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孝带着李夏昕骑马一路狂奔。
到了通州一家医馆门前,便让夏昕下马,自己则策马继续向前疾驰。
李夏昕走进医馆,里面的情形让她触目惊心!医馆内躺着十数名锦衣卫力士,双手皆已溃烂,有的在哀嚎痛呼,有的已陷入昏迷,坐堂郎中却束手无策。
李夏昕当机立断,剜掉腐肉,剪断坏掉的筋膜和血管,骨头变了颜色的部分也要刮掉。
通州城外南下的官道上,一百多名锦衣卫力士齐刷刷的跪在道旁请罪。
朱希孝望着已化作液体渗入土中的银子,近乎歇斯底里的道:“本官要的不是请罪,到底怎么回事,说!”
原来,押银途中,力士们闻到了一股股刺鼻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烈,装银箱也变成了红色。力士们心知不妙,便立即开箱,却发现银锭竟在莫名其妙的溶化,凡沾到装银箱的人双手也开始腐烂。
王冰凝发现每个箱盖上都固定着好几个玻璃瓶,而且皆已破碎:“腐蚀银子的东西就是装在这里面的,路上颠簸,震破了瓶子,东西流出来蚀坏了银子。我在沿海的时候,曾听弗郎机人说过一种液体,濠镜那边的人叫它作逆王水,腐蚀性非常强,就算是金子也可迅速溶掉,将人浸入里面倾刻间便会化为一滩脓水,现在躺在医馆的那些锦衣卫弟兄,命可真够大的。”
王炜立即跪倒请罪:“是卑职失职,当时,卑职亲自盯着银子的清点、装箱,就发现每个箱盖上都罩一层布,卑职还以为是荣鼎钱庄的规矩,便未多想。是卑职疏忽大意,酿成大错,甘愿领罚。”
“现在不是追究过失的时候。”王冰凝正色道:“朱大人,没有了这笔银子,福建怎么办,戚家军和俞家军怎么办,在找出严家那笔银子之前,还有办法筹到钱吗?”
“没有办法,不仅没有办法筹到钱,此事一出,皇上会震怒,御史言官们会群起而攻之,那些捐了银子的大臣们更会落井下石。严家的那笔银子牵扯到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还有吏部尚书,没有了皇上的支持,根本无法放开手脚查找。太高明了!既摆了成国公府一道,又护下了助景王夺嫡的经费,更加对福建战场釜底抽薪,一石三鸟,真令我朱希孝佩服之至。”朱希孝双拳紧攥,双眸喷着愤怒之火。
朱希忠跪于午门前,虽然已经一天一夜,仍然跪得挺直。
进出紫禁城的大小官员经过他身旁无不放慢脚步或稍作停顿,幸灾乐祸者有之,冷眼讥笑者有之,同情叹息者亦有之。
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生于公卿世家又极得圣宠,荣华富贵可以说是子子孙孙都享用不尽,干嘛还要折腾,同臣僚对着干,做些干好了不落好、稍有纰漏得吃瓜落的事!
朱希孝立于千步廊,一想到大哥替他揽下了全部罪责,他的心在滴血!
可他没有时间难过或怨恨,福建的战况等不起,十几名弟兄的手臂不能白白残废。
朱希孝找上了徐炔。
“徐千户,朱某此次遭人算计,栽了个大跟头,可事情还是得继续做下去。福建那边的军费要是再拖下去,不仅整个福建会跟兴化府一样沦为人间炼狱,连戚家军、俞家军这些刚刚组建起的抗倭力量,亦将灰飞烟灭。看在那些受苦受难的江南百姓和浴血奋战的将士的份上,徐千户可否帮朱某一次?”
面对朱希孝的恳切求助,徐炔淡然一笑:“镇抚使大人,为国为民,就算让下官抛头颅、洒热血,下官亦在所不辞。可这忙……就算将下官一家老小放在秤上,按熊掌、血参价卖出去,也筹不齐二十万两银子。下官总不能带着手下一千兄弟去劫大户吧!”
