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然过后，云千客很快就平复了思绪，微微一笑，眉眼被晦暗的月光称的模糊不清，而他的声音也在这种气氛中带上了一些暧昧：“师父，你……”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洛兮仅有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声音愈发低沉了起来：“夜深露重，你该多穿一些才是。”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洛兮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隐隐传来的热度，说话时微微震动的胸膛和上下滑动的喉结，透过单薄中衣的衣领隐约可见的肌肤，以及他那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炙热的视线，落点之处让她觉得皮肤都泛起了热。
她几乎是蓦然后撤了一步，努力转过眼睛去看旁边的家具，磕磕绊绊道：“我……咳，我没想到你在沐浴，是我，我唐突了，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千客抓住她的胳膊，蓦然打断了：“不唐突，我一点都不觉得唐突。”
“你对我永远都不会唐突，师父。”
师父那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明明是以前常听的，今晚却不知为何莫名多了些别样的意味，似是暧昧，似是蛊惑。
手上的力道不容忽视，洛兮被迫移回了目光，却一抬首就再次对上了云千客深黑色的双眸，那目光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忍耐，冲动，惊喜，悲伤，渴望……无数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映在其中的洛兮吞噬殆尽。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随后便是连绵不绝如同鼓点一般疯狂震颤的心跳声。
感受到自己脸上已经遮挡不住的热意，洛兮再次慌张地垂下目光道：“总……总而言之，你先把衣服穿好。这样，这样衣衫不整的像什么话！”
云千客低声笑了一下，嗓音带起了胸膛微微的颤动与共鸣，让洛兮再次心悸了一瞬。
“好。”他这样轻柔说道。
说着，云千客松开了洛兮的手腕，转身回到了屏风的后面去更换衣物，很快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期间，洛兮不自觉地就着微弱的月光望向了屏风那头，只见云千客的影子被映照在屏风的上面，一如既往的挺拔与劲瘦，上面可见肌肉起伏流畅的轮廓。
恍惚间，洛兮甚至还有闲心想到，云千客这是连傀儡都保持着每日锻炼的好习惯啊，否则肯定无法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就在她晃神的功夫，云千客已经披好了外衣，甚至出来把屋内的蜡烛一一点亮了。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身上的外衣依然批的松松垮垮，仿佛下一秒就能滑落肩膀一般。
相比于之前只着中衣时的魅惑，现在这样反而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的味道，而他在摇曳的烛光下抬眸一瞥，面容如玉般温润，眉眼亦是疏阔。
“师父，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千客清润的嗓音将洛兮从怔忡间拉了回来，她定了定心神，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也看到了下午眀樱语的身影了吧？”
云千客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师妹她之前留下的影像。只是不知现在她身在何处，又是否还活着。”
洛兮有些疑惑地说道：“按照留音石里面的内容，樱语她应该是被人挖去了灵根。而这做法无非就是想要用她的灵根换给其他人罢了，修仙界常有的阴私手段。”
“我不理解的点在于，既然灵根已经到手，为何幕后之人没有当时直接杀了她，而是看样子似乎还把她贩卖到了山村里？”
说到这，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一些偏远地区，至今还有着买卖女子的生意，只是对于幕后的人来说，显然直接灭口才是最佳的选择，否则但凡樱语还活着，就有几率让她传信到逍遥派，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云千客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是那幕后之人和眀樱语之前就有旧仇呢？”
“旧仇？”洛兮一怔，随后也蹙眉沉思了起来，“的确，如果这样就说得通了。而且他和樱语之间的仇恨必然不小，否则不会单单挖去灵根还不解气，非要将她卖到山村里，看她受尽侮辱才罢休。”
说着，她再次感到了迷惑：“但是以樱语的性子，基本不会和人结仇才对，到底是谁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气？”
