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孝和李夏昕一路疾驰至码头。
王冰凝早已等候在码头,这令李夏昕既意外又惊喜:“姐姐!”
朱希孝朝王冰凝使了个眼色,“舍妹就劳烦羽儿姑娘多费心照顾了,李某在此先谢过姑娘。”
见到爱人竟无法相认,令王冰凝很是心疼,这不禁让她联想到自己顶着羽柴杏子的这张脸,日后若见到陆言渊,自己将会是何等心情?
李夏昕红红的眼眶中噙着泪水:“那个……哥,你不同我们一起去福建吗?”
朱希孝眼眶发烫,他抚摸着夏昕的脑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哥来湖广,是帮戚家军购置药草的,不过,哥会尽快,说不准等你们见到了戚夫人,哥也就回到戚家军军营了呢!”
李夏昕含泪笑了:“哥,你给我做的笛子,在景王府被烧毁了,我应该将笛子带在身上的,这样我就可以吹曲儿给你听了,哥,你好久没听我吹笛子了吧,这几年我一直都在练习,吹得比之前好听多了。”
上一次听她吹笛……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唯一一次听她吹笛子,是在诏狱中,庆祝俞大猷无罪开释、即将赴任大同。那时候,他们可是真幸福啊!短短不到四年的时光,似乎什么都变了,夏昕变得聪慧、懂事得让人心疼,而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放开她、不认她!
朱希孝暗自深呼吸,勉强忍耐:“没关系,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听的。”
王冰凝上前来:“不能再耽搁了,船马上就要开了。”她说着向朱希孝微微颔首,然后拉着夏昕朝官船行去。
如织的人流中,王冰凝牵着李夏昕,一步步登上舷梯。
朱希孝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群中那个他最为熟悉、牵挂的娇小背影。他似乎在期待她回头莞尔一笑,却又怕她回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留一个微笑给她!
直到夏昕上了甲板,朱希孝才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毅然转身,翻身上马离去。
登上甲板的李夏昕早已是泪如雨下:“姐,你回头看看,他还在吗?”
“他……刚走。”王冰凝脸颊亦挂着泪珠,她已看出夏昕认出了朱希孝,这令她不禁再次想到,若有一天她易容成陌生人的模样,陆言渊会认出她吗?
李夏昕双肘撑在船舷上,哭得泣不成声:“姐,我知道他是谁,我认识他右手手心里的伤疤。我错了,我不该将凤冠霞帔给烧了,我若穿着凤冠霞帔同他共乘一骑,那我也算是嫁过他了吧!”
王冰凝擦干眼泪,倔强的昂起头,粲然一笑:“夏昕,听姐姐唱首曲儿吧!”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官船缓缓驶离码头,向南而行。
一滴滴满含伤离痛楚的泪珠,洒向江中。
江面上回荡着少女凄美的歌声,雪白的浪花拍打着船身,似乎在为令人悲戚凝噎的歌声和奏。
福建。戚家军大营的中军大帐。
一名亲兵一边服侍戚继光穿戴铠甲,一边小心翼翼的道:“将军,昨夜夫人的丫鬟来请李大夫,听说好像是安儿小少爷病了。”
“连夜请大夫,说明病得不轻,离大军开拔还有大半个时辰,我去看看。”戚继光说着从亲兵手中夺过头盔,转身就走。
可他还未出中军大帐,北路守备王如龙便着急忙慌的闯入大帐:“将军,不好了,军中好多弟兄突然病倒,而且症状相似,李大夫说应该是瘟疫。”
李夏昕和王冰凝来到戚家军大营时,全营上下弥漫着一股颓丧之气。
二人来到戚夫人的住所。
李夏昕终于见到了自己在花街镇救护下的安儿。此时,安儿正因高烧而昏迷不醒。
三年未见,安儿自是长高了不少,要是在外面遇见,李夏昕一定认不出。
望着孩子小脸通红、小嘴唇干裂发白的可怜模样,李夏昕忧急万分,立即坐在床边帮安儿把脉,“王姐姐,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哥……”
戚夫人早已是心力交瘁,但她仍强装作坚强、镇定,她打断了李夏昕的话,急切的道:“你哥已换了有十几次药方了,现下所用的就是疗效最好的方子,可也只是能让病人轻松一阵儿,将军已派人去武夷山一带寻你父亲了。你哥同军中十几位郎中已是焦头烂额,希望你父亲来了,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李夏昕端起小方桌上的药碗,嗅着碗底的药渣,摇头道:“服下药会好一阵儿,说明不是药不对症,应是没有切除感染源的问题。”
王冰凝非常冷静的道:“戚夫人,相信戚将军已跟您说过我的身份了,我叫羽儿,是借夏昕妹妹的光,来向您寻求庇佑、帮助的。军队开拔前夕,突然感染瘟疫,未免太凑巧了吧?”
