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没有等来救护车,宋旻载着余思雅已经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小意按在余思雅手腕上的纸已被鲜血染透,看着余思雅被一群医生护士围着推走,泪眼婆娑的她尽力克制着,没有发出太大的哭声。
余思雅待她挺好的,具体哪里好她也说不上来,不过以前在宋家大宅时,她总感觉自己是下人,注定低人一等,后来她照顾余思雅,就没有那样的感觉,她只是在做一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的工作。
小意越想越伤心:“宋总,夫人不会有事吧?”
宋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希望余思雅有事,可是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等医生告诉他余思雅安然无恙。
“你去办手续,我去手术室门外守着。”宋旻看着小意,她也是满手的血,“快去吧。”
“嗯。”小意答应着,用袖子抹掉眼泪,飞快跑了去。
宋旻的思绪仍是乱糟糟的一片,他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余思雅怎么会这样?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吃了晚饭,他说想约余父一起打高尔夫球,余思雅还答应他要与他一同去,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急促的鸣笛声震耳欲聋,宋旻转身,来了辆救护车,他看见医护人员匆匆忙忙将人拉了出来,又匆匆忙忙从他身旁闪过,担架上躺的好像是个男子,流了很多血。
“抱歉。”一个身穿黑大衣的男人撞到了他,头也没回跟着医护人员往里去了。
这个背影他想不起来了,应该是认错了。
过道里静得只有脚步声,每走一步,宋旻心里的不安又加深一分,靠近手术室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或许是担心失去他的妻子,或许是面对死亡产生的恐惧,或许是不敢直面自己作为丈夫的失职。
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若说夫妻相,单看长相,余思雅和宋旻一点儿也不像,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的,只是这气质太过相似——清冷、孤傲,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光看背影,都觉着他们二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宋总,都办好了,明天缴费也可以。”小意走近他。
宋旻点头以示回应。
“过去坐坐吧。”小意瞧着他实在憔悴得很,她真担心下一个倒下的会是他。呸呸呸,瞎想什么呢,小意心里道,大家都不会有事的,夫人会醒过来,宋总也会好好的。
宋旻依旧站着:“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他看着小意,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睡衣上满是血迹,脚下的棉拖鞋没有后跟,脚踝处冻得通红,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担心余思雅。仔细想想他父亲派来的这些佣人中,也只有她是真心实意的。
小意说:“我想等夫人醒来。”
她紧盯着手术室大门,心里默默祈祷余思雅平安。
宋旻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已有一个小时,手术室大门仍然紧闭,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余思雅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宋旻和小意总算松了口气。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患者没什么大碍了,家属请跟我来一趟。”
“坐。”
办公室里要比过道上暖和些,应该是开了空调,手脚渐渐没有那么僵硬了。宋旻穿的还是上班时的西装,只是没打领带,出门时没有感觉到冷,站在手术室外却越来越凉。
“你是患者的?”
“我是她丈夫。”
“她以前有过类似的行为吗?”
宋旻摇头:“没有。”
“那她最近有没有受到过什么刺激?”
孩子,一定是孩子没了,余思雅才会
“刚流过产。”这也是宋旻不愿提起的事。
医生叹了口气,点头道:“难怪。我建议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宋旻问道:“那她现在?”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醒来后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宋旻点头致意,起身离开。出了门却不知道往哪儿走,心里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走到服务台想询问余思雅的病房,小意已经站在那儿等他:“宋总,汪助理给您打过电话。夫人在403。”
宋旻接过手机,拨通汪泉的电话。
“喂?”汪泉迷迷糊糊拿起手机。
“余思雅,割腕自杀。”
半晌,那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宋旻又道:“已经抢救过来了。”
汪泉从床上跳下来:“在哪家医院?”
“你不用过来,保密就行。”
“我知道。”比起余思雅,汪泉更加担心宋旻,“你还好吗?”
