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懂了。”
吴桐打个响指。
“简单来说就是见色起意是吧?”
简栖迟疑一瞬,张口又止,想了几秒不得不应下,“……是,那会儿定力不太够。放现在的话,肯定会冷静很多的。”
“嘁,我看你就是对陆律师厚此薄彼。”
“没有。”
“有——”吴桐嘴角翘起来,“你知道吗?你现在才叫做相亲,跟宋履合那时候,只是披着相亲的壳子谈恋爱罢了。”
“……”
吴桐依旧在笑,简栖无奈撇嘴,“你好烦啊。”
此时恰好来了个电话,他接起来,是一个快递,说是因为保了高价,一定要本人当面签收。
简栖想起来前几个月给宋履合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情。
这算是结婚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很重视,计划着一定要送一个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最好是耐用的,能保留到很多很多年后。后来总听宋履合随口说起在诊所上班的时候,笔用着用着就不见了,特别缺笔,于是想办法托人从国外买了一支手工钢笔,光是定金就花了小半个月工资,还在笔尖正面专门刻了他的名字。
可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根本送不出手。
简栖望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和漫天暴雨,询问能不能明天再去取,可对面信号不太好,说话声音断断续续,最后直接把他给挂了。
没办法,简栖只能收起东西,吴桐道了别。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算了,雨太大,你先回家吧。”
车不好打,简栖坐地铁过去,赶到旧家楼道内时已经快傍晚。快递员差几分钟就要走了,他擦擦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伞和书都腾到左手手臂上,签了字。
快递员安心走了之后,他手上东西太多,就直接拆了包裹,定定地看过几眼后,将那支漂泊许久的钢笔装进了口袋。
抬头,雨珠依旧密集。
手机在此刻突然弱弱地响了一声,他腾起不太妙的预感,急忙摸出来一看,果然已经没电关机了。关机特效消失的那一瞬,他的心情也降到谷底。
简栖抓了抓半湿的头发。
好烦啊。
几分钟后,他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借了个充电器,小超市老板娘认识他,还给他拉了张凳子,让他坐着等充电和等雨小一些。
“我以为你跟你家宋医生一块出去旅游了哦,都这么久不见了,你没去啊?”她边说,边递过来张纸巾,“来,擦擦水——”
旅游?
宋履合不在西寺吗?
“是的啊,就前几天,一大早的,来我这里买泡面饼干什么的,说出去转转……哦我知道了,这会儿学校里还在考试,你们忙是吧?”
简栖接过纸,慢慢地擦了擦脸,又转头看了眼门外,积聚的雨水急速冲刷着青灰色水泥地,路,车,绿化带,都模糊不堪,像洇开的墨。
他低下头,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手机屏幕。
不知道是充电器不适配充得慢,还是他手机有些问题了,十好几分钟过去,才堪堪开机,又等了会儿,终于有了信号。
未读消息不少,家长的,学校的,还有些推送,他给来问到家没的吴桐回了个“快了”,再往下一滑,看见陆景升在半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
[在哪儿?我来接你。]
简栖犹豫了下,慢吞吞回复过去。
[不用啦,我已经回家了]
[你开车注意安全]
其实平时陆景升约他,他都会尽量应约,增加相处时间,可这会儿他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干脆不说。
手机电量终于到了30,外头的雨声也渐渐小了,他站起身,跟老板娘道了个谢,撑着伞跑出去。
外面的积水比看着要深,几步一跑,脚底感觉都湿透了,他抓紧伞柄,模模糊糊间,看到不远处一个奇怪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任由雨水淋着。
简栖多看了几眼,却越看越熟悉。
是陆景升。
他当即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立马跑过去,举高伞罩住陆景升。
“学长,学长?”
陆景升不知道站了多久,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整个人透着潮气。
简栖手忙脚乱地摸出纸巾,替他擦水,忽地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而后车一响,他被陆景升拽回了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将车内车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紧随而来的是格外煎熬的沉默。
简栖用余光看了看陆景升,他全身依旧是湿的,发丝上的雨水沿着颌骨滑下,嘴唇被冻得微微泛白,两手的每个关节都是红的,目光并不聚拢,神思游走。
他从没见过陆景升这么狼狈,顿了顿,低头,又窸窸窣窣抽出第二张纸巾,靠过去,帮他擦水。
半晌,陆景升才像终于回过了神,僵硬地笑了一下。
“刚刚拽你拽疼了吗?”
