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等同于大黑,大型动物的麻醉太复杂。叶岭哪怕是不懂兽医学,也知道这种吸入式麻醉不可靠。
可傅恒不是莽撞之人,迫不及待提出让她去看马,肯定是马病得实在重,已经拖不得。叶岭想了想,答应了先去看看再说。
大黑恢复得还算不错,第二天早上叶岭给它检查,伤口周围只些微发红,没再继续感染,叶岭总算常常舒了口气。
傅恒派来的马车早早就等在门口,叶岭去跟关思柏说了声,关思柏听后一口答应了,把关嬷嬷派给了她:“老关办事牢靠,让她去给你搭把手。”
叶岭领着关嬷嬷出门,傅恒背着手等在那里,上前迎了几步,笑着说道:“劳烦二姑娘了,这边请。”
叶岭客气了句,与关嬷嬷上了马车,傅恒骑马随行。行了一段路,关嬷嬷掀开车帘往外打量,说道:“二姑娘,奴婢瞧着,我们这是去富察府上。”
“傅恒是为了看他的马,他的马肯定养在府里,不然养在哪里啊?”叶岭理所当然说道。
“二姑娘平时只管着读书,不大关心外面的事情也是常情。”关嬷嬷先夸了叶岭一句,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富贵人家都有庄子,像是我们府里,在京郊有好几座别庄。无论庄子府里,都有马备着,不然一时缺了马用,那就闹了笑话了。”
关嬷嬷迟疑了下,“去庄子与府中又不大一样,没成亲的姑娘前去夫家,总得要有个由头。虽说二姑娘是大夫,既然到了府里,若是觉罗夫人住在京城宅子里,可要前去给觉罗夫人请安,傅大人可有与二姑娘提过?”
叶岭睁大了眼,她只去看看马而已,根本没想过这么多。怪不得关思柏要把关嬷嬷派给她,估计就是为了提点她吧。
关嬷嬷将叶岭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说道:“二姑娘是神医,自然不拘这些规矩。奴婢多提了嘴,二姑娘不用理会,只管着随傅大人前去即可。”
叶岭想了下,说道:“傅恒请我去,并不是寻常的上门做客,只纯粹是看马的病。他既然没提,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嬷嬷笑着附和了句,转而与叶岭细细说起了傅恒府上的情形。
“傅九爷家中原本有九兄弟,去了三个,如今还剩六兄弟。觉罗老夫人尚在,兄弟没有分家,除了最小的傅九爷之外,其他兄弟都已经成了亲。大哥广成袭了爵,在太仆寺任少卿,如今当着家。二哥傅清一家在直隶任上,其他四兄弟各有差使在身,家里还算过得去,人丁兴旺。”
关嬷嬷说话很有技巧,一句人丁兴旺,叶岭一听就明白了:傅恒家里人多得很!
叶岭算了下,傅恒现存六兄弟,除掉老二一家,也就是五兄弟住在一起。加上他们的妻妾儿女,光是认亲戚,估计都要很久才认得过来。
关嬷嬷说道:“虽说兄弟们没分家,府里的宅子太小,实在是住不下,有皇上体谅,兄弟们都另寻了宅子住着,府里只有觉罗老夫人,领着老大一家与傅九爷住着。虽说老大不是觉罗老夫人亲生,对继母倒孝顺,担起了长兄之责,与兄弟们关系极好。太仆寺本就管着朝廷的马,底下医术高超的兽医不知几何,傅九爷定已经请他们瞧过。他们都束手无策,若二姑娘能治好马,那可是了不起的功劳。”
富察氏一家人虽多,但是家人关系和睦,所以关思柏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叶岭先不去管傅恒的一大家子,仅仅是请她去看马这件事,她就想哭了。
全大清最高动物医学中心都看不好的病,请她这个半吊子兽医去看,是不是真的太看得起她了?
叶岭摊倒在了椅背上,无力扶额哀叹。
来不及后悔,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傅恒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打起了车帘,笑着请请叶岭下车。
叶岭弯腰踩在下马塌上,傅恒道了声得罪,顺势稳稳扶住了叶岭的手臂。
待叶岭站稳之后,傅恒很快松开了手,欠身把她往里迎:“马在马厩里,里面难免脏臭,还请二姑娘多担待。”
叶岭挤出一丝笑,不担待已经来不及了。
跟着傅恒进了门,眼前是一长排的马厩,旁边几间低矮的屋子,估计是堆放草料与照顾马下人的住处。
傅恒将叶岭带到了最里面一间单独的马厩前,守在旁边的下人小六子请安之后,忙将门打开了,说道:“爷,奴才先前喂过疾风一次,它只勉强吃了些豆子,草料一根未碰。”
傅恒皱起眉,摆了摆手,小六子忙退到一旁。傅恒领着叶岭进去,说道:“疾风靠近右后尾部的地方长了疣,起初只突起一块,后来渐渐长大,开始溃烂。请了无数兽医医治之后,始终不见好转。甚至,我还私下向太医请教过,皆束手无策。疾风深受折磨,如今已进食困难,不然我不会这般心急请二姑娘前来,请二姑娘见谅。”
来都来了,叶岭随口敷衍了句,在趴着的疾风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
伤口呈菜花状,约莫有六厘米大小,化脓部分已经变黑。叶岭认真思索之后,问道:“这里是受伤后溃烂,还是自发溃烂掉的?从开始长疣起到现在有多久了?”
