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淮宁小心翼翼地抱回水缸，然后守在旁边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他守了小鲛人一整夜，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条华丽的尾巴撕裂开来，蔚蓝色的海水被染红，像那日的录像一般，刺的他心脏疼。
他突然涌出些不安的情绪，他好像在害怕，害怕失去眼前这只不聪明的小鲛人。
淮宁熬了大半宿，终于结束了堪称酷刑的分化。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意识昏迷过去了，还是陆白鹤进水缸捞出的人。
房间乱七八糟的，地板上全是溢出来的水，混着浓浓的血腥味，陆白鹤有些反胃，但还是忍着不适紧紧地抱着淮宁，带他去了次卧。
小鲛人漂亮的尾巴消失了，现在拥有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圆润淡粉的脚趾头微微蜷着，踝骨细而玲珑，细腻的皮肉毫无瑕疵。
再往上看，陆白鹤眼神微顿，意义不明的笑了。
和他本人一样，小小的，白里透粉。
他没给淮宁穿衣服，只把人塞进被子里裹住，然后坐在床边继续守着。虽然现在已经不烧了，但还是有可能出意外。
淮宁这次睡了一天两夜，醒的时候浑身酸痛，嗓子又干的厉害，他迷迷瞪瞪地嘟囔了句：“喝水……”
一秒后，房间响起脚步声，再过了会儿，有人托住他的后脑勺，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嘴唇。
几乎是下意识地吞咽，来不及吮走的水顺着唇角泅湿下巴，把胸口处弄的湿漉漉的。等淮宁喝完，陆白鹤抽了两张纸替他擦嘴擦身子，中途少年一次眼都没睁过。
又过了半个钟头，淮宁终于愿意醒过来了，浓密的睫毛颤啊颤的，颤得陆白鹤心尖痒痒的，然后落入眼帘的便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瞳。
干净中带点茫然，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淮宁盯着青年看了半分钟，浅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嗓音低弱有点哑：“……陆白鹤。”
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像琴键在心间重重的按下，随后发出一声悦耳的音节，陆白鹤眉眼舒缓带笑，低低地应他：“嗯，我在。”
淮宁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又阖上了眼，似乎是想再睡会儿，结果不到几秒的功夫，他突然看向青年，又不确定地张了张嘴：“陆，陆白鹤？”
陆白鹤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勾着唇，他知道淮宁在惊讶什么：“恭喜你啊，成年了。”
淮宁懵了一瞬，照理说还有些日子，怎么突然就成年了。他瞳孔一缩，忍着胳膊的酸痛抬手掀开被子，昂起头往身下一看。
尾巴不见了，是人类的腿腿！
他可以在陆地上自由行走了！
淮宁几乎喜极而泣，他欣喜地摸摸自己的屁股，饶有兴致地捏了捏，完全忽视了旁边的陆白鹤。
直到听见一声轻笑，他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青年玩味的神色，淮宁脸蛋儿骤红，着急忙慌地盖好被子：“看…看什么看。”
声音像块糯米糕，软软的，奶凶奶凶的。
陆白鹤耸耸肩：“早看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早！看！过！了！
淮宁怒火中烧，下一刻，又泄气了，反正都是男人嘛，看就看吧。
他抓着被子，眼巴巴地望向陆白鹤，非常有礼貌的道：“可以给我一套衣服吗？”
青年面露为难：“不知道你穿多大的，没办法买。”
淮宁垂下眼：“我穿你的就好。”
“也可以，那贴身衣物呢？”
“……”淮宁咬了咬嘴唇，他不太好意思说，要不然就不穿内裤吧，可是不穿好奇怪啊。
犹豫了半响，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也穿你的，可以吗？”
陆白鹤差点笑出声，他掩了掩唇，挡住翘起的弧度，语气不冷不淡：“知道了，我去拿。”
“谢谢。”
最后，陆白鹤拿了套不常穿的短袖，还有一条崭新的黑色内裤。他把东西放在床上后就出去了，留易害羞的小鲛人吞吞地穿上。
内裤有点漏风，短袖短裤也偏大，衬得淮宁的身形更加纤瘦，他忍着腿根的酸痛，扶着墙走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清醒清醒。
镜子里的少年面色苍白，只有嘴唇是稍带粉的，这次的成年期分化要了他半条老命，不过虽说看着憔悴，精神倒是极好的。
他随手拢了拢齐腰的长发，收拾好自己就出去找陆白鹤了。
找了一圈，没在二楼找到人，淮宁怀疑他是不是出去了，结果刚下楼，就在厨房寻到了他。
