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疾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马蹄踏在水坑里的每个瞬间,都溅出一片混杂着青草味的泥浆。
行走在如此颠簸的路段上,车里的人却在安稳地看报纸,手中端着的精致茶杯连抖动都不曾有。这位不同寻常的旅者整隔着手套一行一行地用手指着文字阅读,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风云再起!潘萨贝内家族的联姻对象竟然是】
【年逾古稀的康迪斯·潘萨贝内出席长子婚礼,口袋中的领巾暗含着指定继承人的信号,海港日报为您解读细节背后的深意】
【兄妹关系终于破冰!洛伦飒·潘萨贝内为长兄送出了这样一份礼物】
乍一看全是些增加销量用的噱头,结果还真藏着些外人很难知道的细枝末节,伊拉莉亚翻了翻手里三家报社的报纸,明白了这些东西是谁同意发行的了。
肯定是她那位在家族内风头正盛的大哥,最近又娶了一位老牌贵族家的小姐充门面,浑身都写着“下任魁首非我莫属”。伊拉莉亚当时看着两个哥哥在婚礼上争得面红耳赤,乖巧地拉着嫁作人妇的大姐在一旁看戏,时不时淡淡地加上几句拱火的话。
伊拉莉亚合上报纸放在小桌上,用杯子压好,车夫的声音从帷帐外传过来。
“已经到地方了小姐,小心地上有水坑。”
在路边滚铁圈的小孩看到有马车停在了院门口,丢下玩具飞快地往院里跑,兴奋地大喊着有客人来了。不过这会儿能充门面的成年人都在举着酒桶碰杯,满溢在空气中的热情掩盖了远客身上的尘土气。伊拉莉亚告别送她过来的车夫,拎起手提箱踱着步向院内走去。
前来迎接她的人走到门口时,这位异乡人正自然地和几位系着头巾的妇女攀谈,聊着自己是谁家请来的宾客。
“哦呦,我就说你看着不像我们这里的人,果然是从外面来的。瞧瞧这条裙子,它让你靓丽得像鸢尾花一样,我的女孩。”
头发上缠着红丝带的女性亲昵地牵起伊拉莉亚的手,细细地打量起她。
异乡人的穿着打扮并不华丽,甚至有些过于朴素,一条裁剪简单的迎春花蓝散摆裙,肩上搭着一件质地轻薄的乳白披肩,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是戴了一顶绑着黑色丝带的宽沿草帽。不过这幅样子倒是和这座散发着乡土气息的山村相得益彰,就像是这里的水土孕育出的人。
女人看到远客帽子下的脸,默默地把上一句话吞了回去。
这么漂亮的人,哪是他们村子能养出来的。
领路人凑上来要接伊拉莉亚手里的箱子,她浅笑着婉拒,又跟几位妇人道了别。刚刚去报信的小孩子跑回门口,却没有捡起铁圈,在旁边啃着手指扭捏地看着异乡人。伊拉莉亚变魔术一样取下帽子,从里面拿出两颗水果糖递给他,在孩子奶声奶气的欢呼声里进了院。
为她领路的青年紧张地几乎有些同手同脚,挺直身板僵硬地走在她身边,时不时想偏头看向她,又害怕被发现一样马上扭回头去,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表情严肃地像是去奔赴战场。
伊拉莉亚主动开口跟他闲聊起来,以免这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成为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路。他们说着话从饰以鲜花的拱门穿过,走向庭内的屋舍。
“我的叔父也是一位木匠,小时候他为我做的玩具现在看依然很有趣,您一定和他一样,是位心思细腻的人。”
“您实在是过奖了,我也没那么厉害。”
几句话的功夫青年人已经没有刚刚那样紧张了,他告诉伊拉莉亚自己叫桑托斯,是村里的木匠,男方家聘礼的家具和这次婚礼用的桌椅都是他做的。
倒是桑托斯对她的身份很是惊奇。
“您是兰娜娜的姐姐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她有姐姐不是,我没有怀疑您的身份之类的。”
桑托斯有些慌乱地摆着手,生怕自己让她有了不满。伊拉莉亚的声音依然温柔,她说道:“确实如您所说,我们两个从小就分开了,这些年我又忙于生意没时间照顾她。就连她结婚这么大的事,我也只能在婚礼当天匆匆赶过来,真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耿直的青年有些懊悔自己口不择言惹了她的伤心,琢磨着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只听见一阵短促欢快的脚步声渐近,少女喜悦的欢呼声和男人无奈的吆喝声随之而来。
“莉亚姐姐——!”
