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吃过粥,陈红梅说今天到山地里去种树苗。
一说到山地,张云秀就想到温清哲,温清哲就是在山上。她紧张了一瞬,去到之后忙了半天也没见温清哲个影子。
陈红梅说:“哦,他不在这边,他在山上呢。”
村里没那么多文化,取名都瞎取,或者说根本没取,就叫那边山,那高山啊,张云秀就误会了。
原来温家本来就分有山地。他们在更偏远的山上又买了一大块地,温清哲就在那开荒。
张云秀心里放松了些,似乎放得太松又有点失落。
地里忙着挖坑栽树苗,陈红梅说种树虽然赚得少,但是种下了就不用多管了,以后一门心思管山上的地。
忙到日落西山,张云秀跟陈红梅都挑了一担子芋头,张云秀挑得少,大部分是后者挑。
赶到家时天都黑完了,家里大门开着,张云秀看到灯火,松了一口气,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两个小侄虽然年幼,却也能帮烧个热水,洗个青菜,一回家就能洗澡,菜一落锅就能吃了。
张云秀笑着,一进门就看到了温清哲,他也听到了声音,正转过身来。
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此刻脸上盛满笑意,在昏暗的灯光下莫名灿烂,她愣了一下。
两个小孩哇啦啦的跑去迎接他们的娘亲,跟娘亲说自己洗了澡,还喂了鸡鸭,摸了蛋,现在鸡鸭都吃饱了回笼睡觉。
温清哲笑道:“回来了?”
一句话,她只感觉心砰砰砰的跳得很快,不知是刚才赶路喘的还是干嘛,她拘谨地应了声,将锄头放起来,感觉身后一直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还是后面的陈红梅说:“二弟回来了?”
张云秀感觉那道目光消失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嗯,明天一早摘茘枝。”
小杰高兴地跑来跑去:“摘荔枝,摘荔枝。”
小苑也跳着拍手。
温清哲笑笑,又看张云秀一眼,忍不住走过去帮她放下扁担,还问重不重。他感觉不重,心道还好,又说:“你先去洗澡吧,澡间有两桶水。”
张云秀蚊呐般地应了声好,垂着头要去收衣服。
温清哲:“我已经将衣服收了。”
她哦了一声,转身回房拿衣服,看到放在柜子里衣服,他将这些都折得整整齐齐的,将她的手帕跟小衣服另外放在一处。
拿起手帕与小衣服,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他动了自己亵衣。
她的亵衣穿很久了,有一点儿陈旧破烂,被他看到多少觉得难为情,怕他说自己不庄重。
澡间放了两桶水,他的衣服已经放在椅上,她将衣服挂在椅背,进去要关门时,温清哲却伸手拦了她的动作:“你是不是要洗热水的?”
张云秀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咳一下:“这两桶水是冷水。”
沉默。他们两就两个桶,总不能将水倒了吧。
“要不还是我先洗吧?很快的。”温清哲声音很轻,有哄人之意,听得她莫名紧张。
温清哲进去洗澡后,张云秀到厨房帮忙,两小孩不会煮饭,刚才掏了米下锅,陈红梅说肉不够吃要多买一点才行。
她们刚从地里回来买了点猪肉,没买多少,不够温清哲这苦力吃,这次下山他虽没比上次瘦,但相较之前还是黑瘦黑瘦的。
现在天已经黑了,大家伙儿在家忙着烧饭,一个女人出门可不安全,陈红梅让等温清哲洗完到村口买点。
陈红梅道:“实在去迟了没肉也没办法了。”
温清哲洗完澡出来,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一看到张云秀就说:“可以了,到你洗了,我一会将热水提到洗澡间。”
陈红梅听到他说话也从房里出来,跟他把买肉的话一说,他拿干巾帕擦擦,不再滴水后随手将头发用发绳捆了,也不要陈红梅递过来的铜板,给媳妇提两桶水后出门买肉去了。
小杰还想跟去,被陈红梅喝住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再走慢了,估计只剩下凋零的肉摊子。
温清哲很有耐心,他转身摸摸小杰的头跟他说:“二叔再不走快点你就没有烧鸭吃。”
小杰听到烧鸭馋得直流口水,乖乖的松了手。
普通乡下人家不是过年过节不可能吃两道肉,还吃烧鸭。
温清哲一出门,陈红梅就开始煮菜。
最后一道菜出锅,温清哲回来了,他满脸春风,提着半只肥烧鸭。
陈红梅下意识道:“怎么买这么多?”
