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府时已然戌时,刚进大门就看见坐在院里的小山楂抱着红豆饼在发呆,我快走到跟前他才回过神来,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姑姑,你去哪了?”
我轻车熟路地将他手上的饼抓过来,晚来风凉,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在这里发了多久的呆,饼都凉透了,倒也正好让我有了理由抢着吃。
我啃着饼道:“红豆饼都凉了,小孩子吃了对身体不好,浪费又可耻,姑姑替你解决掉好了。”
小山楂摆摆手,难得大方道:“凉了也不好吃了,就给姑姑吃吧。”
红豆饼小,我啃了两口就没了,又实在饿极,遂问他:“你身上还有没有东西吃?”
小山楂摇摇头:“厨房里应该还有。”
“嗯嗯,你吃饭了么?”
小山楂点点头,但大抵是我的眼神太过诚恳,他又摇头道:“有点没吃饱,可以陪着姑姑一起再去吃点。”
我拉过他的小手:“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你怎么会坐在这里发呆,也不吃饼。”
小山楂摇头,又问:“姑姑你去哪了?我一下午都没看见你。”
我嘿嘿一笑,道:“阿爹今天放我出去玩了,好不容易出去一回,我不得好好撒野,玩够了才回来。今儿下午我都走累了,小山楂你背姑姑去厨房吧。”
“不要,姑姑胖,小山楂背不起来。”
“乱说,姑姑才不胖。”
“那姑姑你上来。”
“哈哈,姑姑和你开玩笑呢。等小山楂长高了再来背姑姑好不好?”
“嗯,小山楂很快就长高了。”
本来想着出了厨房后直奔阿爹宅院,小山楂大概是受了委屈,一个劲缠着我叫我陪他玩游戏,等我讲故事哄他睡了才罢休。
想来那时阿爹也睡下了,我只好明天一大早再来找他了。
第二天天才灰蒙蒙亮,我正同周公,哦,不,孟公约会呢,就听见外面“咚咚咚”的敲锣声,然后就是老夫子洪亮的声音:“古有人凿墙偷光,有人悬梁刺股,江小姐,咱不必那么刻苦,闻鸡起舞就好了。”
我懊恼地将枕头丢下床,然后捂着耳朵躲进了被子里,奈何敲锣声呐喊声,声声入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我的心头,一震一震的。
我一脚将大门踹开,怒火冲天道:“老头你再敲一下试试。”
老夫子将敲锣棍放下,露出残缺不齐的门牙,和蔼地笑道:“江小姐,起来了呀,快去洗漱然后学习吧。”
这牙听说是他昨天反复咬那百两黄金时,没咬好给咬崩掉的。
虽说与我无关,但看到他豁着口儿的牙又难免觉得可怜,见他已将敲锣棍放下,我气也消了一半,便只不耐烦道:“别再敲了,我不学,我今天休息。你也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我就打算转身回房。
见状,老夫子又敲了两下大锣,“好学生是不睡回笼觉的。江小姐,醒都醒了,起来背书吧,只要背一个时辰便可用早膳了。”
起这么早还想让我饿着背一个时辰?
好家伙,你说你平时揪着我让我背书抄书就算了,现在竟然如此得寸进尺、咄咄逼人,难不成折腾我还折腾上瘾了?
真当本小姐没脾气?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愤怒地一掌拍在门板上,掌风之凌厉定可吹毛立断,故而我这门板自然……完好无损,倒是我这手红肿了半边。
我强忍着疼痛,将气势提升至满格,吩咐道:“黄金、万两,老夫子昨儿摔了一跤,牙都摔断了,实在不宜再操劳,你们俩快把老夫子‘请’回房休息。”
老夫子将锣敲得叮当作响,边躲边道:“老夫不觉劳累,江小姐,老夫是奉老爷之命督促你学习的,自然是不敢怠慢。”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忙道:“黄金,你抓住他,万两,你快把锣抢过来。”
好不容易制停了老夫子,还未消停一会,江岳寒就边理衣襟边人模狗样地踱了过来:“哟,大清早的,小妹你这里可真热闹。”
我不嗤:“阴阳怪气,少来看戏。”
“哈哈,要我说,人家夫子也是一番苦心,为了教好你才如此费尽心机,你瞧,这不挺有成效,我小妹说话都开始押韵了。”
“江岳寒!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真觉这夫子好,我双手赞成你带走。”
“没大没小,怎么能直呼三哥名讳,夫子,看来你还得再好好教教。”
老夫子连连点头称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江小姐,你看三少爷都这么说了,咱还是开始学习吧。”
“不学!江岳寒,你要是没事干你们可以凑一起学,一个倾囊相授,一个诚心向学,绝配!”
