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我和周涉开始分配起了出租屋里的一切东西。
我们对这件事都很平静,说好了等过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有一点儿空闲,到时候周涉还能帮我把东西搬回家。
相比于我们的平静,知道我们要分手的消息,周围的朋友纷纷用消息来轰炸我们的手机。
高中和我关系最好的班长充当起我们之间的和事佬,她问我:“晴晴啊,你和周涉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谈了这么多年,怎么说分手就分手?难道是他外边……”
我和周涉谈了这么多年选择分手,在外人看来,无一不把问题归结于他人。恋爱太久,难免会在自己的世界开小差。我也情愿周涉是因为爱上了其他人,他变了心,出了轨,总比揭露是我们不再爱彼此的事实要好。
有时候体面比不体面更让人煎熬痛苦。
无数个日夜里,我问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错?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没有错,周涉也没有错。周涉想要的是努力的工作,去给我富足的生活,我们有能力去面对未知的可能。而我想要的不是金钱的多少,是长久的陪伴,弥补我们在恋爱中的距离。
观念上的不同让我们越来越不理解彼此,即使爱人就在身边,也远在天边。
听到我的解释,班长在咖啡厅里模仿起了顾里:“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几步就散了。”
因为这句名人名言,我和班长哈哈大笑,任谁也看不出我们在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
班长说的有趣,但我对此并不赞同。
在我眼里,爱情更像是拼图,每一片拼图都有属于自己的凹槽,我和周涉就是两片小小的拼图,我们的凹槽相符,一拍即合,以至于我们忽略了画面上的匹配,构图上的完整。
相爱时,我们可以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残缺也变成一种唯美。
不爱时,我们拥有了精确的显微镜,在匹配里寻找每一处的裂缝,
朋友和同学们偶尔的劝阻似乎并没有对我和周涉产生什么影响,但我爸妈,当年对我和周涉头号的反对者,现在成了我们感情坚定的拥护者。
当我在家时,话题总是不自觉地偏移向了周涉,我体会到了当年我在我爸妈面前提起周涉的无奈。
他们能从我现在在吃什么延伸到不知道分手以后对周涉的打击有多大,他们总是能找到类似我与周涉案例的电视剧调大声音让躲在卧室里的我听清楚。
事情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我实在受不了我妈对我的打扰。
“妈,我都跟你说了,我和周涉,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我们走不下去了。”我打开门,深深地叹口气,冲她说,“分开是很正常的事情,您能不能别总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在家里放情感的播报啊?”
我妈关掉了手机电台上有关十年爱情长跑的浪漫讲述,把我拉到床上坐:“妈妈这不是担心你吗?”
“不用啊,完全不用担心我。”
我把脸偏到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觉得这段感情对我的打击会很大,我会为此常卧不起,会每天以泪洗面,但我真的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冷静,仅仅哭了一个晚上,我第二天还是照样能去工作,能做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我甚至感谢起了异地恋。多亏异地恋的距离,这段感情里许多时间都由我自己度过。多亏了火车站与高铁站,让我习惯了爱情里的分别。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妈妈怎么能完全不担心你。当年妈妈让你跟周涉分手的时候你不分手,现在耗了这么久,你眼看就二十八了,二十八哪儿像十八岁?不是妈妈吓你,女孩子有几个十年啊?”我妈说,“何况你们还有十年的感情。”
我妈有她的考量,觉得女孩子的青春宝贵,这么多年的时间都耗费下去,不能在最后一步说放弃。可是,这对于我来说完全不一样。时间是公平的,我耗费了十年,周涉也耗费了十年。
“但如果我们不再爱彼此了呢?”
我问我妈,我把我对爱情的拼图理论讲给她听,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句:“哪有那么多肯定能匹配的上的拼图呢,有些人过了一辈子甚至都不知道你说的拼图是什么,又怎么会发现它出现了问题呢?再者说,你能确定未来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完美拼图吗?”
我们一来一回,彼此以问题作为结尾。
我说服不了她,她说服不了我。
我以她为例,想告诉她爱情就是婚姻的基石,婚姻里一定要有爱情,我问:“妈妈,你现在爱爸爸吗?”
她沉默许久,险些让我看到在礼堂里沉默的周涉。
我妈说:“爱不爱的,那么虚无,那么飘渺,有什么用呢?”
我没想到困扰我那么久的问题是长辈们一句有什么用,就像我妈也不理解我为什么会纠结于爱或不爱。
“时间久了,爱情就变成了亲情,我和你爸从来不跟彼此说我爱你,这么多年,我们也早就记不得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可是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我们生下了你,送你去幼儿园,等你去上大学,再看着你工作,现在一转眼,一辈子不也就这么过去了。”
“晴晴,结婚不是恋爱,恋爱是激情,结婚是责任。”我妈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周涉是个好孩子,妈妈跟他讲过以后,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生活不是有情饮水饱,没有那么理想化。现在是他为你们的未来而努力,你才可以想到他忽视的地方。”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周涉的同盟军。
她说生活中的财米油盐酱醋,她说婚姻就应该像盲人一样,她说日子就该像白米饭和白开水。
她问我:“你还记得大四那年吗?你为了他绝食,不吃不喝,是他每天跑到咱们家的玻璃窗给你塞吃的。是你总跟妈妈讲他有多好,是你总说你有多爱他,这些感情不会轻易地改变。这些妈妈还记得,为什么到现在你全都忘了呢?”
