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灯都熄了,淮宁扶着栏杆走下去,凭借良好的视力,他摸索到了季岚山门前。
微弱的灯光从底缝透出来,里面住着的人还没有休息。
他抬手,系统就喊住了他:【要不明天吧,他现在戾气太重,我都感觉到了。】
“没关系,我不怕。”说罢,淮宁便敲响了房门。
无人回应,季岚山明显不想搭理他。
淮宁毫不气馁,继续轻扣门板,甚至低声唤道:“季岚山。”
淮宁有副好嗓子,声音如珠玉落盘,又似潺潺的清水,清脆韵雅中带点柔软之感,让人听着舒服,也很容易博得好感。
但季岚山不为所动,甚至熄掉了房间里的灯。
淮宁有些惋惜,自说自话道:“已经休息了吗,那我明天再来吧。”
虽嘴上这样说,却还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在黑暗中挽起一个淡而又浅的笑。
不多时,屋内响起了拖沓缓慢的脚步声,淮宁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季岚山没有休息,门外人说了什么他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不禁有些困惑。于是他抱着侥幸心理开了门,正巧撞上了淮宁含笑的眼眸。
化鬼后,他在黑暗中视力不受影响。
来人是今天见到的小少爷,很矜贵很漂亮,也很可恨。
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这个小少爷没有出生,他的生活会不会不是现在这样,这样的糟糕,这样令人绝望。
如果淮宁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淮宁现在死掉也不晚……
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大脑,季岚山眼睛赤红,呼吸都变的沉重了几分。
身侧的手在发颤,暴出清晰可见的筋络,像是下一秒就会掐住面前人脆弱的脖颈,拧断。
【崽!他想杀了你!!】
“我知道。”
淮宁始终扬着笑,他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季岚山,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语气格外平静:“伤口包扎过了吗?”
季岚山死死地盯着他,不说话。
避开他的目光,淮宁低头一瞥,有系统在,他的视力也不受坏境影响,所以看的很清楚。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还是没有处理,换做常人怕是要感染生病了。
“医生没有来吗?”他轻声问。
季岚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其实很害怕别人看到他的丑陋和缺陷,他被嘲笑太多次了,所以哪怕是变成了鬼,一旦接收到外界的关注,还是会想躲起来,藏进灰色的角落里。
淮宁见迟迟等不到回应便再开口道:“伤口得尽快处理呀。”
被淮宁几句话一打岔,季岚山竟冷静了些许。
这个小少爷在看他,他挽着温柔的笑,说着关切的话,他穿的干净得体,气质清冷优雅,和肮脏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蓦地,他无端生出一股无措,方才的杀意缓了些。
他不想和这种顶端的贵族说话,于是抬手就想关门,但淮宁反应更快,一只脚卡在了中间。
他们靠的极近。
淮宁的身高是硬伤,堪堪只到季岚山的锁骨处,对方稍稍低头就能嗅到他身上的暖香,那是一股很淡的茉莉花味,清新雅致。
是沐浴乳的香气吗?
季岚山有一瞬间的出神,而淮宁就趁这个空子钻进了屋中。
“出去。”语气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季岚山冷冷地剜向淮宁,方才消散了些的杀意又涌了上来。
但是淮宁间接性耳聋,甚至笑盈盈地问:“把灯开下来好吗,我怕黑。”
他的长相和嗓音都偏软,完全没有攻击性,所以这句话说的像在撒娇似的。
季岚山小时候也怕黑,李佩云知道他的弱点后,经常把他扔进窄小的屋子关着,那里密不透光,闷的他呼吸困难。
他当时求李佩云:“我怕黑,放我出去吧。”
但他的祈求从未管用,李佩云只会笑他,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或是其他妖怪一样桀桀大笑,然后不停歇地骂他,警告他,让他不准再犯错。
他犯什么错了,李佩云打牌输了是他的错,偷东西被发现也是他的错,甚至季岚山穿的衣服不如她的意也成了罪过。
这种恶毒的女人,早该下地狱了。
——啪
灯亮了,季岚山开的。
不为别的,只是淮宁说这话时,他想到了年少的自己罢了。
小少爷对他道谢。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应该说很寒酸,一张老式木床,一张掉漆木桌,还有一个摇摇晃晃要散架的旧椅子。
没有衣柜,只有一个很大的纸箱,里面放着几件过时单调的衣裤和一摞子书籍资料。
很难想象,奢华的别墅里藏着这样一个破旧的角落,但却是季岚山的小天地。
淮宁皱了皱眉,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季岚山杵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扫视自己的房间,他在猜想,这位小少爷待会儿会说什么呢。
是态度恶劣地嘲笑他阴暗潮湿的居住地,还是虚伪地表现出高位者的悲天悯人。
他没猜准,淮宁只是大致扫了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他,试探地问:“我替你处理伤口好吗?”
他在怜悯我吗,他想施舍我吗,季岚山恶意地想。
“为什么。”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可惜淮宁没被他阴森的表情吓住,甚至乖乖作答:“伤口处会疼,而且容易感染生病。”
季岚山愣住了,这是在关心他吗,还是说淮宁在装好人?
“别装好人了,惺惺作态!”季岚山直言道,他今夜的怨气和戾气很重,说话也很冲。
淮宁还没说什么,系统就先炸了:【崽,咱们回去!什么玩意儿啊!!】
先安抚好暴躁的统哥,淮宁再看向季岚山,好脾气地道:“我没有装好人,我是真的想帮你,你不要生气。”
说谎!骗人!!
但淮宁的眼神太纯粹了,像未被世俗浸染过的珠子,叫人一眼望到底也找不出任何瑕疵。
他毫无心机地站在这里,喜怒哀乐都是最真实的表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需要猜忌,他的眼睛告诉世界,他没有撒谎,他是真心的。
季岚山心情复杂,他向来只和这个世界的恶意打交道,却无法分辨善意的好坏,何况他也觉得这个身份高贵的小少爷没必要和他做戏。
在他纠结的时候,淮宁又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话:“替你处理好伤口我就离开,不会再打扰你的,好不好?”
季岚山愕然,他想不明白这个小少爷怎么会用这样谦和的态度对他说这种话,真的是太怪异了。
他探究地望向淮宁,对方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等待着他的回应。
季岚山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也许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单纯又懵懂的无知少年,不会跟他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甚至不用花心思试探,对方就会一股脑地把底细全部交代清楚。
毕竟,他看着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蠢蛋。
季岚山没发觉,他在无意之间,将淮宁放在了一个没有威胁,相对安全的心理位置。
“洗手间在哪里?”在季岚山心里斗争时,淮宁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得到了答案,在身后的一个小破门里。
略微发锈的水龙头,碎了一角的玻璃镜,还有看着就不太好使的花洒,完美诠释了这屋主人的凄惨生活。
淮宁再度无声叹息,拎起池边的塑料盆就开始放水。置物架上挂着两条毛巾,他挑了条浅蓝色的放进水盆里浸湿端了出去。
修长的手指拧干冒着热气的毛巾,淮宁将它叠成方块状,他走到季岚山跟前,抬手想替他擦拭面颊上沾着的泥水。
季岚山蓦地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淮宁虚指了指他的额头:“我帮你擦脸。”
季岚山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哪里轮得到淮宁替他擦拭。
只是小少爷还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甚至试探发问:“你太高了,可以坐下来吗?”
不可以。
季岚山还没来得及拒绝,淮宁就站到床边,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他就像一只漂亮乖软的猫儿,如果得不到回应,大概会落寞地垂下尾巴,再委屈地呜咽两声,惹人怜爱。
季岚山眼神微动,冷着脸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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