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集市坐落在山脚处，有些偏僻。
惊鹊的飞行符刚好用完了，只能走过去，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不过依然很热闹。
沿街屋檐上挂的都有灯笼，摊子挨着摊子，吆喝声不绝于耳，卖什么的都有——
丹药、符咒、法器、甚至还有卖心法的，就是价钱不怎么美丽。
一瓶下等止血丹要五十下品灵石，一张飞行符要三百下品灵石，而一个飞行法器竟然要一万下品灵石……
惊鹊掂了掂乾坤袋，觉得人有时候得面对现实。
她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精神上的满足未必不是一种充实，人穷就要多读书。
接着挤进了一家生意火爆的话本铺子。
不少女修在书架前围着，讨论的热火朝天。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话本推荐吗？修炼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前段时间看了本《清冷师尊爱上我》不错。”
“我也看了我也看了，确实不错，笔者估计是照着清霁天尊写的，又帅又强，代入简直毫无违和感，我太爱了！”
旁边的女修“噫”了声，笑作一团：“这么刺激的吗？在哪在哪，快给我看看！”
“让我想想，”那人在书架上找了找，指着某处说，“在这里！”
惊鹊不由自主地顺着看过去，装订挺精致，就是没剩几本了。
果然是修真界顶流，同人文都是畅销书。
既然这么多人推荐，质量应该有保证的。
可是，作为谢听雨的开山大弟子，背地里看以他为原型的话本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情节，以后怎么直视他……
不过，偷偷看的话，师尊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还是拿起一本看了起来。
［江如月浑身是血地倒了下去，耳边是拍手称快的叫好声，眼前是一片拨不开的血雾，隐约出现一道身影。
像是她朝夕相伴却又始终无法触碰的那个人。
江如月满心悲怆，为了他勤加修炼，为了他叛出师门。
可他怎么就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她不由得苦笑，嘴里满是血沫，心也止不住的疼，喃喃道：“师尊，你为何不肯……喜欢我呢，哪怕只有一点点……”
江如月意识逐渐涣散，头一歪昏死过去。
谢仙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持，疯了般杀进去，将他的小徒弟从血泊中抱起来，一步一步，带她回家。］
原来是追妻火葬场！
好狗血好带感！
惊鹊看的兴起，正准备翻下一页，手里的书突然被人抽走了。
她一脸莫名地抬起头，店里的伙计笑眯眯道：“客官，咱这试阅时间已经结束了，您要是喜欢就给您包起来？”
惊鹊满口应道：“好，包起来。”
伙计动作迅速地将话本包了起来，口条利落：“客官您眼光真不错，这是本季度最火的话本子，只剩最后三套了，一共三册，每册八百下品灵石，给我两千四百个下品灵石就行了。”
两千四？
惊鹊身上总共就五百下品灵石，合着只够个零头。
她冷静道：“四百卖不卖？”
伙计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手上动作没停，把包好的话本又给解开了，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惊鹊，嫌弃道：“小本生意，谢绝砍价。”
惊鹊试图挣扎：“五百。”
这是她全部家当了。
伙计懒得搭理她，语气非常不善：“一个子儿都不少，买不起就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来这的修士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出手阔绰，头回见这么穷酸的，上来直接砍骨折，明摆着是来砸场子的。
惊鹊被轰了出来，撇了撇嘴。
就这还小本生意。
明明可以直接去抢，非得做生意卖话本。
货比三家不吃亏，这家买不起，总有便宜的。
惊鹊继续往里走，集市尽头有家破旧的小店，招牌都摇摇欲坠，看起来一副她消费的起的样子，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见有人来，老板也没起身，伏在柜台上继续写字，不怎么热情：“客官随便看看，有喜欢的尽管说，完本三百下品灵石一全套，连载五百下品灵石包更新，保证不烂尾不太监。”
惊鹊心头大喜，这价格，果然消费的起。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太贵了，最低价多少？”
司千秋自从开了这铺子以后就没开过张，大部分修士来了翻了翻就走了，从来没有问过价的，今天简直是历史性的大突破。
他立刻改口：“完本五十下品灵石，连载一百下品灵石。”
降得如此爽快，说明还有砍价的余地。
惊鹊环顾一周，话本上的灰都落了八丈厚，指不定多久没开张了。
她无情道：“三百下品灵石办个年会，看完就还，干不干？”
三百灵石就想白嫖他全部心血？
司千秋头回见这种操作，气得直接站起来撵人：“走走走，穷比看什么话本子，有这时间不如抓紧多赚点钱去。”
惊鹊侧了侧身，一点一点往上加：“三百五，交个朋友。”
司千秋思考了一秒，说道：“五百。”
惊鹊不死心：“四百。”
“四百不吉利，四百五。”
话音刚落，惊鹊就掏出四百五十个下品灵石放在柜面上，说道：“成交，先给我拿套清冷师尊爱上我。”
她刚才看的正上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续。
司千秋愣了两秒，说道：“没有。”
“霸道少爷俏小妈呢？”
“没有。”
“笨蛋美人风流少呢？！”