朱希孝哑然失笑:“在徐千户眼中,本官那么浑吗?”随即收敛笑容,正色道:“本官查到了一笔赃银,要是搁往日,只要将替那些不法之徒窝藏赃银的钱庄老板抓进诏狱就算完事。可眼下这个当口,指挥使替我承担了全部罪责,被罚跪于午门前三日,锦衣卫不能再落下任何让人攻讦的把柄。所以,得先找到账本,本官记得,徐千户会一手开各种精巧之锁的绝活儿,对吧?”
徐炔眼露狐疑之色:“这样的人,卫中……”
“此次,双手被毒液废掉的那些弟兄,都是上前去开锁的。”
徐炔一听,当即满口应承:“好,镇抚使大人准备何时行动,下官一定随叫随到,若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朱希孝望着徐炔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徐炔是皇上安插在锦衣卫中的眼睛,对手太狡猾了,此次行动万一再出现意外,有他在,自己便不至于百口莫辩。
李夏昕在王冰凝的衣服中翻找到了锦衣卫的腰牌,正拿在手中把玩,羽儿便推门而入:“我给王姑娘送棋谱,夏昕妹妹有事要忙,那我就先走了。”
李夏昕一把拉住正欲出门的羽儿,眼神犀利:“你刚刚看到我拿冰凝姐姐的东西了,对不对?”
羽儿抿嘴一笑:“你们姐妹俩向来不分彼此,妹妹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李夏昕将手伸到羽儿面前,舒开手掌,悄声道:“这是锦衣卫的制牌,冰凝姐姐根本不让我碰的,我同你说,是想让你帮我个忙。今晚冰凝姐姐有事,不会回来,你可不可以躺在我床上装我呀?”
羽儿面上立即露出了惊慌之色:“夏昕妹妹,你又要离家出走,我这右臂还吊着呢,再有一次朱大人扭断的该是我的脖子啦!”
李夏昕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要逃跑,还记得前两天我同你说过的锦衣卫力士的双手被腐蚀废掉的事吗,我想去偷那种毒药,你放心,明天天亮之前我肯定回来。”
“那你准备怎么出去,又怎么回来?”
“我都计划好了,府中每晚都要往外面倒泔水,我藏在泔水桶里,自会有车把我拉出府。”
羽儿秀眉一蹙:“泔水桶?妹妹还真是……勇气可嘉,那我先回屋了,天黑之后我悄悄过来,你放心,保证不会让朱管家发现异样。”
羽儿刚出门,面上便扬起了冷笑。
屋中的李夏昕也笑了,笑容坚毅中带着苦涩:“羽柴杏子,希望你能将这条消息传给朱载圳。朱载圳,你若真的喜欢我,应该不会放过同我相见的机会吧!”
泔水车出了后门,穿过胡同,李夏昕这才掀开桶盖站了起来,她迈上其它泔水桶盖,站定后跳下了车。
除了酒楼饭庄,街上其它店铺大多已经打烊。
李夏昕好容易才敲开了一家成衣店的门。买了一套男装,换下了身上那身又脏又馊的衣服,顺便打听了一下荣鼎钱庄的具体方位。
同掌柜的客套几句,李夏昕不敢再做耽搁,按照掌柜述说的方位飞奔而去。
荣鼎钱庄的老板荣铭细细端详着门房呈给他的腰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快请他进来。”
李夏昕被请进屋,荣铭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小姑娘,心中更加狐疑、忐忑。
很快,他心中又想,朱希孝若要密裁他,断不会只派这么个小姑娘前来,更不会光明正大的亮出身份从正门进入。
荣铭心中虽是七上八下,面上却泰然自若,拱手道:“小爷您快快请坐,敢问小爷尊姓大名,登门寒舍可是受北镇抚使朱大人的派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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