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溪酒楼开业当天生意便十分红火,再加上店小二招待热情,酒菜也极为可口,价格亦不贵,不出几日,名声便传遍整个陵城。
纪宗明虽年虽不大,但做起事来却十分利落,他身为主厨,待比他年长的副厨等人尊敬之余,又不失威严,分寸拿捏得当。
原本宝意还担心他年轻不能服众,如今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阿月,你有没有觉得阿明的来历似乎不太简单?”
陆乘月点了点头,“你也这么想?”她嘀咕道,“这几日我时常到后厨去,见他做菜的样子分外娴熟,厨艺高超定然是毫无疑问的,只是闲下来时的样子……”
宝意接话道:“倒像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正是!”陆乘月拍手笑道,“除了气质像个书生外,他每日里都穿得十分整洁,哪怕是晚间铺子打了烊,他也是清爽利落的样子,能维持得如此整洁,当真不是一件不易事。”
“想必他是出自芦城的大户人家吧,所以才会与寻常厨师大不相同。”
纪宗明对两人所说的话一无所知,他看起来斯斯文文很好相与,但实则不喜与人深交,每日晚上忙完,跟两位东家打声招呼,他便回到附近的住处歇息。
看着桌上散落的信笺,他轻轻叹了口气。
随着春日渐暖,松溪楼的生意步入正轨,铺子里已然有了一些熟客,那日的英气少年便是其一。
他几乎每日都来,固定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点一壶茶坐上半日,走之前会给许多赏钱。
锦衣华服,独来独往。
若是见到楼下街上有人仗势欺人亦或是孤寡弱小,他也从不会袖手旁观。
小二哥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位公子大方又英勇,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称呼。”
宝意听闻后,也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奇来。
这日乌云密布,大雨磅礴,雷声隐隐,酒楼内客人并不多,宝意本以为那人今日定然不回来了,却见小二指了指外面——
他一身紫衣,擎了把青纸伞,从雨幕中走了进来。
宝意亲自过去招待,笑问:“雨天路滑,难得公子还会来敝店坐坐,公子想喝什么茶?今日小女子做东,还请公子赏脸。”
那人似是怔了一下,目光在宝意脸上顿了须臾,这才道:“姑娘客气了,容承不过是闲来无事,贵店的饭菜茶水又很对我胃口,这才冒雨前来。”
宝意笑道:“原来是容公子,公子想吃些什么?”
容承道:“姑娘盛情难却,但由姑娘做主便是了。”
窗外风声渐紧,些许雨丝斜入窗扉,容承正要起身关窗,就听宝意道:“不必关窗,如此凉风微雨拂面,夜间听雨也别有一番趣味。”
容承望着她,“姑娘看着十分纤柔,万一受凉感染风寒……”
宝意摆了摆手儿,笑道:“不碍事的,从前我身子不太好,近些日子做事做得多,反倒康健许多,啊我忘了说,我姓陆,与姐姐一道开了这家酒楼。”
“陆姑娘。”容承温声道,“恕在下冒昧,听姑娘口音似是京城人士,怎么会来陵城开酒楼?”
宝意面不改色扯谎:“也没什么,就是我与姐姐在京城待的无趣,不忍辜负春光,这才回到故乡找点事做。”
容承道:“在下云游四海,见此地风景秀丽,美酒佳肴丰足,便忍不住多停留了几日。”
“尤其是贵店的菜肴,十分美味,所以我才日日前来,还请陆姑娘不要误会。”
宝意怔了一下,“我误会什么?”
容承望着她,蓦地笑了:“看来是我多心了。”
宝意这才回过味来,唇角微弯:“公子确实是多心了,我虽然长得不丑,但也不会如此自恋。”
“公子来我们松溪酒楼自然是为了饮茶吃饭,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容承起身致歉:“陆姑娘别生气,都是在下的错。”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语气真挚:“容某行走四方,最喜结交朋友,若是陆姑娘不嫌弃,可否与我交个朋友?”
宝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我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你为何想与我做朋友?”
容承抿了抿唇,道:“原因很简单,姑娘外表看上去虽像是千金小姐,但实则做事认真,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我很欣赏姑娘。”
言外之意便是,他每每来酒楼闲坐时,都会悄悄观察她。
宝意忍不住嗤笑一声,道:“唔,公子你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你欣赏我,于我而言是种恩赏一样?”
容承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面色微红,声音低了几分,“我只是很敬佩姑娘而已……”
见宝意一直不言语,容承面色红白不定,忽地一阵疾风吹来一片雨水,好巧不巧地全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使得他本就白皙的面庞登时变得更白,他似是被惊住了,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宝意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容承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疑惑地看着宝意,“陆姑娘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略微缓了缓气息,宝意笑眯眯道:“气什么?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生气,那我岂不是要被气死。”
“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脑海中蓦地闪过与谢九容的婚约,宝意蹙了蹙眉,“烦心事确实有,只不过很是棘手,一时难以解决罢了。”
“哦……”容承开口道,“若是姑娘愿意,在下随时恭候倾听。”
宝意狡黠一笑,“公子不是要云游四海?若你离开陵城了,我该如何找你?”