云千客一边思考，一边用右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下一刻，两个人对上目光，几乎异口同声道：“明家。”
没错，如果说有什么人对眀樱语恨到这种地步，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家了。
洛兮忍不住回想起来当时收下眀樱语时的情况。
……
那已经是凌清秋入门后的第八年了。
因为从凌清秋的身上充分领悟到了带一个正常弟子的痛苦，洛兮很久都不曾再动过收徒的念头，不管有多少人找到她，说的天花乱坠也罢，总而言之她都是两个字结束对话：不收。
直到她遇到了眀樱语。
那时洛兮正在和云千客在茶楼里听说书，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以至于说书人的声音都被打断了。
两个人朝着楼下望去，就看到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子正在指指点点着什么，脸上露出了或鄙夷或嫌弃的表情。
那女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料子不错，却显然是过时许久的款式，更不用说衣服已经被洗得褪色了许多，隐隐发白。
在她对面，是另一个看起来趾高气昂的女子，却是珠环玉翠，佩玉琼琚，身上的衣服是锦绣阁最新出的丝羽裳，周围也围着四五个侍女，显然是个大家族的女眷。
好巧不巧，洛兮还认识她，她就是明家少家主明志贤的同母幼妹，明樱岚。
她和明志贤都是明家的主母所出，一母同胞不说，又是尊贵的嫡系，明志贤还对这个幼妹无比疼爱，在平常自然是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招惹她的。
于是洛兮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对面那个女子，却忽然发现了异常。
而云千客也在这时缓缓开了口，平静道：“人妖混血。”
没错，在明樱岚对面的那个女子，是个人妖混血。
虽然说修仙界对于妖兽的排斥不如排斥魔物那般严重，有些时候如同狐狸精化成人形与人类相爱的故事还广传于话本之间，但是实际上正统的修仙者和妖界的大部分妖兽，对于这种人类和妖物结合而生下来的混血者依然是无比排斥的。
相比于纯种的人类或者纯种的妖兽，人妖混血因为血脉之间的相斥，不仅天生根骨更差，还经常会出现异化的情况。
就比如说现在，洛兮已经眼尖地发现了那个人妖混血的女子头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毛茸茸的浅棕色耳朵，即使努力地想要隐藏在发间那两个包起来的丸子里面，却还是将她的发髻拱得一动一动。
就在这时，明樱岚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让洛兮和云千客也能够听清楚了：“……你不过是个卑贱的人妖混血的杂种罢了！当时让你进家门入族谱，还给你取了名字叫什么眀樱语，是因为没人知道你母亲居然是个恶心的妖猫！”
“现在既然事情都败露了，你不会还以为自己能够在明家蹭吃蹭喝吧？！”
伴随着明樱岚的声音，是周围围观的群众止不住的指指点点，以及那些素未谋面之人毫不掩饰的恶意，全部都对着眀樱语直直的插了过去。
眀樱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她笑着，带着一丝仿佛猫儿般的慵懒和不屑，大大的猫眼熠熠间仿佛能看到妖瞳的光芒一闪而过：“真以为我稀罕呆在你们明家呢？当初要不是我母亲临死前求我回来看一眼，我也不会来。”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干脆不再掩饰自己身上妖化的特征，两只毛茸茸的浅棕色耳朵在空中一抖一抖，而她则高傲的昂起了头：“你听好了，是我不要这劳什子的明家小姐身份，是我不稀罕呆在明家所谓的高门大户里面，是我嫌弃明家腌臜琐碎又无用的规矩和世故。”
“是你们、配不上我！”
此话更是直接点燃了明樱岚的火气，她怒视着眀樱语的脸庞，举起右手就要对着眀樱语的脸扇下去。
她毕竟是明家的大小姐，身上也是带着修为的，真要是想要打眀樱语，根本不是她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能够躲过去的。
然而就在眀樱语已经紧闭上双眼准备好迎接疼痛的时候，却发现那本该挥到她脸上的一掌迟迟没有到来，反而眼前一暗。
眀樱语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就看到了让她此生再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洛兮一身天青色长衣摇曳，抬手间轻轻巧巧就捉住了明樱岚的手，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清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明樱岚，说出来的话清冷而危险：“明樱岚，当街动手打一个弱女子，好像不是一个世家小姐该有的风范吧？”
而在她旁边，云千客一袭白衣佩剑长身玉立，带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洛兮，眼神无奈而又隐含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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