“就这样吧。”宋旻挂掉电话,去楼下车里待着。他不想进病房,不想再次看到昏迷不醒的余思雅,他的工作不顺利,生活也是一团糟,杂志上写的成功人士与他从来不沾边,他甚至想逃离这一切,可他有时候连做梦都躲不开。
此时船顶的甲板上,简洁放下杯子,望着对岸的灯火:“芊芊姐,这个忘忧酒真的能让人忘记忧愁吗?”
如果真能,她已经喝了两杯,怎么还是忘不掉。
芊芊拿起瓶子又倒了一杯给简洁:“你想好明天怎么办了吗?”
简洁摇摇头,问:“还很疼吗?”
芊芊点点头,指腹轻揉着左侧眉毛处,再往下点儿,她的眼睛怕是睁不开了。
简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那人也真是,这么宽的楼梯都能撞到你。”
进船以后,简洁才发现这条船是三层的,底下还有一层,要先走到最下面那一层,才能从另一边的楼梯往上。就在她们刚要上楼时,突然冲下一个男子,撞到芊芊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那人正是汪泉,换作平时,他定会请她们二人喝上一杯,诚心道歉,顺便再留个联系方式,只是今日情况特殊,接到宋旻的电话,着急回去,顾不了那么多。而现在听到余思雅自杀的消息,睡意全无。
反正也睡不着,他起身开了瓶红酒,坐到窗边一人独饮。这酒是去年宋旻出差给他捎回来的,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他。好酒啊,只可惜宋旻滴酒不沾,不能与他共品。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古人独酌,还可邀明月,而今他从窗台望去,黑漆漆的一片,连颗星星也没有。
再好的酒,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
汪泉放下杯子,回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音乐,听着舒缓的钢琴曲,渐渐平静。这个方法是宋旻告诉他的,还真管用。
不过今夜的钢琴曲对宋旻来说起不了作用,他躺在座椅上,听着卡布里的月光,他心中没有皎洁的月色和无边的大海,眼前是一摊鲜红的血。
和余思雅做了三年的夫妻,仔细想来,对她不甚了解。她的过去,他一无所知,她喜欢什么,他不清楚,有时见她站在窗边,想什么,他也不清楚。有时亲密过后看着身侧的人,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至亲至疏夫妻”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们交往了两个月,一起吃过两三次饭,在游轮上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然后就搬进梨木园。余思雅果真如他父母说的一样,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品貌端庄。他忙于工作,余思雅从不抱怨,他不记得年轻人们喜欢过的情人节、纪念日,余思雅也从不责备。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可能因为他和余思雅都不爱说话吧。
如果不是余思雅做出这种行为,他也没空想这些。不知道余思雅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403病房内,余思雅仍然昏睡不醒,小意坐在床边,点滴的声音格外清晰。这半年来是怎么了,总往医院跑?小意不由地叹了口气,心里念道:夫人啊,快快醒来吧。
楼下的手术室门外,身穿黑大衣的男人焦灼不安,这都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
回想起大马路上那一幕,实在不应该。几个小时前从饭店出来,小郑让他打车,他想自己开着兜风。虽喝了几杯,但他丝毫没有醉意,在老家他是最能喝的,两斤白酒加一箱啤酒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吹着凉风心里仍旧不平静,那么宽的路竟然撞上一个大活人。若不是下车看着满地的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他看着手腕的表,又过了一小时,手术室大门终于敞开。
“怎么样医生?”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暂时?”
“就看他能不能醒来。”
他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跟着去了icu,医生护士不让他进,让他明天再来探视。
一直到天亮,他都守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机,如果那人醒不过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的家人?报警吗?
他在玻璃窗前站了片刻,进卫生间稍作整理,然后下楼。
“宋总。”刚到一楼他就碰到了宋旻,好像昨天晚上撞到的人就是他。
宋旻看着他,并不认识。
他笑说:“您不记得我了?前些日子我们见过的,杨总组的局。”
宋旻微微点头,确实不记得。
他双手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和宋总合作。”
宋旻颔首,接过名片。张庆天,他真的没有印象。
走了几步,宋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背影很熟。他想起来了,是昨天晚上撞到他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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