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善颂和赵右从教室出来,绕过操场走到政教处。
赵右自说自话,偶尔停下问祝善颂:“你们晚自习上到几点,走读生可以申请不上吗?”
祝善颂昨晚没休息好,努力睁了睁发酸的眼睛,眼底带有倦意:“不能。”
赵右闭上嘴巴五秒钟,随后又开启机关□□式:“其实可以找周怀若陪我来,像你这样好学生下课时间很宝贵吧,我原先学校的班长整日顶着张‘谁都不要跟我说话’‘生命诚可贵,分数价更高’‘扰我心智者不可留’的脸。算算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俩人走到思政楼,踏上第一节台阶。
“我跟老周很熟的,让您专门陪我跑一趟怪不好意思。”赵右挠挠脖子,脸上还真带点歉意。
踏上第十六节台阶,右拐,在深褐色虚掩的门前停下。
赵右的声音戛然而止,祝善颂抬脚推门进去。
伏案整理教材的老师抬眼,看到赵右一身花花绿绿的行头,“来领转校生校服的吧,在那边桌上。”
桌上并排放着两套男式新校服,三中一贯的颜色:黑白灰。
祝善颂回头时才发现身后的赵右没了踪影。
还好衣服上贴好尺码和名字。
老师端着茶缸走出去,泼洒在门口污水桶里,把茶叶分离出来,快步重回位置上坐下,看了眼祝善颂:“三班还有一个转校生,麻烦你一同送去,辛苦了同学。”
祝善颂嗓音柔和回了句:“不辛苦。”
目光落在最后一套校服上,垂眸看了一眼,透明塑膜袋上方贴着方正的指示贴,黑色中性笔标着两个字:李祷。
午后骄阳似火,黏热的暑气扑面而来,风里都是夏日炎炎的味道。
这一年的夏季格外漫长,热风盘旋在新榆市上空迟迟不走。
回到教学楼,男女生在走廊嬉笑打闹,欢闹声穿透耳膜。
到了班级门口,迎面一个男生冲她跑来,速度不减,身后还有一个拿着拖把杀气腾腾的女生。
祝善颂往左边避让。
太阳挪到一点钟方向,光线斜斜照过来覆在她肩膀上,有点闷热。
躲过那俩人后,她抬眼,看见栏杆上站着的三个少年。
“祝善颂——”
目光迎上时,金灿的日光跌进眼底,她眯了下眼睛。
看清楚后,心脏骤然一停。
三个懒洋洋靠在栏杆上谈笑风生的少年,爽朗的笑声里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意气风发。
喊她的分明是周怀若,她却一眼看见旁边笑得最恣意的男生。
一身黑衣,下颌微仰,突出的喉结尖尖的,侧脸的线条流畅凌厉。
他的笑声清冷透彻,笑得肩膀微颤,神情轻松淡然,好看的五官舒展开,像身后的日光一样耀眼。
“想什么呢?”周怀若白净的五指在她眼前一晃,清秀的脸上勾起笑来。
赵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黑色派克服脱下抓在手里,大叫大嚷踩在窗台上从教室里跳出来。
身后的谷谷把书卷起握在手里,“梆梆”地敲打他的背。
力道不重,但要命的是赵右的裤子被她死拽着,眼看要被硬生生脱下。
他鬼哭狼嚎的叫喊:“周怀若,你家教怎么教的,还不管管你的小青梅——”
话音刚落,谷谷手中的动作顿然静止,对着他的腚就是一脚:“去你的。”说完双颊绯红。
由于受惯性力,赵右的裤子得以解脱,自己从窗户里跳下来,踉跄了几步稳住。
他扭头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衣服上留有一个大脚印,刚想追骂几句,被周怀若捂住嘴巴,手肘顶着他脖子,语气劝和却带有威慑:“行了。”
赵右吃了个哑巴亏,看见祝善颂怀里的衣服才想起来:“谢了。”
他见另一套上的名字,随手拿过扔向倚靠在栏杆边的男生。
男生抬起搭在栏杆上的手,一把接住,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塑膜袋,低头扫了一眼。
上课铃响,还在走廊外打闹的同学作鸟兽散,祝善颂在往班里涌的人群里听到赵右伸长脖子冲往身后教室走的那人喊:“李祷,中午一起吃饭。”
两人距离很近,这声冲击着祝善颂的左耳,震耳欲聋。
有一瞬间的不满,也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畅。
她再抬头,对上赵右的目光,他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随口解释了句:“我哥们,一起转来的。”
无意回头瞥了一眼,少年的背挺得笔直,高瘦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很出挑,脖颈裸露的皮肤偏白。步子迈的很大,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缘分真是奇妙。
相遇的第三面,她和“5”号少年成为了同学。
-
下节是李天王的课,每个人都一副箭在弦上屏气凝神的模样,目不斜视盯着李天王框架后的眼睛,平均五分钟跟他来个“学生我很赞同为师的看法”的眼神交流。
李天王全名“李杨成”,是个双一流毕业不到五年、身高180+、拥有最完美的长腿和葱根般十指。
背影堪称小鲜肉男团成员,回眸只配历史书上p28页的山顶洞人。
不到三十的年纪,处理师生间的丝恩发怨游刃有余,宛若在教育行业混迹三十多年见过大场面的老油条。
高学历,学生满腹钦敬之忱。
高手腕,学生惶惶不可终日。
五十分钟,李天王从必修二的古代原始商业扯回必修一的废潘治县。
终于在大家哈欠连连下,下课铃应景的响起。
从讲台漫步到后门的李天王,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定睛看眼钟表,面无表情说:“好,再耽误大家两分钟。”自顾自翻到后面的大事年表,又开始讲起1861年的俄国历史。
谷谷闷声骂了句国粹:“‘拖堂李天王’实至名归。”
讲到重要的地方,李天王从后门争分夺秒小跑到讲台,拿起粉笔唰唰几个大字把黑板占了一半。
大家绷紧嘴巴不敢发出一丝怨言,整个教室噤若寒蝉时,几声细微的交谈夹杂一句“卧槽,爆头啊”突兀传来。
声音从远而来,李天王一怔,缓缓转过身,发着狠劲把书一摔,往鼻梁骨上推推眼镜,一声咆哮:“赵右——”
双眼像机警的鹞在夜间放着寒光,准确无误找到借着风吹草动肆无忌惮的猎物。
赵右手里的手机“啪嗒”掉进桌肚里,周围几个跟他一起组团开黑的男生纷纷低下头。
“我刚刚讲的是必考点。你低着头干什么?”李天王站在讲台,两人像隔着银河对峙。
赵右眼皮一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桌上的笔扔到地上,抓抓后脑勺,皱着眉自言自语俯下身子:“我笔呢?”
