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以为自己幻听了，直直愣在原地。
半晌才回过神。这人是真没认出她来，所以才这么随便就应约吧。几乎瞬间怒从心起——
果然不是好东西！怪不得她哥讨厌！！
许苑懒得再理他，冷笑一声，转身正要走。
就听陆忱星不咸不淡地坐地起价：“陪吃陪喝陪玩，有市有价，按时计费，百万起步。”
？？？？？
您镶钻啊？！
许苑回头，上下潦草扫视他一番，不无嘲讽道：“你以为…你是殷情？”
殷情是娱乐圈顶流男歌手。长了张看见就想让人往床上拐的脸，但自视甚高，特别难睡。据传，私下有千金斥百万巨资约饭，人眼神都没给一个。
沉默两秒，陆忱星淡定直视她：“我是你债主。”
许苑：？
“陪你玩的时候还没成年，算童工，”陆忱星垂眸静静看着她，不紧不慢算账：“我不让你给封口费就算了，还想白嫖？”
“……”
哦，认出来了，故意逗她呢。
不过他这思想普及一下，人均负债百万，人均百万富翁了！
许苑服了：想钱想疯了，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你出来见人挺不容易吧。”
许苑轻呼出口郁气，歪了歪脑袋，假笑出一对尖利的小虎牙，“化妆技术不错，打了多少层粉底，才遮住被资本主义黑透的皮肤？”
“……”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没过多久。
“一见面就跟我掐？”陆忱星眼皮倦懒耷拉着，声音带了点困顿的鼻音，“你有没有良心？”
许苑觉得他可太烦了。
自己消失了近四年，一回来就招惹了她哥前女友，还反过来说她。
简直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烦得要命！
许苑直接给他扣了个帽子：“你先冒犯了我。”
大概被某个字眼无语到，陆忱星眼皮轻抬：“什么？”
“你在酒吧问我成没成年，不就是要约的意思吗？”许苑毫不客气甩锅，冷冷盯着他，没好气道：“我还以为哥哥几年不见已经四海为家了呢。”
“……”
陆忱星也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四海为家的意思是：浪子。
他漫不经心笑了下，没否认：“我这不是觉得你还小，结果一转眼已经能跑到酒吧来了。”
这话就仿佛，时间切割出的空白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么久没联系，并没有在两人之间横亘出陌生来。
可陌生又确实存在。她已经长大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许苑长长的睫毛微垂了下，掩住眼中情绪。
“还挺懂搭讪潜规则，你不说我都不知道。”陆忱星歪了歪脑袋，语气有些促狭，“觉得冒犯，那哥哥跟你道个歉？”
刚吸烟过的缘故，他声音有点哑，低低的，咬着字音说出来，仿佛颗粒轻轧而过，酸涩地摩挲在鼓膜。
听得人心脏发软，能瞬间没了脾气。
“不用，”许苑本来就是曲解，心虚得很，却绷着脸一副“我大方，不跟你计较”的神情，干巴巴说：“看来你不是真的那个意思。”
大概看出她尴尬，陆忱星没再继续说，转而问：“过来玩？”
许苑觉得这问题很废，不然还能干什么？
但她还是回了：“嗯，朋友在里面等我。”
“别喝酒，早点回家。”陆忱星似乎误会她刚来。
许苑无语：“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哪儿？”他明知故问。
“……酒吧，”许苑用一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看着他，“来酒吧不喝酒，我看风景吗？”
谁料陆忱星不但毫无反思，还云淡风轻嗯了一声，“那你可以现在就回去。”
“……”
就在许苑纠结，是回他“你凭什么管我那么宽！”，还是“成年了喝点酒怎么了？”时——
