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费奥多尔被关进了港口黑手党的地下监狱——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森鸥外首领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有合作组织,有一起被死屋之鼠坑过的同僚,甚至国外几个著名的异能组织和异能特务科都有意无意地伸出了触角。
在森鸥外忍痛舍弃了与爱丽丝逛街换装的时间来跟各方势力费劲巴力地周旋时,亲手把费奥多尔关进监狱的公野圣良正在和芥川龙之介悠闲地喝茶吃点心。
准确来说, 是只有公野圣良在悠闲。
芥川仍旧一脸苦大仇深, 似乎是把桌子上的奶油巧克力慕斯当成了魔人的脸, 若是点心会说话,恐怕会被芥川阴恻恻的视线吓得当场泪奔。
在公野圣良拿起第三块慕斯的时候,芥川终于放弃了用视线杀死无辜的甜点,沉着脸开口:“任务失败了, 是在下判断失误。”
乌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人的金眸,比起下级对上级的语气,更像是强制性的要求:“按规定, 请您责罚。”
哎。
公野圣良心中一顿, 感觉手边的蛋糕都不香了。
在所有人都在关心魔人蹲大牢的时候,只有芥川还在记挂着没完成的任务,俨然又是一位港口黑手党劳模, 有点轴的那种。
“费奥多尔此人危险性更高,俘虏他的优先级更靠前,这是合理的取舍。”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不会听进去,但公野圣良还是习惯性地夸了夸他:“你完成的已经很棒了, 芥川。”
芥川的反应与他想象的稍有不同。
听了他的夸夸后, 芥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动于衷, 他垂落的双手紧绷, 冷淡的黑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激烈的情绪, “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阻止我亲手抓捕魔人?”
公野圣良:“……”
这话他没法接。
要是回答的不对, 芥川肯定会认为自己又被当成了弱者,回去疯狂接各种高难度的任务不顾安危也要证明自己并非弱小之人。
身为上司见到如此有上进心的下属定会乐见其成,但公野圣良非但不开心,反而很无奈。
普通的指示对芥川是不管用的,于是他决定换个新法子。
公野圣良垂下眼不去看对方,收敛表情,淡淡地看了芥川一眼,道:“对魔人的收容手段你见到了吗?”
芥川一怔,眉头拧起,:“……关在完全封闭的房间,禁止任何人探视或拷问。运送食物和其他必需品的人员必须全身防护,不可对视或交流,每次进入到离开的时间不得超过两分钟。”
这些操作不像是关押俘虏,而像是处置需要进食的、传染性极强的病毒。
港口黑手党处理人质从来没这么繁琐的规定,只有魔人一个特例,而公野圣良提出这些要求时也并没有避讳费奥多尔,说完还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本人的意见。
带上镣铐的黑发紫眸俄罗斯人嘴角噙笑,眼神中流露几分虚假的忧郁:“一个人度过漫长时日未免有些寂寞呢,睦君。”
从武器库被押回到港口黑手党的短短一段时间,他的称呼就从客套礼貌的“公野君”变成了稍显亲昵的“睦君”。
公野圣良不领情,指着头顶角落处的监控笑道:“感觉无聊了可以跟它说话,放心,不会拍到不方便的内容,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诶,这是说睦君一直在注视着我的意思吗?”
“是啊,所以老实点,老鼠君。”
芥川龙之介自动忽略了两人夹枪带棒的谈话,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其中缘由。
宛如病毒、一颦一笑都能轻易蛊惑人心的魔人费奥多尔。
以及……面对着这样的魔人,微笑伸出手将他关进监牢的公野睦。
芥川的面色依旧冷淡,身上狂乱的即将暴走的戾气却消弭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针对魔人的杀意。
公野圣良维持着高深莫测神情的同时,眼角余光仍时刻瞄向对方,注意到芥川细微的表情变化后,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芥川怎么想的,反正把锅推到费奥多尔身上就对了!
在和芥川道别之后,公野圣良唤出系统,慢悠悠地走向首领室。
他说要一直看着费奥多尔并不是假话,后者不知道是真闲还是想故意膈应他,真的有事没事就对着监控说话。
有时候只有口型没有声音,有时候干脆自创一套语言体系,还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对着监控笑眯眯。
没工作时公野圣良会时不时看上几眼,有任务时就派系统一直盯视,睡前再由他自己复盘一遍。
顺便提一件不重要的小事,他发现费奥多尔那套暗语倒过来放时催眠效果不错。
公野圣良随口问:“费奥多尔那边怎么样?”