我目瞪口呆,讲不出话。
我没想到当年周涉来趴我家窗户的事情,我妈都知道。正如我不知道我妈其实在背后都有跟周涉偷偷聊过天。
记忆里,妈妈还是不理解我的样子,但凡我做了一件违背她心意的事情,她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但总是强硬地让我继续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妈妈忽然变得好脆弱,她会拉着我的手,一点点跟我说曾经的记忆,语气也是那么地轻柔。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妈的怀柔政策,还是因为和周涉的回忆,我总觉得眼眶酸酸的,又要有掉出眼泪的嫌疑。
我把她从我的房间里推出去,坐在房间里,翻开我和周涉的聊天记录。
这么多年,无论我换过多少部手机,我都没有忘记倒出我和周涉的聊天记录,我看着我们从陌生到熟悉的对话,搜索有关我想你的记录,近万条的关键词,不止是冷冰冰的数据,还是我们的十年。
我翻着手机里一张张的照片,无论周涉在不在我的身边,我们总不缺搞怪的照片,分享每天发生的小事,一杯豆浆,一朵云彩,老师在课堂上出糗的视频,他每一次给我送的快递礼物。我不记得的事情,这些数字组成的照片都有存档。
我默默看着这些东西,视线逐渐模糊。
一直以来我为自己披上一层疏离的壳,欺骗自己习惯了分别,但十年的感情,相爱过的证明,哪有那么容易舍弃。
可也正是因为那些爱过的细节,我才能明确地感受到我们现在的不爱。
隔天下午,周涉从外地出差回来,我和他讲,我会先去我们的出租屋整理东西,等他回来检查一遍。
直到最后我妈也没放弃,跟我进到周涉家,发现周涉不在,只好把快递箱先放在了我面前,让我再好好考虑。
等我妈离开,我不甚明白地打开了快递箱,发现了十年前的这卷录像带。
原本收拾行李的打算变成了我找放映录像带机器的艰辛,太不容易,我在杂物间翻到了我和周涉塞到角落的机器。
录像带看了半卷,我险些都要忘记十八岁的我那么大胆能在暗恋对象面前写表白信。
我正在笑,就听见家门口有响动的声音,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从公司回来的周涉,他看到我坐在地毯上,换了鞋,倒了杯温水,也坐了过来。
“在看什么?”周涉问我。
我说:“我们高中时候拍的录像带。”
“是书吧老板答应寄给我们的那卷吗?我还以为他早忘了。”
我没想到周涉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回忆,我笑了笑,问他要不要一起看,周涉点点头,喝了一口水,又把那杯温度正好的水递给我喝。
我们那么熟悉彼此的行为,像是紧紧咬合的两个小齿轮,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我喝水,他就跑到前边倒录像带。
录像带倒带又陷入了黑屏,一切似乎在瞬间重头来过。
我又趴在了那家书吧的原木桌上,偷偷摸摸地写东西。
“还记得吗?当时的你护着不让我看贺卡,拍你的时候还说什么法律条文记录不能侵犯隐私权。”没等视频里的我抬起头,周涉就抢先说出了过去的台词,“我都没跟你说过你傻乎乎的样子真的好白痴。”
“哈?”因为周涉的话,我瞬间被激怒,“那也不知道某人为什么那么想看白痴写的贺卡。”
周涉耸耸肩:“承认写贺卡的是白痴就好。”
“周涉!”
视频里的林晴与周涉拌嘴,我们也在电视机前拌起了嘴。
“当时我抢走你的贺卡是不是很紧张啊?”
周涉看着视频里的林晴因为周涉的抢走贺卡的举动紧紧拽住了裙边,当时局中人没发现少女在等她的审判者审判,正如现在的我们也不知道何时成为了这场爱情长跑里的被审者。
“一转眼过去十年了,十年真的好快啊,我都没反应过来。”
这十年,我们笑过、哭过、怨过、吵过,如果不是真的付出过,在看这卷录像带,我们的心情都不该有太多的起伏,眼泪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掉下。
明明上一秒还在拌嘴,还在笑。
这一秒,周涉已经低下了头,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动作很虚,像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努力地想要假装我不知道他此时的脆弱,可他的眼泪砸向我的手背,滚烫又冰凉的。
不止是我放不下,周涉也同样放不下。
即使我们明知道放不下不是爱情,可同样会为它而痛哭流涕。
“晴晴,不分手了吧,我们不分手了,我不想跟你分手。”
他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
视线总在相交时又匆匆错开。
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说:“林晴,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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