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这个包厢,再次看着晏西沉递过来的闻香杯。
沈如练的心情说不上乐观,但也不至于太差。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程殊忽地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
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晏西沉说:“你喝酒了,让孟明横送你。”
“行,”程殊似有话要说,等了一会,他拍拍晏西沉的肩膀,朝沈如练说,“这次来得匆忙,下次你回北城我们再聚。”
不待沈如练说话,晏西沉说:“不是有事?”
程殊摇头失笑:“你啊你……”
再没下文,他带上门离开。
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到了现在,只留沈如练和晏西沉两个人。
坐了一会,沈如练盯着晏西沉:“有事回庭院小筑说。”
晏西沉正在润洗茶杯,闻言,瞥她一眼:“不喜欢在外面说事?”
沈如练不出声。
他淡淡一笑:“这里不算外面,上下两层都没人,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
话落,他用茶夹夹了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茶是黄山绿牡丹。
晏西沉很喜欢这款茶,家里备了不少。这次外出拍戏,沈如练的行李是他列了清单让周姨整理的。泡水来喝的东西,当属黄山绿牡丹最多。
沈如练后来查过,这等茶叶不管是原作料还是后来的工艺流程,都是相当的严格。
论享受,晏西沉是认真的。
茶的颜色,是淡绿略显黄,味道极为清润。
沈如练拍戏累了总要泡一杯来喝,可眼下,她并没有品尝的心思。
她开门见山:“晏西沉,我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不好吗?”
晏西沉声音寥寥:“不好。”
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沈如练用力地握了一会,起身:“要宋随退出《玲珑错》可以,今晚我就和你回北城。”
闻着茶香,听到她这么说,晏西沉抬眸,眼睛竟带着笑意:“你在威胁我?”
“不是,我在向你妥协。”
“妥协?”他眸中的笑意不由更深,“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难得。”
“不难得,”说着,沈如练脸上竟也露出了点笑,“前有梁修泽的事,后有顾听音的事,现在是宋随的事。我忽然发现,无论我在做什么,我愿不愿意做,你总要给我找点不痛快,与其这样让大家都不愉快,不如我彻底妥协。”
“哦?”他顿时来了兴致,搁下茶杯,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你想怎么妥协?”
到了这一刻,看着他眼中透露出的兴趣,听着从他口中吐出来的问话,沈如练全然没有一丝的悲愤。
有的只是轻松。
她清晰地说:“我就好好地住在你的那套别墅里,不社交不工作,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往西。这样,你觉得如何?”
晏西沉的脸自她说话开始,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脸色沉得犹如一座千年的古潭。大有她多看一看,随即便有溺亡的危险。
以前,沈如练或许会感到压迫,感到绝望。
但现在不会。
她有的只是一种快感。
现如今,人人都为生存,争个头破血流。
她争了这么多年,除了浑身的鲜血淋漓,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今晚,眼前的这个人又要故技重施,将她的努力与尊严一并踩在脚下。
晏西沉板着脸:“沈如练,不用激我,你不是这个样子。”
“那我是什么样子?”她随手抄起桌上的杯子,往墙壁一掷,“我生气不行,我低头还不行,晏西沉,我是人,不是木偶,更不是任你搓圆捏扁的一滩泥土,我有脾气,我有思想。”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段的话,她微微喘息。
晏西沉面色沉静:“说完了?”