众人:“……”
几个队友停掉玩到一半的游戏,侧着脸咯吱咯吱咬着牙,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李天王把他叫到讲台边:“把我我,刚才讲的复述一遍。”
赵右仰着头站的笔挺,显然不会。
谷谷看着两人四目对峙,憋着笑把头埋进书后面:“李天王脸都气红了。”
祝善颂位置靠前,赵右站在自己斜后面,距离近,能感受到中二少年身上那股即将爆发的逆骨。
她蓦地抬手,悄无声息把书翻开那一页,往过道挪了挪。
侧目余光看见赵右不知所以然的脸,俩人默契值为负。
祝善颂调整了下坐姿,把书上圈好的内容暴露出来,放到他眼皮下。
赵右挑眉,懂了。
少年稚气未褪的声音慵懒的拖着长音,瞥了眼祝善颂的课本“背”起来:“政治上,农奴制和沙皇□□统治的基础受到威胁是主要原因……”
赵右话音刚落,下一堂课教数学的“张脑丸”胳肢窝夹着试卷,端着菊花茶闲庭信步进来。
李天王见状,用书在黑板上敲了敲,说了几句气话暂且放过赵右。
下课铃声响,张脑丸一秒都不拖,重新夹着书端着菊花茶离开。
教室一下变成峨眉山,最后一排的男生围上赵右,嚎叫着:“赵爷就是勇,能从李天王手里活着逃出来的史无前例。”
赵右仰天大笑,把空扁的书包甩在桌上,拨开人群,蹦到祝善颂桌前。
他身子略弯,表情夸张:“感谢祝班长舍命相救以后您是我爸爸,请受儿子一拜。”
赵右一腿前一腿后,众目睽睽下,双手作辑。
刚刚和他开黑的男生,一脸鄙夷:“真狗。”
另一个也一起组团的男生:“不给爸爸磕个头?怎么也捞了你一条小命。”
祝善颂收着作业本,拿着名单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看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莞尔。
谷谷伸手扔给赵右两张水票:“要是真想感谢,去搬两桶水来。”
“看在我爸爸的份上不给你计较。”赵右蹦跶出去,要是有两根藤蔓定会像野猴攀着树藤跳跃。
-
大课间长达二十分钟,祝善颂对着名单好不容易找到没交作业的两个人。临近课间操结束,她急忙把作业送去办公室。
五十本练习册摞在一起像座小山,遮住她的下巴。
出了教室门往楼上走,赵右肩上扛着一桶水像只山魈闪现在楼梯口。
刚拖过地脚下湿漉漉,赵右横冲直撞奔着后面的人喊叫:“老蒋,你是不是躲着抽烟,充公啊——”
他跑得急,力道重,直直撞在祝善颂的肩膀,丝毫没注意。
祝善颂一摞的练习册洒了一半,出门就碰见赵右自认倒霉,他做事就是大喇喇鲁莽。
她一手扶着剩下一摞,一手弯腰,几本沾有水怎么也拿不起来。
倏地。
一双手出现在她视野里,一本一本帮她捡起,指甲修的干净边缘圆圆的,视线往上是青竹般漂亮的腕骨。
她抬头,对上少年清冷冷的眼,眼尾稍细,眉眼看起来拒人三分,嘴角却弯起好看的弧度。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李祷鼻梁立挺棱角流畅清晰。校服拉链拉至胸口的位置,看到他里面的黑t。
“抱歉。”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低沉,带着清朗的少年音。
祝善颂眨着眼睛看了他一秒,在大脑反应过来后迅速收回视线。
她低声回了句:“没事。”不知道对方听见没。
两人直起身子,李祷从校服兜儿里摸出一袋未拆封的纸巾,撕开包装捻出一张,仔细把掉在地上的练习册擦净,重新递给她。
是个心细的人。
祝善颂看的怔然。
目光从他修长的手指上不留痕迹的移开,又说了遍“谢谢”。
李祷没回,弯腰把水桶扛在肩头,朝她后面的教室走去。
他已经换上了校服,黑白灰单调的衣服在他身上竟显得潮流时髦,脖子后的衣领折的齐整,袖口卷起,露着瘦削骨感的手臂。
见到的第四面,他对她说了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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