青年正背对着外面炒菜，亮眼的灯光把他的后颈映的很苍白，但却很有力量，淮宁静静地杵在外面看他直到陆白鹤端着盘子转身，他非常殷勤地过去拉开了门。
冒着热气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淮宁艰难地从刚炒好的山药虾仁上挪开眼，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陆白鹤煮了玉米排骨汤，他舀了一小碗，随手递给淮宁：“你先吃，我再炒个菜。”
淮宁受宠若惊地接过，头也不抬：“够了吧，坐下一起吃吧。”
陆白鹤动作顿了下，想想也罢，便取了筷子和勺子出来。小鲛人已经不客气地坐下了，接过勺子本想直接开吃，却又忍住了，他对陆白鹤露出点友好的笑，说：“辛苦你了。”
真的是条，很有礼貌的小鱼啊。
没想到他能说话后更可爱了，陆白鹤暗自笑笑：“不辛苦啊，吃吧。”
虽说真的有些饿了，但淮宁的吃相还是相当斯文的，而陆白鹤也是如此，两人坐在餐厅中，像一幅优雅的画。
食不言寝不语，填饱肚子淮宁才开口：“味道特别好。”
陆白鹤起身收拾碗筷，淮宁表示自己来被他拒绝了：“上楼玩儿去吧。”
少年悻悻地收回手，他没上楼，只坐在椅子上等陆白鹤，好在有洗碗机也不算麻烦。
青年仔细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指，抬眼瞥向淮宁：“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淮宁规规矩矩地坐着，像个等待提问的学生，他答：“除了腿酸，其他没有。”
“那就行，等会儿和我回科研所，你分化了得让教授他们知道一下。”
“嗯嗯好。”淮宁答应，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还能住在你这里吗？”
陆白鹤闻言扬了扬眉，表情看不出喜恶：“你想和我住一起吗？”
当然想，而且你也不可能放我走呀。
淮宁不过是走个过场，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对陆白鹤的重视，他眨了眨眼睛，非常郑重的点点头：“想的，想和你住在一起。”
“理由。”
其一，更容易做任务。
其二，有零食吃。
其三……
淮宁眼瞳闪了闪，他说：“没有理由，就是想陪陪你。”
这就是其三，是真心话。
有一分钟，偌大的屋子里没人讲话，后来还是淮宁再开口：“那可以吗？”
孤傲的青年惜字如金，其实心底都绽开花来了：“可以。”
淮宁松了口气，陆白鹤也是。
“对了以后别叫我小珍珠了，我有名字的，叫淮宁。淮河的淮，安宁的宁。”
陆白鹤在唇齿间无声地研磨两下，随后问：“父母给你取的？”
“嗯嗯。”
“有什么寓意。”
淮宁感觉他情绪不对，便含糊道：“没有寓意，随便取的，我们什么时候回科研所呀。”
陆白鹤也没纠结这个话题，他上楼换了身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带淮宁出门了。原本是打算走过去的，但想到他刚分化走的久腿会疼，便特意开了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小鲛人越来越上心了。
因淮宁身体虚弱，陆白鹤没开空调，只开着窗户。夏日的风总是闷闷的，淮宁靠着窗户，有一缕白发飘出去，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等绿灯的时候，有女孩子大胆敲窗，想要个联系方式，却被婉拒了。
拒绝原因是：“抱歉，我没有手机。”
“……”好蹩脚的理由。
不等他们多聊，绿灯一到，陆白鹤便踩着油门扬长而去，他的车速有些快，淮宁紧紧地攥着安全带，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不吭声。
“要是有手机，你会给联系方式吗？”专注开车的陆白鹤突然道，淮宁啊了声，似乎在思考。
然后吞声道：“不会啊，我不认识她。”
“聊聊不就熟了，她长的也不错。”语气平淡，可就是不对味儿。
淮宁圆着眼睛看他：“你看清长相了呀，我都没看仔细。”顿了顿，又讨好似的说：“不过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扶着方向盘的手一动，陆白鹤垂眸瞥看他，没说话。
淮宁以为他不信，急了：“我说真的呀，你长得很好看的。”
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弧度，清冷的眼底也有了点温度，陆白鹤尽可能的嗓音平缓：“知道了。”
“……”就偷着乐吧你，淮宁默默吐槽。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深海科研所，这是淮宁头一次看到外面建筑，不禁感叹一句规模之大装潢之高级。
他跟着陆白鹤进去，见到余毅余教授时，对方正在配药，看到淮宁惊了好一下：“他成年了？”
淮宁躲在青年身后，神情怯怯的，瞧上去很依赖陆白鹤，他对着余毅点点头，乖声道：“教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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