想和救护天下苍黎的抱负,我不能拖累他,所以,我不能嫁他。”
“你怎么如此悲观呢,万一承继大统的是裕王呢,裕、景二王向来不睦,锦衣卫要调查藩王的不法之事,易如反掌。夏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李夏昕语气平静打断了王冰凝的话,王冰凝本想再劝,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哎呀!”李夏昕突然跳了起来:“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熬山楂肉桔汤了。”
“这一院子的老老少少都应该吃饱喝足了,还熬汤干什么呀?”
“他们平日一日两餐都不管饱,猛得这样大吃大喝,若不喝点消食健脾胃的汤,会积食生病。”李夏昕说罢急匆匆的朝厨房行去。
“我帮你一起做。”王冰凝连忙起身,快步追上李夏昕,姐妹二人手牵手进了厨房。
在门外驻足聆听良久的朱希孝,在姐妹二人窃窃私语完毕之后,没有进院,而是默然转身离去。
王炜和姜炎见状,将所带的东西放在门边,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也不敢多问或窃语什么,只能各自猜想他们家大人是因为听到夏昕姑娘的话而生气了。
其实,朱希孝心中有更加令人烦躁的事——严世蕃逃回老家后,便开始着手营建宅邸,仿佛是要打造一个“极乐窝”颐养天年,他想籍着盖房子掩饰什么,他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呢?煞门门主崔酩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他藏身何处,严家或是景王府,他们想利用这个杀手头子干什么呢?最令他头疼的是东南的局势,俞大猷已率军到了福建,可朝廷一个大子儿没拨,俞大猷被逼无奈之下,已向百姓借了粮,并承诺开春时还清,戚家军马上也要开往福建与俞家军协同作战,国帑空空如也,戚家军的军需军备还未有着落,更遑论还老百姓的粮食了!
不知不觉,三人已行至城北。
见朱希孝仰头望着漫天的烟花发愣,姜炎上前一步:“大人,这烟花炮竹不到天亮是不会停的,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早还有大朝会呢!”
朱希孝依然没迈步,咬牙愤然道:“京师豪门勋贵终夜狂欢宴乐,东南将士们却食不果腹,这些没用的炮竹烟花要放整整一夜,军队的铳炮内却没有铳子火药,真是岂有此理。”
王炜一听,连忙道:“大人,您不会是想在明早的正旦朝会或大宴仪上跟皇上提出让京师的豪强显贵为东南战事认捐吧,届时,各邻邦属国的使节都在,有点儿不太合适吧!”
朱希孝微微一笑:“不错,的确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让皇上下不来台,不回府了,去皇宫吧,一定要让皇上一出寝宫便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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