傅恒看向了小六子,小六子马上躬身说道:“回姑娘,疾风一直由奴才照料,约莫四个月前,奴才就发现了疾风身上的不对劲。从发现之日起,奴才已经向九爷回禀过,平时伺候时,更加小心避开了此处。以前奴才曾伺候马多年,见过别的马生过相同的病。有些疣无事,有些如同疾风一样,疣长大之后,无缘无故破皮开始化脓,怎么都治不好。拖上一段时日之后,马就不行了。”
傅恒让小六子退了下去,说道:“大哥管着朝廷的马,他也见过此种症状,小六子所言不假。昨日见到二姑娘给大黑动刀时,我就想到了疾风的病,不知二姑娘可否像医治大黑那样,切除掉疾风化脓的腐肉?”
从傅恒与小六子的描述,以及叶岭的经验来估计,疾风的病有多种可能。
比如疾风只是普通的囊肿,破皮之后感染了。或者疾风所患是肿瘤,肿瘤分良性恶性,没有病理切片等检查,叶岭无法准确判断。
叶岭轻轻按着疾风伤处周围,立刻有脓血从伤口流出来。疾风吃痛,摆了摆尾巴,前蹄踩在地上,试图站起来。蹬了几下后,又无力趴了下去。
“如果疣是良性良性的意思就是不会扩散,切除掉就可以。”叶岭解释了句,站起身,叹了口气。
“如果是恶性,只四个月就已经成这样子了,说不定已经扩散到了其他地方,切掉只能徒增它的痛苦罢了,无法根治。”
傅恒听后神色微变,斟酌着问道:“二姑娘可知,如何辨别疣的良性与恶性?”
没有现代病理分析与影像检查,只能从手术中凭着肉眼去看浸润生长,在手术视野范围内去看是否有转移病灶。
她总不能把疾风切个稀巴烂去找转移吧?
“很难,至少现在我没有办法,只能从切除的部分去看。”叶岭苦笑,指着疾风的伤处:“且不提如何麻醉,我刚才按了下,这周围都已经溃烂,就是说要在这里切一个大洞,中间皮肤缺失太多,根本无法愈合。”
傅恒紧紧盯着叶岭,说道:“二姑娘可否试试看?”
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叫试试看?
傅恒见叶岭瞪他,羞赧地垂下了眼。片刻后,傅恒重新抬起头,迎着叶岭的目光,语气恳切且真诚。
“疾风若不医治,也没有多久可活。若是二姑娘给疾风动刀,疾风还有一线希望。哪怕是不成,二姑娘可从疾风身上得到经验,若能治好其他患病的马,疾风也算死得其所,功德无量。”
难道傅恒想要拿疾风来做临床试验?
最关键的是,叶岭就算同意做临床实验手术,麻醉要如何解决?
傅恒见叶岭不做声,低声说道:“二哥在直隶军中,他曾写信来,说是军营里的马,有很多患了病之后药石无医,最后只能杀掉。养马不容易,朝廷养出一匹能上战场的马,需要花费大量的银两。朝廷给穷苦百姓免除了赋税,军饷捉襟见肘,实在是困难。”
叶岭仰头,无语望天。
傅大人年纪轻轻,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就已经心怀家国天下了。
她是外科医生,不是兽医,不是兽医!不是兽医!
傅恒仔细端详着叶岭的脸色,朝她展颜一笑,小心翼翼说道:“我有个好友叫祁广源,在太医院任职,祖上三代行医。祖父祁坤曾是康熙朝的太医院院正,留下了许多外科方症,他正在将祖父的方症整理成书,对一切与之有关的病症都很感兴趣。祈兄多次前来看过疾风,他想过动刀切除,只苦于疾风经受不住痛,最后只得作罢。二姑娘若是同意,我想请二姑娘见见他,与他商议一下如何医治,这样可好?”
不好!
不是她吹牛,她搞不定的麻醉,估计大清没人搞得定!
叶岭转身往外疾走,傅恒愣了下,抿嘴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一个年轻秀丽的姑娘,带着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走了来,远远就福身见礼,笑盈盈说道:“原来九爷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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