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星》
千昕/202276
晋江文学城首发
“高考已经落下帷幕，据广大考生反映，今年考题难度再创新高……”出租车内，电台女主播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丝毫不能传达高考生之疾苦，倒是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方言苦巴巴叹了句：
“现在小孩越来越不容易，年年难度都再创新高。”
“还行，毕竟现在小孩都爱学习，天天没空闲。”
“？”
出租车后座，刚高考完的许苑不走心应和：“题不难，不足以彰显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类的聪慧。”
“……”
司机诧异转头，后座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瘦瘦的，皮肤很白，五官清秀漂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以为小年轻对考试难度都挺愤青，没料得到这么一番通情达理的高见，“你觉悟还挺高，成绩不错吧。”
许苑弯唇一笑，正要否认，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她好朋友周佳琳。
她接通：“喂。”
周佳琳夸张的声音混着酒吧嘈杂躁动的金属乐传来：“亲！你坐乌龟来的吗？还多远？”
“我堵路上了。”许苑又朝外瞟了眼，红色尾灯一路逶迤，与青灰天幕相接，不见尽头，仿佛再示威——
能让你动，枉我“堵城”一世英名！
许苑叹了口气：“你玩你的，都考完了，不差这点时间。”
“但差看好戏的时间啊！！”周佳琳声音十足兴奋。
许苑挑了挑眉，“什么好戏？有人现场搞事告白怎么的？”
“你没猜错！”
高考仿佛一道分界线。
往前是清规戒律，往后是百无禁忌。
酒吧、ktv、谈恋爱……成年人的世界完全敞开，青涩的少年再也不受约束，踏足以往禁地。
也因此，高考后、毕业季，是告白高峰期。
周佳琳笑嘻嘻补充：“我今天也是赶巧了，选的这家酒吧被一位千金大小姐包场了，说是给正在追的帅哥过生日！”
生日……
许苑脑海中倏地闪过一道散漫身影，无意识轻抿了抿唇，“她包场了，那你现在在哪，换地方了？”
“不不不，服务员说，酒吧正常运行，人千金就是请了正当红的乐队表演，顺便给酒吧今晚消费买单，我们沾了帅哥的光。”周佳琳啧啧两声，“真是有钱任性，我也想当个富婆，撒钱追帅哥！”
“……”
谁不想呢？
-
半时后，许苑弃纹丝不动的车队而去，从路边扫了辆小电驴。
到酒吧，气氛正嗨。
满场灯光纷乱，台上架子鼓震天响，乐队吼得嘶声力竭。偶尔射灯扫过，舞台布景清晰映入眼中，满屏闪烁星海做背景，以鲜花、气球做装饰，中间几个亮眼的金色大字“生日快乐”。
台下群魔乱舞，呐喊迭起，扭动的身躯妖娆妩媚。
刚给周佳琳发的消息，她没回，估计在舞池疯狂着。
许苑有点累，不想往里挤，打算去趟洗手间，回来在卡座等她。
一楼的洗手间在舞池往里，她毫不迟疑转头去了二楼。
出来到洗手台洗手时，旁边有两个女人正在补妆，放松地闲聊着——
“你说顾知今天搞的这表白排场，陆忱星能和她在一起吗？”
“不会，陆忱星不喜欢主动往上贴的。”
女人哼笑一声，“再说了，顾知以前跟盛淮宇谈过，陆忱星和盛淮宇关系不和。跟死对头前女友在一起，不是饥不择食就是伺机报复。顾知家世不简单，不是省油的灯，陆忱星那懒散性子，肯定不乐意招惹麻烦。”
她俩说得轻描淡写，旁边洗手的许苑脑海里却仿佛成了雷区，炸得噼里啪啦，一片白光。
僵硬得手脚全麻，没法动弹。
什…什么情况？？
今天这个排场是顾知为陆忱星庆生做的？？
陆忱星和盛淮宇就两个极端，一个过分浪荡，一个过分正经，怎么有人眼光和偏好还能南辕北辙？
而且！她异姓亲哥——盛淮宇！知道自己前女友在追死对头吗？？？
陆忱星和盛淮宇的恩怨，许苑模棱两可——
好像两人初中起互看不惯，磁场不合还王不见王。从成绩到运动项目，再到各类学科竞赛，中二少年期加上骨子里的胜负欲，整天争得你死我活。
盛淮宇高二转学去外地，结束了这一局面，可两人又都保送绥京大学。但陆忱星基本没怎么上过课便因事休学，一走就是三年，现在盛淮宇大四快毕业了，陆忱星才休学回来上大一，本该不会再有什么竞争和冲突。
许苑本以为，两人关系能就此缓和，那她的情路也能少些坎坷。
怎奈世事难料，半路杀出她哥的前女友！
盛淮宇前女友……
许苑有所耳闻，谈的时间特别短。她没见过人，来龙去脉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到现在都分了两三年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陆忱星可真是祸水！！
天马行空的思绪又被旁边女人的交谈拉回——
“哎，我听说今天计院院花也跟陆忱星告白了。”
“很正常，计院有几个女生不喜欢陆忱星啊，不说他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多招人，硬件就足够——保送、帅、学神，身上还都是低调的牌子货，一看就是富家小开。”
“我记得陆忱星休学前跟院花一个班，还传过绯闻，两人有情况吗？”
“当时有没有不知道，但现在应该没有，不然还用表白？”
……
一直到周佳琳跳舞回来，在卡座喝得酒过三巡，许苑还没从这混乱的消息缓过神。