温清哲笑道:“我去到刚好收摊,就剩这半只,大叔便宜卖了,才二十文。”
说完看了一眼张云秀,见后者也在笑,他笑得更开心。
温清哲口中的大叔并不是亲大叔,村里的人有没有关系都叔伯的乱叫。烧鸭偏贵,正常半只都要三十文。
大热天的这东西不好过夜,要连夜吃完才行。
陈红梅砍出一半,又将这一半切成三份,端给了邻居。
吃完饭后,张云秀想帮陈红梅干活,后者抢过活计将她推开:“我做就行了,你陪二弟去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摘得张云秀极不好意思。
她跟温清哲并肩坐在屋外石阶上乘了会儿凉,夏天到了,有萤火虫在飞,两个小娃娃非常高兴的去扑。
扑完了萤火虫,又去追竹林飘下来的竹叶。
嘻嘻哈哈的一串童音。
挨着他家的是个破落宅子,里面全是荒草。
小孩子都调皮,白天在宅子里面玩的开心,晚上借着月光也想跑到里面玩。
温清哲担心有蛇就拦住了,他们这里离田野太近了,旁边还有竹林,晚上虫蛇容易出来。
温清哲问张云秀:“这几天在家里过的还习惯吗?”
张云秀嗯一声,嗯完之后她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在嗯嗯嗯,然后补了一句:“挺好的。”
“那就好。”
两人就无言了,都看着两个小孩折腾。
偶尔有一些路过的邻居走过来,看到他们也跟他们聊两句。
“二郎,今晚不去守夜啊?”
温清哲笑笑:“叔公帮看着。”
“你媳妇啊,不怎么看到她出来啊。”
“嗯,”温清哲看了眼媳妇道:“她比较害羞。”
张云秀:“……”
不过因为这两个人都是闷葫芦,邻居在那里傻站了一小会,终于觉得无趣,自找热闹去了。
入夏了有蚊虫,天气也有一点点热,他拿着蒲扇不知道累似的,不停的扇着,特意的将风扇到她这边来。
这时,村里的一群小媳妇儿也出来乘凉,她们大多是跟着自己的夫君出来的,她们夫君聚在一处,那处灯火通明,不知在做甚。
她们几个小媳妇也聚在一起,说说闲话,聊聊天。
张云秀看到她们个个手里都拿着精美的扇子,其中有个小媳妇被其他媳妇夸她的扇最好看,那小媳妇羞红着脸说我夫君给我买的。
温清哲见张云秀好久没说话,身子侧向一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一群娇笑连连的小媳妇,虽然离的不是很近,但他视力好,而且大晚上的四周都静悄悄的,这些小媳妇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脆。
温清哲问:“你想要那种扇吗?”
张云秀收回视线,看了旁边的他一眼,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非常认真的看着自己。
她脸有一点热,摇摇头。
在他的注视下,她心跳莫名变快了,手指绞着一缕头发,垂头看着自己的绣花木屐鞋,心绪如野马。
想不到自己这个榆木脑袋似的丈夫忽然想开了,要给自己买吗?
温清哲点着头嗯了一声:“我也觉得那种扇子虽然看起来好看一点,但没有这蒲扇实用,那风不够大,回头给你买一把新的蒲扇。”
张云秀瘪瘪嘴巴,艰难地抬头看了一下他手中破旧的蒲扇,犹如那济公的扇,也幸亏他长的好看,心道:不用了。
但是嘴上应的是:“嗯。”
“好!”他似乎变得很高兴,蒲扇的风力都变大了许多。
小媳妇们比完了扇子又开始比红指甲,他们用一种叫做凤仙花的叶磨碎打成汁,然后敷在指甲用布包上几个时辰,指甲就会染红。
“啊,你这个染的真好,你这个颜色好鲜艳,好漂亮啊!”
又坐了一会儿,温清哲体贴的问:“你要不要跟她们走走?”
“不了。“张云秀觉得自己跟这些娇美可爱的十来岁小媳妇不同,她虽然也是新妇,可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那边小媳妇们嘻嘻哈哈的笑完,有个注意到了她,向她这边招手。
那个招手的小媳妇是个性情活跃的大声的喊道:“过来啊!”
前几天在渠边洗衣服时她们有聊过两句。
张云秀不想过去,但他就坐在旁边,她可不好意思直接就这么隔空喊不过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温清哲喊了一声:“她不去。”
他的声音不是很高,但是很沉,稳稳的传到了一种小媳妇儿那里。
当即一群小媳妇就笑开了:“原来是被夫君拌了脚。”
有几个胆大的跟他说:“温二郎,你怎么不去跟那些男人们一起玩?让你媳妇跟我们一起玩。”
“是啊,老是缠着媳妇做甚?”
温清哲:“……”
张云秀掩唇而笑。
打完了趣,小媳妇们就推推搡搡走了。
不一会张云秀就轻轻打起了哈欠,她突然觉得头皮一痒,受惊的回头一看。
原来是温清哲摸到了她的头发,见她回答有点歉意道:“头发快干了。”
说完,他收了手,继续给她扇。
明明吹着风,张云秀不知道为何觉得更热了,心跳也不受控制。手捏着耳垂,感觉耳垂也很烫,欲盖弥彰问道:“那你的头发快干了吗?”
他:“嗯,干了。”
房里,两人横在床上都没说话,就在张云秀以为他们今晚就这么过去了时,她眼角余光瞥到温清哲侧过身来,她一阵紧张,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道:“你的那件小小衣服旧了,要不要换一件?”
他不光说,他还比划。
夜暮下,张云秀的脸青红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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