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您家缺不缺干活的,略懂穴位识药草,您给口饭吃,有个住的地方就成。”迟暮又推开了巷口药铺的门,方才来抓药就见只有掌柜一人忙碌,想来是个好去处。
“哎,你不是方才来抓药的公子么?”掌柜是位年轻的男子,看着倒是只比迟暮的模样虚长几岁,眉目清淡温润,似是远远瞧见就能闻出一股药香气的公子。
“正是。”迟暮应道。
“方才见你来抓药,就看出是个懂药的,你若来自是十分欢迎,只是寒舍贫瘠简陋,还请公子莫要嫌弃才好。”掌柜从柜台走出来对迟暮引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年方几何?我叫程良,院内刚好有间偏舍,我这就带你过去”
“唤我迟暮便可。”迟暮跟上程良回道“今年,二十有二。”
“好,我比你长五岁,你唤程兄就好,家妻常在后院,现下出去送药了,晚点带你认识”程良一一介绍着院间馆内,实在是个细心体贴之人。
“那就多谢程兄收留了。”
入了夜,迟暮走在巷中,朦胧的新月与积雪相衬,映的四下明亮,走过一段,便纵身跃上房顶,落在人门前,听着门内轻声的呼吸悄悄推开了房门,附身看着人,伸手送入灵力,等到人的脸上有了血色来盖住苍白,才慢慢收回手,又悄声的离开。
雪落无声,行过有声,吱呀吱呀的告诉着行人今年冬天真的很冷。
“公子,今日这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我给你做几身新衣服,好不好?”秋姨看着萧霁寒从房中走出,放下针线看着人。
“只要是秋姨做的,我都喜欢,怎么这么重的药味?”萧霁寒开门便闻到了药味,偏着头问道。
“对,是那位迟公子送来的,要我煮给你服用,我说让他挑院里值钱的带走,他不肯,直接走了。”秋姨把药碗递过去,喂着人喝下,又从一块小布纸包里拿出一块糖“吃块糖吧,迟公子说这药苦的很。”
萧霁寒本要接过,不知怎么又收回了手“不用了,吃了药有些乏,我去歇会。”说完就转身回了屋中。
“迟暮,别忙了,快来吃饭。”一声爽朗的女声唤着迟暮,女人眉眼微挑,肤色要比闺阁中的女儿更深些,嘴角不笑似笑,飒爽的身姿确像是大漠里走出来的女将军。
“哎,来了。”迟暮应声走过来。
程良递给迟暮碗筷温声开口“来尝尝这菌干,还是春日时姻儿去山里采的,晾干了贮藏起来,这时吃着也是新鲜的很。”
“恩,好吃!兄嫂做饭手艺真好,改日可能教教我?”迟暮吃了一大口菜抬头问道。
“哟,你一个大老爷们学什么做菜啊,以后找个娘子给你做不就好了。”姻儿有些惊讶的回道。
“不要。”迟暮低下头吃菜含糊的说道。
“看不出来,你这还是个疼娘子的,那行,你想学啥就来找我,绝对包教包会。”姻儿拍拍自己胸膛,一副力平山河的气势。
“好,那就要有劳兄嫂了。”
“对了,迟暮。”程良突然开口“你早上问我拿的药,可是给巷子里那位萧家公子的?”
“是。”迟暮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
“那公子的病太凶了,多半是伴生而来,后又照顾不当,才致如此,太重了,这药是治不好的,就是续命也吊不住的。”
程良低头叹了口气又看向迟暮说:“若是那小公子能再熬几个月,年后开了春,山上的山参出了,我们就去采来,日日配药服着,或许还能再熬熬,你可是和他相熟?那公子哎你现在要用的药自己拿便好,不必过问我,待春来雪化,我和你兄嫂已经说好了,会一起帮你去找其他药材。”
迟暮又是一愣,突然哑了口,张着口发不出声音。
“干嘛呢?噎住了?”姻儿见迟暮张着嘴不动直接给了人后背一掌。
这突然的一掌把迟暮打回了神,连忙站起来对着二人弯下腰行了一礼“程兄和兄嫂收留我还如此待我,迟暮,无以为报,迟暮愿”
“好了,不必如此,你既来了就是一家人,医者之心罢了。”程良上前把人扶起。
“就是,那小公子的事城里都知,他家,哎,不辩他人事,只助眼前苦,你安心吧,我们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愿尽力帮他。”姻儿把迟暮按回椅子上坐好说道“赶快吃饭,吃了饭,你和我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挖到些虫草,再打两只狍子回来,咱家店小,没什么好药材,把狍子卖了好去换些回来,成不?”