“慢点跑兰娜娜,小心别摔着。”
谁知道一位穿着婚纱的新娘怎么能提着裙摆跑得这么快。伊拉莉亚放下手提箱接住扑过来的棕发少女,兰娜娜搂着她的腰不放,下巴枕在她胸前抬头问道:“莉亚姐姐是不是到了很久了?可恶,我就说化妆太耽误时间了!我原本是想要亲自去接你的。”
一直在微笑的女人伸出手理了理这位冒失新娘的头发,用指尖抹去她匆忙涂到脸上的口红,温声说道:“只是刚下车。不过没能在下车第一时间见到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确实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兰娜娜果然相当生气,转过去对着新郎做鬼脸:“听到没有,笨蛋拉耶尼。”
“好好好,谁让我把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娶走了呢,是我的错。”
新郎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这位看起来比新娘要稳重不少的青年跟伊拉莉亚寒暄了一会儿,桑托斯被其他人叫抬桌子,新郎则被亲戚拉住喝起了酒,兰娜娜挽着伊拉莉亚的手臂,拽着她向庭院中心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念叨个不停。
她没有把伊拉莉亚带入席间,而是拉着她走向檐下拱门旁的一对中年夫妻。这对夫妻听到兰娜娜对伊拉莉亚的介绍先是一顿,紧接着是一幅欣慰掺杂着感慨的表情。
伊拉莉亚将头顶的草帽摘下按在胸前,深深地对他们二人鞠了一躬,没有多说什么。稍显富态的妇人扶她起身,她的丈夫在一旁沉声说道:“当年哭着鼻子的小女孩也长成大姑娘了嘛,你看看兰娜娜,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棕发少女脸颊气鼓鼓地反驳道:“什么小孩子嘛,人家今天要结婚了!从此以后也是成熟可靠的大人了!”
身旁的三位“大人”都被她的反应逗得直笑,伊拉莉亚戴上帽子,跟兰娜娜的父母聊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兰娜娜的养父母。
兰娜娜是伊拉莉亚的名义上的妹妹,如果当年不是受到伊拉莉亚牵连,她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伊拉莉亚带着她逃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山村里,拒绝了这户好心人家的邀请,把兰娜娜一个人留在了这,自己则继续踏上了流亡之路。
这些年来她们从来没有中断过联系,兰娜娜也从来没表达过一丝对伊拉莉亚的怨恨,不幸的女孩像只雏鸟一样全心全意地依恋着她。兰娜娜越是如此,自觉罪孽深重的人便越是愧疚,伊拉莉亚想尽一切办法在物质上补偿她,这次兰娜娜出嫁,可能外人看不出这婚礼有什么门道,实则每一尺布料,每一件首饰,乃至礼堂中随处可见的装饰物,都是在外面也罕见的好东西。十几年来她陆陆续续送给兰娜娜的财物珠宝,足够他们一家人过上几辈子的富足生活。
心地善良的女孩被她的父母教养得很好,她那些字迹娟秀的小小信件中,字里行间都是一片赤忱和挂念,她不会追问伊拉莉亚究竟在外做什么“生意”,只会一遍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安全,劝伊拉莉亚干脆回去跟她一起过上依山傍水,种地采茶的消停日子。
举行过仪式后,接下来就是按照当地风俗由宾客们聚在一起庆祝。身形消瘦的女人落座在一张树荫下的桌子,远离吵嚷的人群,单手遮住脸看着他们在庭院中挽着胳膊唱啊跳啊,嬉笑着为这件大喜事欢呼。五月的风卷来了柠檬花的清香,她摘下帽子放于一旁,静静地阖上眼,手指规律地轮番点着桌面。
五月的太阳可真烈,聚在庭院中的人被热气蒸得面颊通红,喜气混进阳光里,撒在舞动的人群中。柠檬树茂密的枝叶将这庭院一角从太阳手中抢了过去,也包括树下还在垂眸沉思的女人。
半晌她睁开眼,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不行呢,像他们一样生活的那幅场景,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伊拉莉亚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她最近正在控制自己的用药量,她不想做个在妹妹婚礼上还要吞药片的瘾君子,也是为了尽可能保护千疮百孔的身体。