光球秒答:[一个小时前对着监控说了句早上好,现在正第二十一次翻阅那本唯一能的童话书。]
歌颂爱与希望的童话故事看多少遍也没能洗涤魔人的思想,按照惯例,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该对着监控输出“什么才是真正的救赎”的观点了。
公野圣良抬手敲开了首领室的门。
正哭丧着脸、央求爱丽丝能不能下次再一起玩换装游戏的黑发首领尴尬地僵在原地。
与之相反,原本鼓着脸生闷气的金发萝莉双眼一亮,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一样飞到了公野圣良身旁。
“睦是来找我玩的吗?我们扔下林太郎一起去吃中央街的点心好不好!”
刚吃了三块慕斯的公野圣良并不饿,他摸了摸爱丽丝的头:“今天不行,下次吧。”
与面对森鸥外时任性娇憨的模样不同,跟他说话时的爱丽丝总是很懂事,此时稍稍露出了点委屈的神色,默默走回首领室一角独自玩起了沙盘。
在他俩聊天的空挡,森鸥外又恢复成了干练英明的首领,下颌轻轻搭在手背上,露出了有些头疼又无可奈何的笑容:“公野君,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回来啊。”
“是吗?”公野圣良看着他,语气稍显疑惑,“可我怎么觉得森先生好像很高兴。”
森鸥外微一颔首,像是认同了他的话,“很麻烦,但同时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那祝愿您能抓住这个机会。”公野圣良礼貌道,未等对方回应,话音忽而轻快几分,“森先生,我想休假了。”
刚想开口画饼的森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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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箱根。
绣球花开之时,月色泠泠入户,给温泉水雾又添几分朦胧。
常年游客络绎不绝的温泉名胜之地今夜被人包场,尤为安静,静得能将远处窸窣的虫鸣听得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站在廊下,换上轻便的浴衣时也顺带着摘下了礼帽和choker,略长的几缕赭发松松系起,较平时的重力使多了几分柔软和随性。
只是……和随性的装扮形成鲜明对比,他脸色凝重,仿佛看得不是绣球花而是入侵领地的敌人,只有在身旁有人经过时才分出一丝注意,漫不经心地对低头行礼的属下们点点头。
属下们还以为劳模中也大人正在为今天没法工作而心情不快,一眼不敢多看,赶紧躲远了,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赭发干部深沉外表下堪称慌乱的情绪。
休假,泡温泉……中原中也刚出差回来就迎头撞上这么个好消息。
在属下们爆发的欢呼声中,中原中也一怔,敏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叫住其中一人问道:“这是首领的命令吗?”
被他逮到的黑西装先是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疯狂摇头,最后觉得不对又开始猛地点头。
中原中也看他这一连串头部运动看得差点无语,正准备自己亲自去问时,忽然听到了黑西装差点喜极而泣的声音:“是公野大人和首领申请的休假!”
赭发干部将要迈出的一步猛然顿住。
然后,正准备和其他同僚分享喜悦心情的黑西装就听到了自家上司磕磕绊绊的声音:“这、这样啊。”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跟着去吧!”
——中原中也捂住了脸。
他能感到心律在加快,这个不受控制乱跳的器官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细小的电流顺着血液窜过每一处,奇妙的生理反应让他既觉得心驰神荡,又觉得口干舌燥。
“中也。”
背后传来唤他的声音。
中原中也乱跳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就要转过身,又强行压下冲动,刻意放缓了动作。
几秒钟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走廊深处的灯光模糊透过来,月白色的剪影逐渐变得清晰。
“……”
中原中也心中无数个纷杂的念头如烟花般炸开,第一个想法就是庆幸——浴衣很合适,没挑错。
“抱歉,劝芥川过来花了点时间。”公野圣良无奈之余还有点诧异,没想到芥川这么讨厌水。不过经过一番极限推拉后还是他艰难地取得了胜利,芥川答应晚一点再过来。
“等很久了吗,中也?”回过神后,他问道。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反应,公野圣良心下疑惑,凑近在赭发少年面前挥了挥手。
刚挥了一下,他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中原中也喉结轻轻一滑,声音出口时比平常低了几个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心中所想:“浴衣,很合适。”
公野圣良一怔,旋即,眼底笑意在月光下流动,“中也的也很合适。”
他们穿的浴衣样式相同,差别只在颜色和暗纹。
这两套浴衣用料不菲做工精致,穿上还很合身,应该是很早就准备好了。想到这里,公野圣良好奇看向身旁的人,“中也很喜欢泡温泉吗,早知道以前有空的时候就一起来了。”
他们正慢慢走向温泉入口,中原中也不自然地偏了偏头:“算是吧……不过以后还可以经常来。”
这下不自然的轮到了公野圣良,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中原中也心中全被另一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占据着,没发现异样。等站定在温泉入口前,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平复下心跳,准备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泡温泉。
虽然温泉就在旁边,但仪式感总还是要有的。
这样想的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公野圣良拿着自己的毛巾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过去啦,待会儿见。”
中也:“……?”
