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回到清景园，轻车熟路地刷卡上电梯。电梯上行，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要做的事。
先去阳台给几盆吊兰浇水，然后洗澡。今天睡觉前要把那个视频剪完，距离戚守真的生日还有四天……再过两天他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去哪里吃饭……生日礼物要送什么？
许晟心不在焉地在门锁上输入密码，拉开门。
明明是每天都会回来的地方，今天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他站在门口，打量着整个玄关。他把书包放在玄关柜上，眼睛飞快地从每一样东西上扫过——伞架，花瓶，电子钟，门垫，鞋柜……低头看着自己脚边，许晟终于意识到什么，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主卧的房门大开，他走到门口就看到正在换床单的戚守真。戚守真似乎很意外他的出现，惊讶地问：“现在就放学了？”
许晟说：“下午只有一节课。”
他转身去洗了手，然后过来帮戚守真一起换床单被罩。几何图案的被子平铺在床上，许晟问道：“为什么提前回来？”
“杀青时间比预计的要早。”戚守真笑道，一边收拾着刚换下的旧床单，“怎么，你不欢迎？”
许晟没说话，突然对戚守真张开双臂。
戚守真一愣，但还是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现在他们没有距离了。
许晟收紧手臂搂着他在床沿坐下，顺势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戚守真刚开始感觉别扭，不过很快就忘记思考这种琐事。虽然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尽量找时间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但再先进的科技也无法完全模拟出贴身接触能感受到的温暖。
戚守真下巴压着许晟的肩，感觉许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自己后颈的发梢。“唉……”他感慨地说，“总觉得你比我成熟得多，真不甘心。”
许晟低声笑着，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结束上个工作后戚守真进入新一轮忙碌期，张蕾递过来的行程表密密麻麻，看得人只想撞墙。戚守真看着自己接下来要一一完成的行程：“广告……杂志拍摄……画展？”
张蕾说：“哦，那个只是暂时列入行程，你要是没兴趣可以不去。”
戚守真说：“我的行程里为什么会有画展？”
张蕾摸着下巴，说：“这事嘛，比较有意思。邰都苑你知道吧？”戚守真点头，她又继续说：“这是她给自己小男友张罗的，为了撑场子广撒邀请函，听说圈里能叫上名字的都收到了。”
戚守真惊讶：“这么夸张？那得多热闹。”
“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参加，她还没那么大面子。”张蕾说，“我估计去的人会有邀请的三分之一吧，所以你不去也没关系，毕竟你们没什么交情。生日那天我给你空出来了。”
她颇有深意的语气让戚守真微赧：“谢谢蕾姐。”
张蕾笑道：“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作为经纪人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
戚守真说：“我明白。”
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安排，因为那一天是个周二，是许晟课程最多的一天，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五点，要上整整七节课。戚守真隔着墨镜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顶级学府，无论是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是草丛跑过的野猫都让他倍感新奇。一辆电动摆渡车从他们旁边经过，戚守真对许晟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学校园里还有摆渡车。”
“学校太大。”许晟说，“而且会有很多参观的游客。”
戚守真跟着许晟去上课，坐在阶梯教室后排角落的位置。这时候就不方便戴墨镜了，他摸出口罩戴上，摘下墨镜时正好和前面隔了三排正在回头的男生对上视线。戚守真微微挥手打招呼，男生愣了几秒，对他笑了笑作为回应。
戚守真坐在里面，他们周围前排零散坐着几个人，开始上课后老师在讲台上语速很快，整个教室只有这么一个声音。戚守真转过头看右边的许晟，他正专注地看着老师展示的ppt，然后飞快地在书上写着什么。察觉到戚守真的目光他笔下一顿，低头小声问道：“很无聊吧。”
“不会。”戚守真说，“挺有趣的，我在想自己要不要试试成人自考。”
因为命运的捉弄他的人生从十七岁开始走上另一条自己从未预料到的道路。这些年来他举步维艰，跌跌撞撞走到现在，虽然收获了很多，但偶尔也会去想一下“假设”“如果”，就譬如现在。
如果那时候家里没出事，他能考上合木大学吗？那他可能会和众多的学生们一样，抱着课本匆匆行走在偌大的美丽校园，每天忙碌于繁重的课业或者丰富的校园活动，到这个年纪就该头疼即将到来的毕业季，参加各种实习，准备应对校招。
如果是那样的人生，他还会遇到许晟吗？不是没可能，同在一个校园总是会遇到的吧。许晟以前说过见到他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样的话他们依旧能够重逢。
戚守真突然感觉到些许遗憾，因为人生的改变他失去的那些再也回不来。
不过那只是假设，眼前总比假设更重要。
