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鲜血喷了阮星雨一脸。
怪物怪叫的声音戛然而止，轰然坠落在地，压得阮星雨和旁边的人皆是一声闷哼，阮星雨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大狗愤怒地拦腰咬断了最后一只怪物的身体，慌忙跑回到阮星雨身边，焦急地绕着她转了一圈。
满是黑影和星星的视野里只看到满地的血污和怪物尸体，没有活着的怪物了。
阮星雨平复了一下呼吸，只能用气音说：“小黑搭把手——嘴也行……”
小黑咬着头领的头骨将它的尸体从两个人类身上挪开。
头领的体型比其他同伴还要大一圈，大狗却还是轻轻松松地咬住它的脑袋，隐约还听见“咯嘣”一声响。
阮星雨怀疑那个怪物的脑壳大概是碎掉了。
心口处一阵阵暖流如细涓一般缓缓流入身体，没了怪物尸体的压迫，阮星雨渐渐能喘过气来，也稍稍有了点力气。
她伸手抹了把脸，慢慢坐起身，才分出心神去看手上的短刀。
大约成人手掌那么长的刀刃，分明划过了怪物的咽喉动脉，刀刃上却还是滴血不占，隐隐闪着寒光，相较之下刀把就显得寒酸，脏兮兮的黄黑布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此时还被血染红了大半，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这是能保命的东西，阮星雨没有松开。
但她自己身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刚刚仿佛就是突然间被人递到她的手里——
阮星雨转头看向身边那具“尸体”。
原先只剩一点心跳的少年微微动了动手指，阮星雨伸手去摸少年颈侧的脉搏，比刚刚的心跳声强烈了一些。
阮星雨怔了怔，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块小石头，分别放进少年的手心和心口位置。
石头上的光更亮了几分，并且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
半分钟后，石头的光芒又渐渐暗下去，恢复了平静稳定的状态，但看起来要比之前更黯淡几分。
但少年原本苍白的面色红润了几分，呼吸与心跳也比之前更平稳一些。
看来她猜的没错，这个石头本身就有一定的治愈或者回复状态的能力，刚刚大约也是托这些石头的福，才将濒临死亡的少年救了回来，也让她在最后有了一拼之力。
这种东西，哪怕是异能者遍布的城区里面，也绝对是紧俏珍贵之物。
但现在更要紧的是怎么活着出去。
阮星雨强行按捺下新发现带来的欣喜，看向身边的少年。
刚刚正是少年推出的那把刀救了他们的命，阮星雨便不可能把他随意丢下不管。
“能站起来吗？”阮星雨哑着声音问他，“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她还能听见那些怪物的嘶叫声，虽然听着还有点距离，但也不排除地上这些尸体会引来新的离群小部队。
少年费力地把视线聚焦在她脸上，点了下头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试图屈起手臂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但最后也仅仅只能抬起一边的膝盖。
阮星雨听着那些风雪与吼声像是变近了，转头看了看因为没保护好主人而情绪低落的大狗，朝它招手：“小黑，你背着他，我们一起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雪坡上滚下来之后，阮星雨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那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外星狗自然更不能指望。
而且同行的少年身体很虚弱，只能勉强揪住大狗脖子后面的一小撮毛，却绝对承受不住大狗的奔跑颠簸。
想要在天黑前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往……往左边走。”少年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那边……有个山洞，雪、雪怪一般不会、不会去……”
阮星雨把大狗当成半根拐杖，慢慢往少年指的方向走去。
万幸，途中他们没有再遇到离队的雪怪，但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走到天彻底黑下去，只剩天幕上点点星光，阮星雨只隐约感觉到雪层渐渐变薄，除了雪以外还能看见一些岩石，岩缝里夹杂着零星的草叶子。
再往前，他们甚至看见了一棵大约一人高的小树，枯枝下面是一片黄绿夹杂的草皮，少年示意大狗朝小树后面的那个小雪坡撞过去。
雪块像干裂的土块一样往下掉，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少年缓了缓，终于有了点力气，从大狗背上下去之后，扶着岩壁跌跌撞撞往里走，摸索了一阵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柴火和火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橙红的火苗便簌的窜起，照亮了这个岩洞。