“好,好。”迟暮听话的低头扒着饭应到。
“程良,快给老娘出来!”姻儿背后背着满满的大背篓,手里一手提着只小狍子,一手抓着只野山鸡冲着门口大喊。
柜台里的程良闻声跑出来被自家娘子这身上的这么多东西吓了一跳,接过野山鸡,拖着狍子“竟然真的打到了,辛苦娘子了,迟暮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吶,你看,回来了。”姻儿把背篓放在地上叉着腰,向回来的路上抬了下下巴示意程良去看。
“啊。”程良看过去,又是惊的嘴都忘了合上。迟暮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额前的碎发汗水混着雪凝成了块在上面缀着,肩上扛着只小狍子,双手还用麻绳牵了两只大的,离得近了,还能听到从背后背篓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这这这,收获不小啊!”
“是啊,这迟暮直接端了狍子和野山鸡的家,我的天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绝对会功夫的,真是太厉害了。”姻儿想起迟暮打猎的样子就激动的不行,和程良说道。
“程兄,我回来了。”
“好好,先回院中暖暖身子。”程良带着满载而归的两人进了院子,倒了两杯热茶递过去“这,这怎么做到的?”
“来来来,我和你说。”姻儿喝个口茶迫不及待的开口“相公,迟暮真是太厉害了,他用石头就能打晕逃跑的野山鸡,就一下,那鸡就不动了,他还跟着雪地的脚印找到了窝,鸡崽子也没放过。那狍子就更厉害了,我直接被狍子撞进雪坑里了,等我爬出来,那狍子都被拴着乖乖趴地上了。迟暮,你真的太棒了!”
“兄嫂过奖了,侥幸而已。”迟暮擦着发上的雪回道。
程良打开药篓翻着,“太棒了,我这就去把狍子卖掉,再去换些草药,回来给萧公子配药。”
“好,有劳程兄了。”
程良牵着狍子背着背篓走向城中的市集,很快就有人来询价收购,走到市集中间,就剩下两只小狍子抱在怀里,便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席地坐下。
“李婆婆,给我来一匹红绸,要最好的,我家女儿要出嫁啦!”一位夫人对着旁边的布匹摊子喊道。
“哟,柳夫人恭喜啦,不过不巧今日的红绸都卖完了,你要到别处看看去了。”卖布的李婆婆从屋里走到摊前回道。
“卖完了?”柳夫人惊讶着。
“可不嘛,过两日萧府要娶姨娘,李婆婆家的红绸都被萧府管家来买走了。”李婆婆身旁卖糖人的男人搓了搓冻红了的手接话道。
“哎,咱城中就数李婆婆家的布好,该早些过来的。”柳夫人叹了口气又好奇的问“萧府又要娶姨娘?”
“是哎,这都是第十七姨娘了吧,上一房姨娘进门都不过一年。”李婆婆接道。
“听说两日前才把他家那病了的小公子赶出家门,转头接新娘子进门,啧,这大门大户的事咱们不懂。”卖糖人啧着嘴巴,话语全是嫌弃不耻。
“听去看过的郎中说病的很重,也不知这么冷的天,那病公子撑不撑得过去。所以说啊,这女儿家出嫁可要擦亮眼睛,嫁给专情老实的男人可比和这富贵人家的混球过日子舒坦多了。”李婆婆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里。
“着实是个混球。”柳夫人也张口骂了一句,不知思索着什么转身离开了。
“公子,这两只小狍子怎么卖的?公子,公子?”
程良听着刚刚的对话走了神,来人唤了好几声才转头应道“卖的,卖的,一两银子两只您都牵走。”
“好嘞,那我都要了。”来人递过钱从程良手里牵走了狍子。程良把钱收进袖袋,看了一眼布摊才转身离开。
程良回到药铺见迟暮不在,姻儿说他去给后街送药了,程良摘下背篓一边配药一边把方才所听讲予她。
“这什么混蛋男人!”听完姻儿一把揪过程良的耳朵“你要是敢纳妾弃子,老娘就把你剁了扔到山里喂熊。”
“娘子饶命,娘子快饶了我吧,你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会的,我这一生有你就足够了!”程良捂着耳朵求饶道。
“哼,这还差不多。”姻儿走到最里面的货架边,从柜子里抽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回来“把这个加进去吧,等到开春,那小公子不知要熬成什么样了。”
程良点了点头没说话,双手接过打开了盒子,拿出捣药罐小心翼翼的研磨着。
这是姻儿出嫁时的聘礼里一株人参。
亦留了多年,曾再贫苦都没舍得卖掉,如今二人只愿它能续下一人性命,也算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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