正在看前面黑板的许晟突然察觉到自己搭在桌上的左手被人触碰，他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又看向戚守真。戚守真戴着口罩，对他眨眨眼睛，眼中有明显的笑意。
上午都是理论课，戚守真还能跟着去蹭课，轮到下午的实验课就不行了。
他一个人在合木大学的校园里闲逛，走走停停。戚守真年纪本来就不大，虽然职业让他仪态气质明显区别于周围的学生，但注意到的人最多看他几眼，他的“游学”还算顺利。离开教学区后人就更多了，尤其是位于学校北边，游客分布较多的景区。这里风景如画，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于古代园林，十分惬意。戚守真遇到了口音明显的一家人，被他们拜托以那座标志性的石碑为背景拍张全家福。
许晟找过来时戚守真正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湖里的锦鲤，远远看到他就招手示意，等他走近后说：“晚上吃鱼怎么样？”
他成功逗笑了许晟，许晟拿出手机打开地图，随意坐他旁边：“什么鱼？红烧还是清蒸？”
戚守真思考着说：“那种铁锅炖鱼，还会加很多菜，听天晴说鱼汤炖出来的豆腐很好吃。”
许晟低头打字搜索，戚守真凑过去看他手机上刷出来的一竖排菜馆名称。正看着显示的距离和评分挑选着，许晟手机上端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框，横在屏幕顶端。
【年方十八貌美如花：亲亲~】
戚守真一愣，许晟僵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消息跳出，顶替了刚才那条。
【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我好爱你】
【年方十八貌美如花：你是我的神~】
戚守真坐直身体不再看手机，神情微妙。许晟一脸尴尬，张口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戚守真：“嗯？”
许晟想说点什么，仓促之下竟理不出头绪，最后憋出一句：“我和她没有关系。”
戚守真心里觉得好笑，于是问道：“这是谁？”
“网上认识的人。”许晟老实回答，“是你一个粉丝群的群主，我偶尔会咨询她一些东西，除此之外就没有联系了……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姓名长相……她有男朋友！”
戚守真轻笑一声：“我知道了，别紧张。”
许晟拉住他追问：“你信吗？”
戚守真拍拍他的手背说：“你讲什么我都信。”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许晟完全怔住，而后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握住戚守真的手郑重地说：“我也是。”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心情，吃饭的地方位于京城体育公园附近，饭后他们就步行到这里来散步。体育公园中轴线是一条极宽的景观大道，左右两侧分散坐落着十几个场馆。夜幕降临，各个场馆的建筑外表都亮起灯，大道上的人或是游玩或是拍照，几个小孩子举着彩灯嬉闹着从大道中央跑过去。
戚守真和许晟慢慢沿着最右侧的小径行走，这个位置偏僻，大道的路灯都很难照顾到这边，因此选择这条路的人极少。戚守真没再遮挡脸，惬意地感受着迎面吹拂而来的秋风。他们牵着手，只有明月相伴。
次日戚守真要拍摄杂志，中途休息时只有他和宋天晴。宋天晴坐在单人沙发上用手机看小说，时不时咬着下唇无声偷笑，怕影响到戚守真。
戚守真突然问道：“天晴，粉丝群里一般都会聊什么？”
老板发话怎么能不重视？宋天晴放下手机说：“什么都聊啊……如果有新剧或者新代言大家都会捧场，平常的话就是分享美食，聊宠物，吐槽老板公司，拼团买东西，闲得无聊光是互相发表情包都能上百条。微博有一个群的群主特别喜欢野史，最开始只有几个人参与，后来不喜欢的人退出喜欢的人加进来，群成员居然增加到一百多，看她们讨论还是多少能增长见识的，哈哈。”她说着，好奇问道：“不过，戚哥你怎么开始关注粉丝群的事？”
戚守真说：“嗯……男粉丝多吗？”
“不同社交平台上数据不一样。”宋天晴说，“总体来说男粉丝比女粉丝少，占四分之一吧。”
戚守真只是想起许晟提过的那件事而已。他平日很少会提及自己的那位兄长，戚守真并不了解其中缘由，许晟也只说情况复杂不好透露，让他不用在意。
戚守真说：“我想看一下粉丝群。”
宋天晴从自己包里找出另一部手机，解锁后递给他。
这手机上安装的全部是社交软件，登录的账号也是专门申请的小号，以前由方倩倩管理，现在交给宋天晴。戚守真先点开微博，只见首页刷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各种照片。他没翻几下就退出来，然后进到企鹅里。
一竖排的群头像都是他，每个群都是999+的状态，群名称五花八门，什么“煌煌东方星”“摘星俱乐部”“星星点我”，戚守真点进一个群，当前聊天话题是某个成员在抱怨物理很难学不进去。
宋天晴指点他打开企鹅的好友动态：“这个账号互关了很多人，看看大家分享的东西还蛮有意思的。”
列表有转发的搞笑视频，有分享的猫咪表情包，有晒自己周末出游的照片，有出自己不需要的二手吉他。宋天晴手指灵活地往上划，说：“这里往前就是昨天的，都在庆祝戚哥你的生日。”
丰富的照片图片和视频铺满屏幕，文字也不甘示弱，连续三四排的感叹号努力表达着主人的激动心情，戚守真翻了几下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戚星”两个字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
那是一个顶着二哈头像的账号，动态内容是一行文字。
——账号叫“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她的文字是：/打call今天依旧是为x太太唱征服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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