江岳寒“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装出一副“学富五车”的斯文样儿来,“小妹,这夫子是阿爹特意给你请的,我可不能占了去,再说了,你三哥我这学识,哪还用得着什么夫子。”
若只是自夸也便罢了,“特意”二字他还咬得极重,生怕我听不出来似的。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未开口,就又听他道:“小妹,你体谅一下夫子,他也只是想让你笨鸟先飞。”
“江岳寒,”我紧攥拳头,“我劝你在我还忍得住之前适可而止。”
江岳寒一脸的肆无忌惮:“怎么,你……”
还未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岳寒,你怎么又在欺负摇摇?”
紧接着,大哥江承顶着“救星”的光芒缓缓走了过来。
来得正好,我忙无力地一屁股倒坐在地上,轻掩着面,食指迅速地点了口水涂在眼角处。
过夜未漱口的口水有点熏眼辣目,不觉间我就生生逼出了两行清泪,顿时让这份做作的委屈真实动人了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我驾轻就熟地告状:“大哥,三哥欺负我……呜呜。”
纵然这场面已经见过许多次,江岳寒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我没有啊,大哥,我只是来激励她学习的。”
我擦擦眼泪,接着控诉:“大哥,三哥说我笨。”
江岳寒不甘示弱:“大哥,我也要告一状,她直呼兄长名讳!”
江承却道:“那也是因为你先欺负摇摇。”
我忙道:“大哥英明。”
对这结果,江岳寒见怪不怪,当下只哼一声,“你就是偏袒她。”
我顿时不乐意了:“就事论事,这次是不是偏袒你自己心里有数。”
“反正没少偏袒,大哥就是向着你。”
“向着我也是因为我招人喜欢。”边说我还朝他扮了个大鬼脸,哼,我气不死你。
江岳寒道:“大哥,你看看她,哪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自己都没有世家公子的德行你还管我。”
江承怕我们两个就这么无休无止地斗下去,便嘱咐江岳寒道:“岳寒,不要呈口舌之快,你是哥哥,让着点摇摇。”
江岳寒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委屈得说不出来话,怕是此刻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姑娘,这样就可以和我一样挤点泪水扮扮可怜。
我自然不忘奚落,“人家可不是哥哥,是姐姐,是吧玥晗?”
闻言,江岳寒的脸灰了一半。
当初阿娘生了大哥江承,二哥江奕,第三胎就特别想要一个女孩,都说酸儿辣女,阿娘怀三哥的时候就特别爱吃辣,郎中都说怀的定是个女孩,阿娘欣喜若狂,早早便取了名字,叫江玥晗。
我们江家的取名传统都是男孩单字,女孩双字。
而后三哥出生,虽是男孩,阿娘玥玥晗晗的喊习惯了,索性就将男孩也叫做江岳寒了。
江承责备道:“摇摇。”
江岳寒默了默,忽地又笑道:“是啊,所以和孟梓桑有婚约的是我。”
如果说,我刚刚的话是捅在他身上,那他现在这话就是扎进了我心窝。
我正想着该如何反击呢,夫子刚从万两手上抢过来的锣就咣当掉在了地上。老夫子张着嘴,下巴半晌没收回来:“那孟梓桑我见过,儒雅随和,一派文人气质……可他是男的吧?”
江岳寒一扬头:“是啊。”
老夫子愈加惊讶了:“你和他真有婚约?”
闻言,我和江岳寒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他说的是“是”,我说的是“没有”。
这似是而非的反应反而让老夫子深信不疑,他摇着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江承便同他道:“兄妹之间的玩笑话,还请夫子勿放在心上。”
这话落在老夫子耳里,自然就成了掩饰之词,以及让他不要往外抖的体面话。
遂而老夫子拱手道:“大少爷放心,老夫明白。既然少爷们在和小姐玩闹,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就捡了大锣一步三摇地离开了。
看来这句话对他心理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大。
当然,对我也是,我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大哥,三哥,你们聊,我先回房睡回笼觉了。”
江承叫住我道:“摇摇,睡醒后别忘了去阿爹那一趟,阿爹有事找你。”
“阿爹找我?”我瞬间来了力气,寻思着反正这一通吵,回笼觉也睡不香了,而且那老夫子若是不赶走,下一刻不知还憋着什么花样等我呢。
我倒不如能早一点便早一点和爹爹说。
“那我可不能叫阿爹等着急了。”我边向阿爹宅院跑边大声道,“正好把某人房里藏了不知哪年春天要被选进宫里的秀女图和爹爹说道说道。”
江承一头雾水:“什么秀女图?”
江岳寒倒是听懂了,连忙赶上来拽着我的手撒娇道:“小妹,摇摇,刚刚是三哥过分了,三哥和你道歉行不行,以后你想吃什么三哥都出去给你买,你别告诉阿爹成不成?”
二十三岁的江承:?
什么鬼,我怎么听不懂?难不成我和这群年轻人有代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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