陆忱星暗示性整了下并不凌乱的衬衫领口，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已经见到了这家酒吧最靓的风景。”
“…………”
您可！真不害臊！！
许苑一言难尽看着陆忱星。从锋利喉结，到捏着领子的修长手指，最后落在削瘦腕骨上的银色金属手表。
表盘碎钻镶嵌，光芒璀璨。
这表之前有见大明星殷情带过。许苑觉得大明星品味真好，这表颜值太高了，靓而不俗。于是就去查了下价格，看到一串零，因美色升起的购买欲倏地吓得屁滚尿流。
许苑深吸一口气，缓缓朝他笑了下：“你手上这只表，的确是‘亮’得太刺眼了。真品一般都低调，奢华内敛。”
“你是不是…买假了？”
“……是吗？”陆忱星丝毫没有任何“被拆穿”的不悦，只是扫了眼手腕，轻描淡写道：“多谢妹妹提醒，那改天扔了吧。”
许苑：“……”
虽然觉得表的真假陆忱星自己知道，应该不会扔，但许苑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这男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万一真觉得表配不上他，扔了，怎么办。
那么多钱呢，她良心不安。
“那什么，你的表吧，扔了可惜，不如去卖二手。”
陆忱星微微挑眉：“嗯？”
许苑昧着良心说：“就是……万一有不识货的买了，你多少可以赚回来点差价，缓解一下被欺骗的心情。”
陆忱星眸子一弯，喉间笑意细碎：“有你这句话，就够缓解心情。”
“……”
他说话撩人不自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年不见，功力有增无减。
许苑懒得搭理，思绪也乱，朝卡座方向指指：“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
转过身的刹那，陆忱星淡淡嗯了声：“早点回家。”
许苑一顿，也没回头，酒吧靡靡之音中，很轻地说了句：
“生日快乐。”
-
许苑其实没想过会那么快遇见陆忱星。
她一直都记得陆忱星高考结束这天生日，甚至有想过考试结束去京大。陆忱星喜欢打篮球，盛淮宇也经常打，她可以用找盛淮宇的借口，去偶遇陆忱星。
但没有。
人是矛盾体。她不知道陆忱星为什么休学，一直有点担心，期盼他能回来。但知道他休学回来后，她却再没去过京大，害怕会看到、听到她不想知道的消息。
而陆忱星从来不缺传闻。
她没有合适的身份去问。
以前没有，现在还是没有。
不过，看他现在有人追的架势，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许苑又想起洗手间女人的闲谈——不喜欢主动往上贴的。
那她该怎么追？
-
高考隔日，要返校拍毕业照、估分、志愿咨询等。
上午拍完照，中午全班去酒店办了谢师宴，下午又去了ktv唱歌，玩得饥肠辘辘后，一行人去路边烧烤撸串，晚上接着又去了附近一家会所。
中途，许苑正和同学打着牌，手机震了下，是刚刚说去洗手间的周佳琳发过来的信息：【姐妹，江湖救急！】
许苑打着牌也没耽误回信息：【你掉厕所了？】
周佳琳：【那我肯定不会喊你过来笑话我的！】
许苑笑：【我们的友谊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
周佳琳：【是姐姐面子太贵，你无钱观看它掉在地上的样子】
许苑：【……】
周佳琳：【不开玩笑了，我亲戚来了，你有备用小面包吗？】
许苑想了想：【没有，不过对面有超市，你稍等，我这把快完了，去给你买！】
周佳琳：【超爱你jpg】
-
许苑用包包装着卫生巾走进会所时，正在和周佳琳聊娱乐圈刚刚爆的一个出轨八卦。
谁料，太过相信自己自动避让的本事，冷不丁翻车，撞上个人。
“对不起。”许苑连忙道歉，放下手机，抬眸，不期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眼。
