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地,数家兴隆商。江州城东绵延十里的商街依河而筑,排排商铺一眼望不到边。有八珍玉食的高档酒楼,有锦衣绣袄的衣服铺子,有水墨昆曲的乐坊……
琳琅满目迷人眼,数不胜数,确乎是江南繁华富贵所在的销金窟。
江澜儿一行人穿梭在此地,又吃又玩又看。两个小丫鬟兴高采烈地,一人拿着糖人,一人拿着冰糖葫芦。
“小姐真好,什么都买给我们吃。”小桃嘴里塞满了山楂,脸颊都鼓了起来。
江澜儿看着旁人开心也觉得满足,笑道:“哈哈,小满你们俩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小桃身上有银子。”
“婢,不,小满谢谢小姐。”小满还是有些放不开,竟在大街上行了个礼。
江澜儿摆摆手,转眼看到了一家点心铺。心里想着江老爷子近来心情不好,吃点甜食也能刺激多巴胺分泌开心起来,便独自进了店铺,“你们逛着,我自己买点东西。”
江府也有专门的点心师傅,可总是老几样,吃着容易腻。
她一进来,却听到有人在争吵。
“客官,这什锦干果糕是本店极品,由数十种西域果仁制成,还是皇家贡品。”
“呵,可此物值得了十两银子一块吗?”
“当然值得了,这一块足足有二两重呢!此糕味道极好,连皇帝老太爷吃了都说妙。”
“得,你少来这套,鄙人不需要。”
那操着外地口音的顾客抬脚就要走,不料被伙计扯住了衣衫,顿时大怒:“尔敢如此?放手!”
“客官您可不能走,这东西都给您切好了,您就必须买下,不然坏了本店的规矩。”伙计仍然扯着那人不放手,他的掌柜在旁也不拦着。
这不是摆明讹人吗?江澜儿准备看看再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扯我的衣服!放手!再不放手我把店都给你砸了!”那外地人身形单薄,但却够胆。
只见那掌柜的冲自家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猛地一松手令外地人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那伙计旋即夺过了此人肩上的包袱。
掌柜的一身肥膘挺着个大肚子,露出轻蔑的目光:“买东西不给钱,本店只好告官了!伙计若他再不付钱,你去府衙请刘捕头来逮捕此贼人!穿着倒也体面,没想到是个不体面的人。”
那外地人气得连喘粗气,面部紫红,颈部的青筋突起,撩起了袖子。忽一起身,将那整盘什锦干果糕砸了个粉碎。他咬着牙道:“你这黑店!”
“哇呀呀!快将此人锁住!”胖掌柜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便吩咐众伙计动手拿人,又派遣了一人去请刘捕头。
不过他们还来得及动手,就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江澜儿,她开口道:“好,很好,非常好。没想到朗日晴空之下,还有这等强卖豪夺之事。”
这新开的店,胖掌柜的也是外乡人不认识江澜儿,可有的本地伙计知道江澜儿的大名,赶忙在自家掌柜耳边说道:“这是江府大小姐。”
“哪个江府?”胖掌柜小眼冒出精光,忙问道。
那伙计回道:“是江州漕帮呀,掌柜的。”
胖掌柜也想起了之前看的《护身符》里面提到了江州的地头蛇漕帮江家,可他却毫不在意:“江州漕帮,江振涛不是都死了吗?再说本店可是给了刘捕头孝敬银子,也在信州漕帮那里挂过号,怕他们江州漕帮干甚么。”
他说话的声音大,刻意让江澜儿听到。伙计见自家掌柜的如此态度,也不再说什么,悄悄躲去了库房。
江澜儿见对方咒骂江老爷子勃然大怒,顺手抄起身旁的点心盘子就砸了过去:“你丫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死奸商!”
“啪”的一声,盘子给胖掌柜的脑袋开了瓢,“血,血!”他捂着头痛哭道。
见此,那外乡人立即为江澜儿拍手叫好:“小姐砸得真准,哈哈哈。”
胖掌柜拿出手帕忙捂住伤口,大骂江澜儿:“漕帮江家,一个破落户也敢来惹本店,你们这俩贼厮有种别走,等府衙的人来评理。”
瞬间,店铺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连着小贩都把食摊移到了附近售卖。
“江澜儿欸!好久没在这条街上没看到她了。”
“嘘!你不要命啦,直呼漕帮大小姐的名讳。我家那口子不是在码头扛货吗,他听人说江大当家病了要把位子传给孙女,喏,就是这位主儿。”
“不会吧,江大小姐的岁数才十六吧,就掌一方漕帮?”