听那两个女人的话，陆忱星今晚应该也在酒吧，不知道现在还在吗？
想到这儿，许苑有点心不在焉。
她神游的状态引起周佳琳注意，周佳琳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苑，你怎么了，考试没发挥好？”
“……”
许苑怔然回神，有些哭笑不得：“还好，正常发挥。”
“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有什么说出来，姐妹给你分析分——”
周佳琳手亲密地搭着她肩膀，才说到一半，许苑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她哥盛淮宇的来电。
周遭喧闹嘈杂，隔着听筒指定能猜出来她在哪。许苑握着烫手山芋，腾地一下起身，往酒吧门外冲，“一定是来查岗的！我出去接！”
周佳琳：“……”
可怜的孩子，这被管的也太严了。
酒吧隔音很好，门口人头攒动，不乏不分场合暧昧拉丝的成年男女。
“哥，”许苑接通，又走远了些，盛淮宇标志性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去哪了？”
“你回家了？”许苑心说怪不得打电话来问，“我高考完和朋友在外面一起聚会。”
“在酒吧？”盛淮宇淡淡问。
“……”怎么一猜就中，简直出来躲了个寂寞。
“嗯，和朋友一起，只是好奇，过来看看。”许苑在负隅顽抗和英勇就义中选择了后者，因为她忽然想到今天的八卦：“对了，哥，我今天来的酒吧恰好被你前女友包场了，好像在给陆忱星过生日，你知不知道你前女友在追陆忱星？”
听筒那边陷入沉默。
无声的肯定。
许苑觉得自己应该是戳到他伤口了，开始后悔刺激他，情急之下，安慰都显出几分荒唐，“哥，我现在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可以给你帮忙，一定能把嫂子追回来的！”
盛淮宇似终于缓过神，冷嗤了声：“你想太多，她怎样，与我无关。”
“……”
与你无关，你刚刚沉默什么？
语气也有点赌气的味道？
口是心非得不要太明显。
赌气没用，你前女友又不知道。请你放下你高贵的面子，去行动、去追才行。不然您这断情绝爱的寡王气场，又臭又硬的脾气性格——
除了帅，不具备任何！有女朋友的条件！！
正要组织下语言，委婉而不失有力地劝说他，听筒传来盛淮宇迁怒的警告：“你以后找男朋友眼睛擦亮点，敢瞎那么厉害，找陆忱星那种不正经的，就别认我这个哥。”
猝不及防被连累，许苑一噎：“……”
她讪讪笑了下，指尖攥紧衣边，眼睫毛心虚地扑闪着，阳奉阴违地应下：“怎么会。”
——我不找陆忱星那种的，就找他本人！
毫不知情的盛淮宇满意嗯了声，大概也不喜欢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考试怎么样？”
许苑不矜持地笑笑：“不是我吹牛，我可能能拿个艺体生文化课状元。”
“哦，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水平，”盛淮宇古井无波的语气：“我是保送生。”
许苑麻了：“……”
呵，那你很厉害啊。
活该前女友喜欢别人！！
她正想着怎么跟盛淮宇讲道理，说今天晚点回家，盛淮宇就打破了她的幻想：“你在哪？我没拿钥匙，正好去接你。”
“……”
“你可以只接钥匙吗？”许苑垂死挣扎，“或者你回学校睡，也可以。”
“不可以。”
“……”
挂了电话，许苑叹了口气，无奈地回酒吧拿包。
经过前台时，旁边通往二楼包厢的扶梯，恰有一个男人自拐角出现，拾级而下。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男人单手插兜，步履轻慢，简单的衬衫长裤勾勒高大身形，修长指间夹了根烟，猩红忽闪，燃起轻薄烟雾。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
许苑呼吸一顿。
依旧是年少那张祸祸人的俊脸，轮廓变得成熟而硬朗。眉眼间那股不正经的慵懒，几年过去，更添被灯红酒绿泡透的浪荡感。
轻浮糜艳，痞冷散漫。公子哥里能当个游戏人间的典范。
许苑眼睫轻轻颤了下。
自嘲地想，不告而别的重逢能说点什么呢？有必要打招呼吗……
愣怔间，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掺着些微的哑。
“成年了？”
在荷尔蒙疯狂躁动，一个对视就能擦出火花、共赴云雨的消遣场所，这话像极了猎艳者隐晦的邀请。
陆忱星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在旁边垃圾桶掐了烟，看过来，眸光浅淡，分不出是否认出了她。
或许是酒吧的氛围太过暧昧，也或许是高考后紧绷的神经不受控地放松，又亦或是接二连三听到他八卦后隐隐燃起的火气。这一刻，许苑试探的冲动根本无法扼制：“约吗？”
“……”
微妙的安静。
陆忱星探究的目光缱绻绵长，穿过昏调灯色，沾染上厚重暧昧的温度，烙在她身上。
许苑头皮发麻，攥着手机的骨节泛白，后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天！她在说什么？
正打算莞尔一笑，当不认识的陌生人逃之夭夭，陆忱星忽地轻勾起唇。
“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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