以秘术续命的方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结局,死亡是任何力量都难以抵抗的,纹身每时每刻都在修复她已经崩溃的身体。愈发强烈的生长痛就像倒计时的滴答声提醒着伊拉莉亚,她注定不能平淡的生活,也没有多久远的未来了。
正盯着舞动的青年男女发呆时,和伊拉莉亚有过一面之缘的桑托斯红着脸走到她面前,想要邀请她去跳舞,她微微侧目,看到桑托斯的伙伴们正在他身后不远处为他加油。
伊拉莉亚刚要说什么,只听见人群中爆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伊拉莉亚回过神,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人群中,烦躁地嚷嚷着什么。
还在等她答复的青年看见眼前的人对他歉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动作利落地拿着帽子起身走向了庭院中央。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哟,哎呀从哪看都是个流氓吧,应该找人给他轰出去。”
红色丝带的妇人跟身旁的朋友们窃窃私语,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男人指指点点。
披着粉红色大衣的高大男人听见了她们的闲言细语,表情越加难看,他抄着兜站在门口,正在四处张望着找什么东西,整个人像是处在怒气爆发边缘。
幸好救场的人及时赶到。
“抱歉,请让一下。”
带着草帽的女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正有人疑惑她是谁时,先前和她交谈过的妇人跟她摆着手,生怕这漂亮姑娘被这来路不明的男人盯上了:“好姑娘等会再来,先回去。”
伊拉莉亚穿过人群走到肇事者身边,面带愧疚地跟旁观的妇人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男伴,刚刚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所以来迟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多弗朗明哥此刻倒是不再摆着一张臭脸,他伸手搭住伊拉莉亚的肩膀,坚定了她的说法。
“哎呦,这么说这位是兰娜娜的姐夫了?这可真是闹了笑话,快去吧快去吧,别耽误你们小两口的事。”
红色丝带的妇人似乎在当地颇有威信,此言一出,围在周边的人都慢慢散去,只留下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的伊拉莉亚。她听着上方怪异的笑声,僵着脸拽着多弗朗明哥的袖子往角落里走。
“呋呋呋呋呋,你今天唱的是哪出?打算在这种穷乡僻壤开始乡村生活了?”
多弗朗明哥对她格外朴素的装扮尤为感兴趣,拿下她的帽子在手里转了几圈,又瞅着她绑在一侧的低马尾,伸手要解下她的发带。
伊拉莉亚偏头一躲,有些无奈地低声警告他:“今天是我妹妹的婚礼,多弗朗明哥先生,可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哦。”
他把帽子压在自己头上,一屁股坐在某张闲置的桌子上,幸好婚礼用的桌椅用的都是一顶一的好材料,不然他这一屁股下去,肯定要连着桌子一起落在地上。
多弗朗明哥熟稔地翘起腿,打量她身上的衣裙,“哦——在别的地方就可以随便做出‘出格的事’了是吧。”
伊拉莉亚抽出一张椅子坐下,用手提箱遮在胸前,撑着脸说道:“偷换概念是没有的,总之今天不行,我不希望她的婚礼出任何差错。”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多弗朗明哥看到一对新人站在不远处,那女人的笑容里不带一丝阴霾,真如照耀在她头顶的阳光般明亮。他侧头看向伊拉莉亚,她时不时用眼神扫过聚在一起舞蹈的人群,脸上说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只听见圆桌发出挪动的吱嘎声,高大的金发男人站起身,食指和无名指微微弯曲,周围的障碍物向后移动了数尺,以他们为圆心清出了一片空地。
伊拉莉亚还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又抽什么风。多弗朗明哥拎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咧着嘴取下头顶的草帽扣在她脸上。
“呋呋呋呋,想看住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不能让我感到无聊哦。”
手腕被他死死掐住,伊拉莉亚用另一只手拿下帽子,“我当然奉陪到底,不过又要我做什么?”