简栖摇头。
陆景升:“还是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简栖收回手,别开视线,“我对你说了谎,对不起,不过我来只是取个快递,不是来找他。”
“嗯。”
雨刷器没开,前挡风玻璃模糊一片。
陆景升靠过来的时候简栖刻意捏了一下指关节,克制住身体本能地要往后退的动作,定在原位,还抬起了点下巴,竭力配合。
他明白刚刚陆景升的眼神,是占有欲发作,之前他在心理咨询室被骚扰,宋履合也有过。这种情况要哄。
陆景升的嘴唇带着深深的雨水气息,凉丝丝的,舌尖却滚烫,撬开牙关后长驱直入,侵略性十足。简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捏住,捏到了骨头,有点疼,眉心不禁皱一下,耳边持续的喘息声也越发紧促。
他隐约预感到没准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一点点不安起来。可脑海里却又忽地冒出那句话——你就是对陆律师厚此薄彼。
不应该,不应该。
同样是他自己挑的人。
脑内激烈斗争之际,陆景升却逐渐平息下来,如同退潮的海水,与他分开,望着他,胸膛缓慢而明显地起伏数下。
“我送你回家。”
简栖含糊地应了声,轻手轻脚地整理好歪掉的衣领。
车开得不快,车轮碾过遍地的积水,信号灯朦胧。他们一路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直到开进简栖新租房的小区。
简栖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还是问了一句:“你有用香水吗?”
陆景升说:“是。”
那就对,刚刚亲密时,除了雨水味,他还闻到了别的。
向陆景升问了下所用香水的品牌和款式,简栖同他道别,上了楼。回到家里,将所有东西一股脑丢到茶几上,精疲力尽地倒回沙发里,半晌才慢慢又坐起来。
法硕资料和定制钢笔同时落入眼眶。
他沉默地看了几眼,而后去浴室冲了几遍澡,出来后,下单了刚刚陆景升说的那款香水。他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但他会慢慢习惯。
西寺市以南,270多公里,一路暴雨。
宋履合躺在一张简易木床上,木床不过一米二宽,长也不长,躺在上面尤其憋屈,他不得已靠了大半个后背在墙上,用一部老年机不停地打俄罗斯方块来消磨时间。打到手腕都酸了时,小屋的木门被推开。
那个叫安远的小子牵着万两进来,把午饭往宋履合面前一放,接着逗狗,看上去相当喜欢万两。他穿着长衣长裤,都很破旧,可露出的手腕脚腕都瘦削且苍白,与这两天在这个砚山小村见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宋履合安静地吃了两口饭,夏天,不太饿,两口一下肚就把碗一放。
安远应声抬头,提醒他:“刘叔说你得多吃饭才好恢复。”
宋履合扫了眼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腿,法子比较土,没上石膏,就用三块长木板架着再用绷带绑起来,幸好是摔得不严重,不然这么治他都担心以后左腿短两公分。
两天前他开车从砚山村外的公路路过,雨地湿滑,意外冲下了护栏,车翻得结结实实,好在是安全设施到位,他没出大事,就是腿卡住了。万两扒拉出去,隔了一小时带着人回来,村医刘瑞明把他接到自己家里。
那会儿他被雨浇得意识模糊,额头烫得吓人,缓了这两天才好一点。
现在车报没报废还不知道,手机钱包证件什么的,有人帮他取了回来,可手机摔烂了,刘医生说过两天帮他去镇里问问买个智能机。
宋履合打够了俄罗斯方块,倒腾着换了个姿势,尝试着跟安远聊天。
“你多大啊?”他看着对方稚嫩的脸,“十五?”
安远不快地回答:“你才十五。”
“哦——那是十四?那你长挺高个子啊。”
安远好像被惹毛了,来收碗的时候动静巨大,望着宋履合,强调说:“我十七了。”
宋履合忍不住笑了下,接着问:“那你高二高三?”
一直回嘴奇快的安远忽地顿了顿,像被堵住了喉咙,好几秒后才闷声说:“不要你管。”他背过身,一时摸摸万两的下巴,一时又摸摸万两的头,万两张着嘴哈气,任摸任抱。
不一会儿,安远从口袋里摸出根火腿肠,正准备开了喂给万两,却被宋履合出声制止,“诶那个,我车里带了挺多狗粮的,外包装还防水,你要不找人去我车那边看看还能不能找得到,我家狗从小就只吃狗粮的……”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万两嘎叽嘎叽把火腿肠嚼碎咽了下去,憨憨地张着嘴。
安远明显得意地笑了一下。
宋履合稍稍沉默后也不由地觉得好笑,冲着万两:“小白眼狼。”
骂完转眼又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安远探头时后颈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上很突兀的一块红印。
宋履合身为成年人,很轻易地看出了那是什么,吻痕,特别深。
他看了两秒挪开视线,没想到这闷小孩,还玩挺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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