“也没有。”
惊鹊无语了：“那你到底有什么？”
司千秋指了指书摊，又指了指货架，说道：“这不都在这儿吗。”
惊鹊看了看，满屋子摞的都是书，虽然估计都是些古早话本了，仔细找找总能挑两本喜欢的，先凑合着看，等回头有钱了再去全款拿下《清冷师尊爱上我》。
然而，她发现她错了。
这么多话本，全是什么《修仙传》、《天道酬勤》、《漫漫求仙路》……
文笔倒是挺不错，但是内容一点都不狗血玛丽苏，很是枯燥。
惊鹊彻底无语了，堵在柜台前，面无表情的和司千秋对峙：“退钱。”
“不退。”司千秋紧紧捂着钱袋子，“这些可都是我总结的修炼心得，难道不好吗？”
现在的年轻修士就是心浮气躁，没一个识货的，修炼干货都看不进去，眼光不行实力更不行。
……
怪不得生意这么差呢。
卖个话本还挺好为人师。
惊鹊一言难尽道：“隔壁卖的最火的就是玛丽苏言情话本，大家修炼已经够累了，只想看点轻松的，你一个做生意的，连蹭市场热度都不会？”
司千秋显然被震住了：“风花雪月非我强项，这，这……两人怎么就在一起了，不合逻辑。”
“你不要管逻辑不逻辑，苏爽才有市场，越狗血越好，人要学会变通。”惊鹊解释，“就比如说，高高在上的仙君和小侍女朝夕相处，暗生情愫，但他爱而不自知，一直冷言冷语，最后小侍女死心远走，多年以后再重逢，仙君发现，小侍女身边竟然有个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团子……”
“这叫带球跑，懂吗？”
司千秋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开口：“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过奖过奖。”
司千秋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最近确实陷入创作瓶颈了，从修炼入门到专精，从理论到实践，前半辈子的修炼心得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尝试下风格转型了，闲着也是闲的，总要找点消遣。
“小友刚才讲的挺有意思的，考不考虑写话本？”
惊鹊：“？”
她可是消费者，上来就让她码字坐大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其他写话本的都发财了，你说的《清冷师尊爱上我》，听说那个作者稿费拿到手软，写完就封笔云游四海去了。”司千秋继续游说，“要不要考虑一下？”
惊鹊有点被说动了。
写出一本畅销书就能彻底摆烂，养老当咸鱼也太爽了。
可问题是她不会写字啊。
司千秋见她犹豫，猛然想起修者最看重的就是修为境界，看话本顶多是忙里偷闲放松放松的，眼前这位少女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修炼劲头最足的年纪，估计不愿意为了些身外之物浪费时间。
“是不是怕耽误你修炼？”司千秋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你口述大致剧情，我执笔，回头利润五五分成。”
送上门的枪手，这感情好。
省时省力还有钱拿。
惊鹊按耐住心里的喜悦，狮子大开口道：“七三，我七你三。”
司千秋眯了眯眼，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当奸商的潜质了，一张嘴要分走七成利润。
“小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惊鹊脸不红心不跳：“给你独家授权，四海八荒只此一家，很合理了。”
司千秋本就不是为钱，闻言哈哈一笑，捋了捋白胡子：“成交。”
然后随手从柜台底下掏出个同款乾坤袋，倒了不少灵石出来：“这是买断费，你拿着吧。”
惊鹊眨了眨眼，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动作迅速地将灵石扒拉到怀里，客套道：“老板您太客气了，我感觉自己现在文思泉涌，回去就爆肝捋大纲，保证剧情跌宕起伏缠绵悱恻。”
“不用那么急，年轻人还是要以修炼为重。”
司千秋摆摆手，突然间想起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问道：“对了，小友叫什么名字，我落款时好署名。”
惊鹊随口扯了谎：“我叫路人甲。”
不愿透露姓名的路人甲。
开玩笑，写狗血玛丽苏当然要披马甲了，谁敢用大名当笔名。
司千秋不疑有他，提笔认真地记了下来，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交稿形式和时间，等一切讨论的差不多后，天都黑透了。
惊鹊和司千秋告了别，抬脚就往外走，结果没走两步就被喊住了。
“路小友，留步。”
从惊鹊进门，司千秋就看出她尚未筑基了，肯定不会御物飞行，集市又偏，离哪个峰头都不近，这走回去都得半夜了。
“此处偏僻，这个飞行法器可以帮你省点脚力。”
同时扔过来个黑黢黢的东西，惊鹊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展开一看是块毯子，听起来还是块能飞的毯子。
“时间有点久了，不过应该还能用。”
司千秋笑得很慈祥，这东西是从前他给徒弟准备的，结果一个二个境界突破太快了，根本用不着。
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多谢老板。”
惊鹊一边狂喜，以后再也不用腿着上学了。
一边忍不住想，这家店生意这么差，司千秋不仅没喝西北风，反而随手一掏就是上品灵石和飞行法器，铁定祖上有坟。
修真界还是好心人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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