沈如练脱口而出:“没有。”
他眼微微眯着:“那就继续说。”
当真是十足的淡定,衬得她越发地像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
她笑了下,拿起桌上的杯子,二话不说地波了他一身,泼完,她将茶杯往桌上一掷,一字一句地说,“晏西沉,你有病就去精神病院看医生。”
不得不承认,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已然经历过人生至暗时刻,往后再难过的,也不过如此。
她发泄完一通,平缓了下呼吸,坐在椅子上,也不看晏西沉此刻作何反应,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窗外。
包厢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
茶水其实不烫,但留在脸上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凉。
自沈如练那杯水泼下来后,晏西沉的思绪一直在变,静坐一会,还是眨眼时睫毛的茶水滴下来,划过他的视线,他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生气。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抽了两张纸,纸刚触到脸颊,又被他拿开。
他静静地看着沈如练,下一秒,他淡淡说道。
“沈如练,一人做事一人担,过来好好收拾你的残局。”
语调从容得竟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
说完这话,晏西沉目光凛凛地注视她。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狼狈的才对,可他的眉目间,神色里,丝毫不见得,反而是种若无其事的沉着冷静。
沈如练捏了捏手,撑着桌子起身,没去拿他手中的纸巾,而是到水洗台拧了条毛巾。
再次站在晏西沉面前,她无端沉默。
反观晏西沉,相当地平静。
许久,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沈如练,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
沈如练抬起手,微低着身,用毛巾给他擦拭。她擦得很仔细,动作也放得很轻,像在对待一件瓷器。
毛巾很冰,触感贴在皮肤上,无端泛着冷。
再看她的手,白里透着红,有时还会微微发抖。
掠了一眼,晏西沉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手腕。
手腕被桎梏住,动一下都困难,沈如练一惊,当即就去推他:“放开!”
她一说,晏西沉手上的力道随即加重。更有甚者,他用另外一只手去拿掉她手里的毛巾,往桌子上一扔,然后扣住她的腰,将她往前一揽,沈如练整个人不受控地伏在他的身上。
这样还不够,他捏住她那只拿过毛巾的手,往自己脸上一贴。
他眼里的狠劲一闪而过。
沈如练浑身缩了缩,扬声:“晏西沉,放开!”
他略略一笑,用脸摩挲了下她的手:“用冷水浸毛巾给我擦脸,结果呢?”
眼尾一扫,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掠过,他嗤道:“你真是自不量力。”
“那又如何,”沈如练反嗤了声,“没理由我被你压着打,连一点还力都做不到。”
“你的报复就是你自己也跟着受伤?”
沈如练眉间一凛:“两败俱伤,我也不亏。”
他幽然一笑:“你倒是乐观。”
见他笑着,哪有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痕迹,沈如练脸一瞥,决定不再与他说话。
她轻轻挣扎着,但只要她稍微动一下,晏西沉立即将她搂得更紧。
渐渐的,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如鹰锐利的眼睛如能穿透人心,看清本质。
此前种种,走马观花似地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霎时,沈如练安分了。
她纹丝不动,仿若一座雕塑。晏西沉看了她一会,说:“刚才的那股泼辣劲去哪了?”
无视他的讽刺,她坚决保持沉默。
见她不答,他的手上倏地一紧,沈如练不得不提气以制止住往他那边靠近的危险。
晏西沉哪能放过她,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在她腰间摩挲,而后,面带笑意地欣赏她由腰间的敏感而带来的不适。
她想轻侧下身体去避开他的触摸,但不能,稍微挪动一分,她的唇定会划过他的脸。
那样尴尬的境地,绝不是她想面临的。
眼下,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困在晏西沉的手中,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如练心里七上八下地烧着。
她抿紧唇,愣是不吭声。
大约十分钟过去。
晏西沉终于放开手,转而捏着她的下巴。
他看着她,声音极淡地问:“就是不求饶对吗?”
沈如练平心静气地吐出一个字:“是。”
“很好。”
他放开她,起身,走到水洗台,一边洗着手,一边说。
“保持住,沈如练,永远不要低头,刚才那段自暴自弃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擦干净手,他扔掉毛巾,走到她面前,微微伏身,与她平视:“听清楚了吗?”
沈如练听不清楚,更是想不明白,她握着身后椅子的扶手,问出今晚以来最大的疑惑:“所以你费力搞这一出就是想激怒我?”
他淡淡一笑:“还算聪明。”
如果先前还抱有一丝回击的快感,这下沈如练是彻底感到了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嘲讽。她一个不稳,扶着椅子坐下,怔怔地问:“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晏西沉轻声说,“你想相安无事,我偏不让,你敢藏起一次你的爪子,我有的是方法让它们亮出来。”
说完,他直起身,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走到门口,见后边没有丝毫动静,停下片刻,脸微侧,无波无澜地说。
“不想让宋随退出《玲珑错》也可以。”
沈如练抬头朝他看去。
晏西沉眼眸一暗,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
“想知道答案就跟上来。”
他不再多做停留,一身肃穆地走出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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