岩洞不大，站直身子就会撞到头，但躺进两人一狗是绰绰有余的。
“雪、雪怪只、只会在，在暴风雪里出没……这里距离屏障很近了，它们不会来……咳咳咳……你们可以安、安心休息一晚……”少年的说的话渐渐流畅了一些，“谢谢你们救了我。”
少年显然是上山的常客了，对周边这一带都很熟悉，还贴身带了两支营养剂。
原主都还没来得及见识过这东西，但阮星雨从系统那里知道，这是贫民窟里最常见的食物——勉强提供身体所需要的能量而已。
只要参加工作就能领取营养剂和积分，矿民是报酬最少的，每天能领到的营养剂也只有两支，刚够果腹，没工作或者遇到暴风雪这样的意外时，他们只能花积分去买。
一个积分一支，而矿民一天的工作报酬也只有三个积分。
少年看了眼满脸血污的阮星雨，犹豫了片刻，将其中一支营养剂递给了她，自己握着另一支的时候还有些羞赧：“我只有这么多了。”
他没将小黑排除在外，反倒因为食物不够而感到愧疚。
阮星雨对他身上并存的老成与天真感到惊讶，一边不动声色地摇头拒绝。
她是吃饱了才出来的，而且提前晒干了一些兔肉带在身上——很难说那些雪怪是不是被她身上食物的香气吸引过来的。
前事多想无益，阮星雨掏出了一些肉干分给少年，量不多，但好过寒酸的营养剂。
少年咽了咽口水，推拒的手最后还是落下来接了肉干，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主动说：“晚上我来守夜吧。”
雪地里天寒地冻，没人看顾着火堆的话，人也有可能被活生生地冻死。
阮星雨没跟他客气，点点头说：“那就辛苦你了。”
嚼了点肉干，融了点雪水，阮星雨靠在岩壁上，正对着火堆，感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一样。
小黑没有变小，以防着再有什么怪物来袭，满满当当地在洞口挤做一团，一边在阮星雨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下轻甩着尾巴。
阮星雨望着虚空发呆，正对着少年的方向。
她一边回顾着之前发生的事，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一回没有起任何小红疹，她也并不讨厌这个少年。
虽说少年非常爽快地把那把短刀送给了她也是原因之一。
那把刀据说是他在垃圾场捡的，本想带着防身，没想到在那之前险些先被冻死。
要不是遇到阮星雨，他必死无疑，而且会尸骨无存。
少年安静地低着头，往火堆里又添了一把干柴。
火光在那瞬间大盛，少年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阮星雨无意间扫到他的侧脸，视线骤然间一顿——
少年右耳耳根的位置有一颗痣，耳廓中间缺了一小块，很像是被冻伤的部分。
阮星雨忽然想起来，最初试图在风雪中拉她一把的少年也有同样的特征。
“上一次暴风雪，你是不是也在雪原上？”阮星雨冷不丁地问他。
“我是黑户，而且我弟弟身体不好。”少年苦笑了一声，“一天不上山，我们可能就没饭吃。”
所以他比谁都讨厌暴风雪。
“暴风雪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伴随暴风雪而来的那些雪怪，这次我们遇见的还只是些小喽啰，要是暴风雪更大一点，来的可能就是那些体型更大的，有些还有异能……”
但凡跑得慢一点，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为了生存，他却也不得不抓住每一次上山的机会。
听到这里，阮星雨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系统给的剧情里面，贫民窟从来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之说，为一支营养剂打到头破血流的事情屡见不鲜，更没有愿意带着体弱的拖油瓶。
善良的好人未必没有，但在这种环境下必定是少数。
像少年这样单纯天真的，怕是更屈指可数。
这确实就是当时在雪原上拉了她一把的少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阮星雨的救命恩人了。
没成想，回过头来她竟然也还了他这一个人情。
“好人有好报啊……”阮星雨倚着墙喃喃自语，心情却莫名明朗了一些。
好过前世，救过她帮过她的好人只能充当炮灰，被一群自以为是权益熏心的人渣们玩弄利用至死，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更别说救人了。
少年抬头，朝她投以茫然的视线。
阮星雨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忽的愣了愣，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另一句：“你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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