中也:“?!?!?!”
他急忙拦住对方,睁圆了的蓝眸急切又茫然,“我们……不是一起泡吗?”
公野圣良顿时明白过来两人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失笑解释道:“我去的是药浴,中也的应该是正常温泉吧。”
完全不知道还有药浴这回事的中也:“……”
原本兴冲冲的湛蓝眼眸逐渐失去光彩。
就这样,两人分开在不同的温泉里,相隔不到百米,却像隔了一光年那么遥远。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泡温泉时完全忘记了前台老板娘夸耀自家酿的酒时所说的“超过五杯就被醉倒哦”,憋着口气,闷头倒了一杯又一杯清酒灌进嘴里。
……
泡了不过十五分钟,公野圣良便早早离开了。药浴的草药味熏得他头晕,冲了五遍澡才大致冲下去沾染的药味。
他本来该直接回房间,想了一想,半路又拐到了温泉入口。
他的金眸在看到门口前倚着栏杆的身影时微微睁大,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中也?”
没有回应。
难道泡晕了?不该呀,他这么弱鸡的体质都没问题,中也更不可能才对。
公野圣良有些紧张地凑过去查看,然而他刚刚靠近,就见一双蓝眸突然睁开。
径直对上了锐利审视的视线,公野圣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先僵在了原地。
他想,中也绝对、肯定、百分百是喝醉了。
清醒的中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对方的手掌不知何时拢住了他的脖颈,有些粗糙的指腹在被水汽微微润湿的白纱布上轻轻摩挲,接触部位的颈部脉搏被放大。
这只手的动作看似柔和,然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只要稍稍一用力,他的脖颈就会根本没有抵抗余地被拧断。
即便不使用异能力,平时被中也体贴隐藏起来的、两人之间鸿沟般的力量差在此时以最简单粗暴不过的方式暴露出来。
任何生物生命被威胁时都会做出应激反应,公野圣良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最该运转的时候陷入了宕机,又或者这已经是大脑拼尽全力计算的结果了。
——逃不了。
他只能先保持镇定不动,等待中也放下手或者酒醒。
“……为什么,这里有绷带?”
含混不清但语气明显不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公野圣良心里轻轻“啊”了一声。
其实他刚缠上绷带的时候中也就问过这个问题,面对其他人的“缠绷带很帅”借口在这里显然行不通。公野圣良只好说被虫子咬到了,需要敷药。
一敷敷了一年多,中也没再提过,他差点都忘了这茬。
没想到喝醉了后还是这个问题……
公野圣良思绪转回,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低声哄着喝醉了酒后全靠本能行事的赭发少年:“中也,先放手好不好,我——”
颈间束缚陡然一松,绷带被脑子不清醒但手依旧很稳的中也单手解开了。
公野圣良:“……!!!”
他心跳吓得一瞬骤停,也管不上那么多了,连忙伸手去捂脖子。
然后被堵截在了半路。
中原中也根本没用多少力气,手指轻轻一收,公野圣良的手腕就动弹不得了。
还是两只。
清冽中带着一丝酒意的气息倾身而上,不光手腕,别的地方也使不上力了。
公野圣良只能眼睁睁望向走廊外的夜空,感受到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灼热的气息陡然压下,久未见光的墨线昙花随着主人不停轻颤。
他的脑海中轰然一声。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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