等她重见光明,一张夸张的笑脸充满了她的视线,她被人拽到了怀里,几乎是双脚离地般踮着脚尖。
“我还得好好想想,先跟我跳支舞再说吧。”
多弗朗明哥的太阳镜倒映出她有些茫然的面孔,他咂舌说道:“怎么?陪那些贵族老爷跳舞可以,跟老子跳舞委屈你了?”
伊拉莉亚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哑然失笑,“怎么会呢,这是我的荣幸。”接着她尝试着用脚尖点了点地,浅笑着说道:“不过是不是应该先把你的舞伴放在地上?这样我没办法陪你跳舞。”
在看到他更加肆意的笑容后,伊拉莉亚明白自己的建议被彻底驳回了。
事实证明,在女伴双脚离地的情况下,依然有人能跳得格外自然,甚至更加如鱼得水。伊拉莉亚在空中认命地被他像人偶一样摆弄着,她从来没跳过如此省心又如此费力的舞蹈。每一次的旋转,前进后退的交叉步都是在半空中完成,伊拉莉亚从头到尾一直用力按着多弗朗明哥的肩膀寻找平衡,多弗朗明哥似乎很喜欢她又紧张又要强装镇定的表情,弧度夸张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没有下去过。
金发的高大男人搂着女人纤细的腰,太阳镜下的双眼紧盯着她,让她完全服从自己的控制而动。伊拉莉亚的黑发和裙摆旋转成一朵盛开的鸢尾,她察觉不到自己脸上那股死气一扫而光,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跃动于她脸上的每个瞬间连在一起,拼凑出一部精美绝伦的定格动画。
不幸中的万幸是,多弗朗明哥很显然有着华尔兹的功底,他们这对组合尽管很怪异,实际上的效果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一曲结束,许多原本在庭院中央的人都聚了过来,鼓着掌大声喊着“再来一个”。终于回归地面的女人浅笑着把帽子压在胸口,心里写满了拒绝。
这支特别的舞蹈同样吸引了今天婚礼的主角们,兰娜娜又提着婚纱跑过来,拉着伊拉莉亚躲到一旁,小声嘀咕着。
“所以这就是莉亚姐姐的未婚夫?他看着可一点也不像什么贵族。”
伊拉莉亚按着她的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别乱猜。”
兰娜娜认真地看着身后正在拉着新郎胡侃的金发男人,扭过头说道:“我也觉得莉亚姐姐不可能选那种花里胡哨的人,姐姐的未婚夫一定是更有品位的男人。”
花里胡哨的多弗朗明哥看见伊拉莉亚带着兰娜娜走了回来,动作相当自然地把伊拉莉亚圈到胳膊里,跟新郎说道:“就像这样,小子,没事多找点时间练练,没有女人会拒绝这一套的。”
直觉告诉伊拉莉亚还是别问他们在聊什么为好,多弗朗明哥等着她追问,结果只等到伊拉莉亚礼貌的微笑。
作为婚礼的焦点,这对新人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停太久,伊拉莉亚婉拒了兰娜娜要拉着她拍全家福的建议,选择留在一旁。
夜晚庭院中支起篝火,热情的人们围在篝火旁,挽着胳膊跳起舞。伊拉莉亚揽好披肩,眼瞳中燃起火光,她侧目看向身旁的多弗朗明哥,问他要不要加入他们。
意料之中的拒绝,伊拉莉亚压着帽子笑了笑,抓住身边人毛绒绒的粉红大衣,头也不回地向人群中走去。
“就当可怜一下我这个妹妹出嫁的伤心人姐姐吧,人可不能只是活着就够了,是吧?”