陆忱星穿着黑色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片冷白肌肤。他眉眼几分倦意，懒怠从骨子里透出来，目光缓慢扫过她手机，语味不明，“谁的信息这么重要，走着路都要回？”
“……”
距离太近，他身上清凉的海盐气息漫过来，许苑有些不自在，摸着脑袋后退一步，伶牙俐齿地质问：“你看见了怎么不躲？”
陆忱星笑睨着她，“让你长点记性。”
“……”
“撞疼了？”
“还行。”
陆忱星静静看着她的包：“这么晚出来？怎么回去？”
“……”不太好解释前面问题，许苑索性忽略，只答：“我朋友哥哥过来接，我蹭她的车。”
会所人来人往，偶有目光落过来。
小姑娘穿了条米色及膝棉裙，身形纤瘦而单薄，小腿又细又白，脚尖不安分地磨蹭地面，裙摆随小动作簌簌而动，莫名显得孤孑。
显而易见的青涩，不自知的脆弱，能轻易勾起人的保护欲和毁灭欲。
陆忱星若有所思敛下眼睑。
这次遇见，许苑还是猝不及防，但在这种娱乐场所碰到陆忱星，也挺理所当然。
她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掌心的手机一直在震，周佳琳还等着她救。
许苑只好匆匆告别。
-
从洗手间出来，周佳琳后怕的心情不止：“你怎么发着信息突然没音了，我还以为你玩手机回消息过马路出意外了！快吓死了！”
许苑一言难尽地看着聊天框“你怎么了！”“你还好吧！”“你别吓我啊！”的信息，嘴角抽了抽：“倒真是出了意外，撞到个妖精。”
“……卧槽真的假的！”
周佳琳震惊了，就许苑那分分钟上天的审美，妖精得帅成什么样，“联系方式要了吗？”
许苑：“……”还真没有。
不说现在，以前两人也从没交换过联系方式。
这种事情是心照不宣的：有的人没必要相互渗透熟知，不会刻意联系，也就没必要加联系方式。
——她之于陆忱星，好像就是这样的存在。
进了包厢，周佳琳笑眯眯拉着许苑去角落说悄悄话：“来聊聊你那位妖精，你回去把人画下来吧，我太好奇了！”
许苑啧了声：“认识的人，好久没见了，又好看了。”
想到盛淮宇，前女友，还有她跟陆忱星之间一团乱的关系，许苑忍不住有了倾诉欲，“他算我哥的情敌，我哥旧情难忘的前女友在追他。”
“我去！三角恋……”
周佳琳说着狐疑地顿了下，察觉到什么，目光敏锐地射过来，“还是四角恋啊？”
许苑无奈叹了口气：“35吧。”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搅和进去。
特别地身不由己。
周佳琳：“……”
许苑看起来挺没所谓，周佳琳以为她只是见色起意，索性大方讨论起来：“有多帅啊，帅到你想四舍五入一下，还是用去尾法？”
是加入四角恋，还是退出，让他们变三角恋。
许苑胳膊支在桌面，扶着额头：“我也在纠结呢。”
周佳琳问：“你哥那边什么情况？”
“想什么呢，”许苑耸耸肩：“我哥那样的肯定不会追人啊，不把人气死就算好的了。”
周佳琳：“你哥‘情敌’呢？对这位前女友有没有意思？”
许苑睫毛抖了下：“我不知道。”
周佳琳又问：“那你跟你哥这情敌什么情况？”
许苑舔舔唇，不敢自作多情，“不太熟。”
周佳琳客观分析道：“如果你不行动，你跟你哥估计都没戏。但如果你行动，去追你哥的情敌，成功把你哥前女友挤出去，这万一以后你哥和前女友也复合了，家庭聚会一碰面……”
“嘶——”周佳琳假想了下那个场面，头皮发麻地晃了下脑袋：“那可真是史诗级尴尬！”
许苑：“……”
谁说不是？
而且万一不留神被她哥知道了，或许感情还没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了……
周佳琳顿了顿：“我这想的有点长远，万一碰见更帅的你没准就移情别恋了。”
“……”许苑停滞一秒，不过心地点头附和：“说的也是。”
周佳琳笑嘻嘻道：“要不你顺其自然，等等你哥佳音？”
“……”许苑切了一声，笑说：“那不如去烧香拜佛求菩萨让某人长难看点。”
“我到时肯定就愿意自动退出了。”
周佳琳咋舌：“……女人，你好狠。”