“还不到十六呢,刚及笄呢。”
“才十五啊!我的天爷。但我听说江州漕帮快不行了,又是欠钱又是搞内乱,你们没看官府的告示嘛,二当家还诬陷大当家的孙女放火烧仓库。现如今地盘都要被信州漕帮夺了去,那信州漕帮的应大当家精明能干、威武不凡,都快统一整个江南漕帮了。”
“哎,可不是嘛。这江大小姐可不容易呀。”
一人插话道:“我看你们吃饱了撑的替他们这种人担忧。他们过得再不如意,也是顿顿白米饭,餐餐大鱼大肉。你我比得上吗?”
话毕,刚刚还在激烈讨论的两人听完也不再语,似乎是在想自己多久没吃过白米饭了。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被淹没在人群里,江澜儿自然也没听到,只是门口挤满了人她也不好出去,估计小桃小满她们正满大街地找自己呢。
“不如就会一会这刘捕头罢了。”江澜儿心中暗想。又将视线停留在胖掌柜的身上,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似乎有过一面之缘,“好像,好像是原主好像碰见过,这胖掌柜与江州商会的吴方在同桌喝花酒。”
胖掌柜被伙计们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江澜儿:“恶女,恶女!”
外乡人抖了抖衣服上的灰,拱手对着江澜儿作揖,“多谢小姐仗义出手!”
江澜儿也报以一礼,微笑道:“好说,举手之劳罢了。”
正说着,胖掌柜的伙计突然回来了,神情窘迫地低声答着自家掌柜:“小的去请了,开始还好,可刘捕头一听说是江家的事就推脱公务在身来不了。小的劝掌柜的还是算了吧,咱们做生意的讲个和气。”
“甚么?!”胖掌柜脸色唰地一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细一琢磨,当即决定向江澜儿赔罪:“江小姐,敝人多有得罪了,还请恕罪。”又掏出一张银票,“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请您喝茶了。”
江澜儿也猜到了伙计应该是无功而返,胖掌柜在熟人那里吃了瘪。鄙夷地看着那银子,并不打算收下,“这点银子,本小姐不稀罕。”
胖掌柜没想到五十两银子还被拒绝了,这可是寻常百姓家两三年的生活开销,只好从袖口又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刚要递过去又想了想,咬着牙将两张银票双手奉上:“敝人向大小姐赔罪,今日都是敝人猪油蒙了心,脑袋灌了浆糊。还请漕帮不要怪罪于本店。”
小满正从店外挤了进来,恰好被江澜儿看到:“小满,有人送银子咱拿不拿?”
小满一怔不知何事,本能地答道:“有钱不拿是王八蛋。”
“哈哈哈。”江澜儿被这句至理名言逗笑,当即让小满将胖掌柜的孝敬银子收下,她却看也不看胖掌柜,径直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江澜儿望着一群人大声说道:“本小姐即将接任大当家的位子,特请全城老百姓吃饭,与漕帮同庆。就在街对面的人外人酒楼!”
她让小满将刚刚得到的百两银票,放在了点心铺对面的酒楼,有意给胖掌柜添堵。
人群里立刻沸腾了起来,都喊着:“大小姐万福,大当家早日康复。”随后一溜烟地全涌进了人外人大酒楼,其掌柜和伙计自然喜笑颜开地大开欢迎之门,毕竟这一百两抵得上全年的利润了。
待人群散去,江澜儿也准备离开。
那外地男子赶忙拱手行礼,随后又掏出一张帖子:“在下今日就要离开江州,来不及向小姐致礼道谢。若小姐日后来信州在下必然热情招待,摆桌酒水再隆重答谢今日之事。”
看此人表情真诚,不像是空口白话,江澜儿接过帖子旋即一笑:“好,来日再会!”
“绿水不改,青山长流,告辞!”那人转身离开,消失于街头。
江澜儿低头看向手中的帖子,上面印着三个烫金大字“信王府”。
小满办完事走了过来,“小姐,都安排好了。”
“嗯,剩下的五十两你拿着吧。”江澜儿看着她,“让赵小旺带着你去买个院子,然后再把奶奶从尼姑庵里接回来。对了,若有与你们一道从北边逃难过来的都可以接到一起。总之,你自己看着安排。”
小满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望着江澜儿:“多谢,小姐……”
她还想说些什么,便看到小桃也找了过来,“小姐!人家寻了好久才寻到你。”
“我累了,回府吧,明早还要彩排,后日便要接圣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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