戚夫人苍白而疲惫的脸上扬起了敬佩的微笑,表示她知道眼前这个自称叫“羽儿”的姑娘是王冰凝,以及她冒充她人来江南的目的,“将军他们自然想到此次祸事是人为的,下手之人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让戚家军无法开赴广东。还有,明明病患都会被悉数隔离,可每天还会有人不断的病倒。锦衣卫的密探也一直在查,可是没找到任何线索或是可疑的人。”
“感染源?戚夫人,最先染病的是什么人?”
戚夫人眉头紧蹙:“疫病在军中流传开时,安儿已经病倒了,所以有些事我不是很清楚,最先染病的好像是军中的伙夫。”
听到戚夫人说最先染病的是做饭的伙夫,李夏昕和王冰凝便来到了粮仓。军营中的所谓粮仓,不过是用苫布简单搭盖的一个大帐篷而已。
进了简易粮仓,李夏昕本想看看粮食,可打开一只麻袋后,她却后退几步,指甲抠着苫布:“姐,你要来看粮仓,是觉得敌人在粮食里下毒了,是吗,这似乎有些不大可能吧?”
“你不也这么觉得吗,不然,这白花花的大米,你干嘛不敢抓呀?”王冰凝带着开玩笑的口吻揶揄夏昕一句后,随即正色道:“老实说,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军粮都有漕军押运。而且,自从去年二十万两军费被蚀毁之后,朱希孝便成了惊弓之鸟,戚家军所有军备的购置、押运及装卸各个环节都有锦衣卫盯着,戚将军和沈襄之所以不会想到是粮食的问题,因为他们自信敌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可现在,军中不断有人病倒……算了,我这根本就是无的放矢加有病乱投医。”
王冰凝说着,目光突然一凛,从头上拔下发簪。
原来,一只肥硕的老鼠蹿上了麻袋,王冰凝手法极准的用发簪将老鼠钉在了麻袋上。
李夏昕连忙上前,将发簪从麻袋上拔下,又极其嫌弃的用脚将死老鼠踢到角落里:“姐,在别人眼里,你的右臂已经废掉了,你这样是会暴露身份的!”
王冰凝目光中闪烁着犀利:“我知道,就是觉得这只老鼠挺讨厌的,所以才出手的。”
“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姐姐竟然怕老鼠,小时候,看到这家伙我心里也挺发怵的,可是到田野采集五灵脂,少不了要同此类伙计不期而遇,后来慢慢也就……”李夏昕说着突然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姐姐,你是说疫病的根源在这老鼠身上,是老鼠将病毒沾染到了粮食上面?”
王冰凝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间这么觉得。”
李夏昕思忖片刻:“万一姐姐的直觉是对的呢,我去找戚将军。”
李夏昕刚走出中军大帐。戚继光便立即派人去附近购置粮食,同时命人在军营各处杀灭老鼠,甚至包括蟑螂。
军中现有粮食被贴了封条,在外购置米粮又需要时间,所以,全军停灶。
疫病肆虐再加无食裹腹,笼罩着每个兵士的,除了恐惧、慌乱,还有饥饿。幸而戚家军军纪严明,并未出现逃兵或发生什么事端。
而此时,广东潮州府,已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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