“一般一般，”许苑谦虚拱手，“也就灭绝师太接班。”
“……”
周佳琳的哥哥十一点到的，班里的大多数同学还没散。两人打完招呼提前走了。
出了会所，晚风裹着热浪扑面而来，街上依旧人潮如织，在昏昧灯色下涌动，蜿蜒到街的尽头。
周佳琳本来在四下寻找她哥的车，不经意一瞥，瞧见廊檐不远处立了道高挑人影。
顿时激动。
“卧槽！绝色啊！姐妹先让给你了，”她赶紧扯着许苑往那看：“换个目标，摆脱烦恼！”
许苑顺势扭头。
男人正斜靠着立柱接电话，下颌微敛，嘴里衔了根烟，打火机拿在掌心拨弄，火光时明时灭。正经的衬衫长裤，被他穿出游刃有余的放荡不羁，招人劲儿从骨子里侵出来。
路过女人暧昧的视线明晃晃落过去，他习惯般仿若未觉。
这真是……
神他妈换个目标……
他怎么还没走？！！
陆忱星很快挂了电话，有女人朝他走去。
卷发及腰，曲线玲珑，黑色吊带裙边随步履摇曳生姿，妖娆又风情。女人轻巧拿过他手里的银色火机，作势点烟。
他垂下眸，神色淡漠，咬着烟没动，任明亮火舌舔上烟卷。很快，他抬指拿下烟，淡白烟雾从唇间缓缓溢出，融在夜色里。
女人抬手搭他肩膀，就要往他身上贴，身材优越傲人。陆忱星缓慢抬起眼皮，不轻不重看她一眼。
那女人顿住。
周佳琳声音是极力压抑的兴奋：“啊啊啊卧槽太蛊了，好拉扯好带感。”
许苑冷呵了声，手已经暗暗握起了拳：“渣男，到哪儿都拈花惹草。”
周佳琳：……
周佳琳：？？？！
周佳琳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你哥的情敌？！”
许苑面无表情地点头。
这厮简直衣冠禽兽！
大半夜当门神搁这儿钓人呢？！
真当自己是最靓的风景了！！
或许她目光谴责太重，陆忱星似有所感抬眼望过来，眸色沉沉，不太爽的样子。
女人也顺他视线看过来，又转回头跟他说了什么，离开了。
许苑看得清楚，那女人最后把他打火机拿走了。
她咬了咬唇，闷闷别开眼。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男声：“佳琳。”
周佳琳的哥哥应该是看见她们，把车开过来，降下车窗，朝她们招了招手。
许苑正犹豫着要不要和陆忱星打个招呼，忽地瞥到，他指尖夹着烟走过来，“我顺路送你回家。”
她意外睁大了眼：？
周佳琳八卦的目光闪了闪，故意问：“这位是？”
“我哥。”许苑不带情绪说。
“这样，”周佳琳很有眼力见道：“那我跟我哥就先走了。”
“……”
两人走后，氛围安静了片刻。
大概是手里有烟的缘故，陆忱星没走太近，跟她隔了一段距离。
“等一会儿，代驾快到了。”他嗓音比刚刚哑得更厉害，含着倦意，抬手正要继续抽烟。
许苑突然开口：“有点难闻。”
陆忱星动作一顿，抬眸打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找事儿呢，你那是上风口。”
烟味基本飘不过去。
“我闻到了反正。”许苑不闪不避地对上他视线。
陆忱星轻啧了一声，没多犹豫，掐了烟，似笑非笑看着她：“觉得难闻还来这种地方玩，玩得舒服么？”
玩得舒服么？
这他妈什么淫词浪语！！
许苑瞪了他一眼，没搭理。
代驾很快把车开过来，两人都坐上后座，陆忱星没有骨架地靠在椅背，懒洋洋问了句：“家在哪儿？”
许苑幽幽拆台：“你刚不是说顺路吗？”
怎么还不知道家在哪？
陆忱星：“你之前不是在暗示我吗？”
许苑莫名：“什么？”
陆忱星提醒：“不是说你朋友有哥哥接。”
许苑还是满头雾水，“然后呢？”
“然后……”陆忱星稍稍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昏暗车厢中，染着模糊笑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也有哥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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