“呋呋呋呋,这就觉得寂寞了?你也找个人随随便便嫁了吧,到时候就有人上赶着安慰你了。”
下一个人不敢牵多弗朗明哥的手,人群围出的圆环到他这里突兀地变成了c字型,伊拉莉亚揽着他的胳膊,眼睛直直地望向燃烧的火把,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啊对了,我怎么忘记跟你说了。”
面容艳丽的女人侧过头,脸上的笑意在黑暗中愈发不真实,她淡淡地开口,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一般。
“我要结婚了,多弗朗明哥先生,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不顾他的反应,伊拉莉亚脚步不停跟着人群移动,继续补充道:“如果你能赶得上的话。”
你不该这么做的,你明明清楚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想毁了这一切吗?伊拉莉亚在心里自言自语着,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
篝火烧出爆裂的噼啪声,伊拉莉亚透过火光看到对面的兰娜娜,她正揽着丈夫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接吻,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黑发的女人有些后悔了,她想趁着身旁的人没说话而辩解什么,喉咙又有些哽咽起来。
为了他的无动于衷,也为了自己难以言表的那一点点期许。
多弗朗明哥的个子很高,他也就是那样的人,就像他始终以一种极高的姿态面对伊拉莉亚,伊拉莉亚抬头也看不到他的脸,就像她无论装得多高傲,也终究没办法平视他一眼。
要是我干脆就这样低下去,他也不会弯下腰来迁就我,说不定会直接踩着我过去。
伊拉莉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恶心到了,摇了摇头,松开揽着他胳膊的手,搂紧披肩,打算绕过人群去找兰娜娜。
“去啊,当然去。你这条命可是我的东西,你结婚我不去算哪门子事。”
高大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重重地压着她的肩膀,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语,嗓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呋呋呋呋,打算用完老子就甩掉是吧?真是好样的。”
一只大手顺着伊拉莉亚的后脑向下走,不轻不重地在她后脖颈的位置拍了两下,又落回她的肩膀,将她单薄的身体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之下。
他罕见地犯了错误,错把她当成了那些随便由他控制的女人。伊拉莉亚捏着他的胳膊从肩上抬下去,眯起眼睛笑着说,“我有些听不懂了,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呢?又怎么能叫甩掉你呢?”
即使在黑夜的帘幕下,多弗朗明哥的表情依然狰狞到可怖,伊拉莉亚面色如常,微笑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仅有的同伴,我们的关系和约定都不会因为我的婚姻发生变化,是这样的才对。”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睁大眼睛看向多弗朗明哥,惊讶地说道:“难道多弗朗明哥先生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吗?”
去啊,去说啊,告诉她“你不过就是我做过的一个特殊点的梦”。多弗朗明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最后只说出来一句“少拿对付别人那一套来应付老子,你以为老子是什么人啊?”
不欢而散。
多弗朗明哥从梦里醒过来,皱着眉猛地坐起来,披上衣服就往林中的高塔而去,轻车熟路地顺着外墙直达塔顶。
酒红色的短发被黑丝绒好好地保护着,多弗朗明哥看着水晶棺里的女人,沉默着伸出手拂上她的脸。
真他妈的见鬼了,一模一样的脸,相差无几的性格,怎么对他的态度就那么天差地别。
“你往这一躺可真是悠闲啊,知道老子为了你花了多少功夫吗?”
他掐住女人的下巴晃动她的头,弄乱了周围琳琅满目的陪葬品。屋内又增添了许多珠宝,最值钱的一套翡翠项链被他随手扔在了棺材里,这东西还是不够价戴上她的脖子,只能沦为摆设。
“把欠老子的东西都还够之前,想都不要想跟别人结婚的事。”
该听到这句话的人或许正在这,也或许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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