容承:“……”
他面色微赧,正要说什么却被宝意笑着打断,“好啦,逗你玩的。”
“多谢你的好意,不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在外面都见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灯火荧煌,容承将自己在外面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外面风雨交加,宝意支着下巴听得认真,时不时地发问几句。
两人虽初次认识,倒却十分谈得来。
待得夜深时,窗外雨水仍未停歇。
宝意将一盏玻璃罩灯递到容承手里,“外面天黑路滑,你提盏灯走吧。”
容承道了谢接过,擎伞踏入了雨幕之中。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宝意这才回了铺子,一进门便看到陆乘月笑得很贼。
“铺子里也有其他熟客,怎么不见陆老板对别人如此热情呀?”
宝意笑眯眯道:“我就是觉得他长得俊俏,为人又热心仗义,想多和他说几句话不行吗?”
陆乘月摇着她的手笑道:“行当然行,只是你在这边有了新欢,就不怕京城的唐公子伤心啊?”
宝意正色道:“别胡说,我跟唐公子没什么的。”
“可是甄伯母都与人家母亲喝过茶约好了哦,若不是太子横插一脚,如今你们可能已经定亲了。”
宝意打了个哈欠,神情有些困倦,“你也说是两位母亲约好了,她们约定的与我无关。”
“诶?那你不喜欢唐公子啊?”
宝意凝神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喜欢,他很好,只不过我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
陆乘月掩唇笑道:“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想要那种看一眼就心口怦怦直跳、身软体酥的如意郎君?”
宝意嗔怪地啐了她一口,“该死了,你又偷看我放床头的话本!”
陆乘月哈哈笑道:“云霞书斋出了些新话本,明日我上街买给你作为补偿好不好?”
两人嬉笑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店内也无客人,便关了门歇息。
后院虽有厢房,但晚间宝意与陆乘月还是会回到甄府老宅歇息。
沈洛卿亦会从医馆回来,无论多晚,三人都会说一会儿话。
后来干脆命人重新修葺卧房,三人睡到了一起,每日欢声笑语不断。
“今日收到了姑母与表哥的信,信上提及了唐亭安。”沈洛卿嘴角噙着笑,看着宝意,“听姑母说,人家唐公子可是十分记挂你呢,担心你的‘病’,还特地让人送来许多人参补品。”
宝意道:“大家相识一场,关心朋友而已。”
陆乘月挤眉弄眼嬉笑道:“哦——关心朋友——”
宝意笑着捏她的脸,“不然呢?如今我与谢九容还没撇清干系,若是再与唐公子纠缠不清,岂不是害了人家?”
沈洛卿笑吟吟道:“看姑母的描述,似乎人家并不想与你撇清干系呢。”
宝意将衾被拉高盖住半张脸,闷声道:“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啊……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谁都不嫁。”
陆乘月道:“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老家的乡里便有几个女子终身未婚,自己将辫子挽成了发髻,或是去给人做帮佣,或是做些女红卖钱,虽不甚富裕,但日子过得很是悠然。”
一旁木榻上睡着的红袖听了,迟疑道:“话虽如此,但若是孤身终老,至晚年无人照顾,岂不是会有些凄凉?”
沈洛卿笑道:“那怕什么,若是有钱,还怕找不到人照顾?”
“就是,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丈夫。”宝意转过脸看着二人,“两位姐姐以后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多多相处多多考量,切不可冲动嫁人。”
沈洛卿正色道:“别担心我们,先想想你自己吧,若是你在陵城待了一年半载,太子仍没有取消婚约,那你做何打算?”
宝意蹙眉想了想,蓦地灵光一现,凑到沈洛卿身边笑道:“表姐,这就要仰仗你了。”
“仰仗我什么?”沈洛卿有些不解,见她笑得狡黠,忽地明白她的意思,愕然道,“你不会是想……”
“对,就是表姐想的那样。”
假若婚约不能取消,她便来一招金蝉脱壳。
谢九容再怎么蛮横无理,也不能娶一个已死之人为妃。
“不过,我不能保证假死药一定能成功。”
宝意道:“那也不怕,距年底还早呢,从明日起我便搜罗奇方秘药,总是有法子的。”
吹熄灯烛,三人睡去。
昏昏沉沉间,宝意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花藤下她眉眼温柔,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正低着头逗她笑。
身旁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娘子,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肩上多了一件披风,她抬起头看向来人,甜甜一笑。
这次,宝意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清秀俊朗,正是……唐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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