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就算再饿,也没动筷子,她就像在跟自己赌气,非得等到吴岱回来才行,要不她不甘心。
终于,两点的铃声响起,门铃也响了。
洛君连忙去开门,吴岱站在外面,被一个女人扶着。
那女人一见到洛君就说:“哎呦,你快扶着你老公,他喝太多了。”
洛君把吴岱接过来,她认识这个女人,是吴岱的红颜知己,经常在一起玩。
女人把吴岱放下后,踩着高跟鞋就离开了。
“吴岱,吴岱,你醒醒!”
洛君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一脸着急。
幸运的是,吴岱醒了。
他半睁着眼,一幅睡眼朦胧的样子:“你谁啊?”
“我是你妻子。”
吴岱一听这个词就清醒了过来,他怒气冲冲地喊:“你就不能和我离婚吗!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没错,洛君的婚姻很不幸,最致命的是,她很喜欢吴岱,刚开始的吴岱对她百般殷勤,她就答应了吴岱,以为是场美好的感情,现在想想只不过是他玩玩,他腻了自然就弃了。
吴岱长相端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谁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
洛君不是没想过放弃,而是不愿意放弃。
吴岱跟洛君结婚也是为了一时的利益,现在利益用完了,他想离婚,可洛君不愿意,再加上自己的母亲很喜欢洛君,说什么也不同意。
就这么一直拖了大半年。
洛君叹口气,“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为什么!别说什么你喜欢我,我都去外面找女人了,你也愿意?”
“我就是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你就放手啊!”
“我不跟你吵,你不懂我。”
“……”
吴岱知道洛君不会同意,他们这样的对话不知重复多少遍了。
洛君对他笑笑:“去吃饭吧,我已经热好了。”
吴岱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又起了火,他最烦洛君这样,明明都这么对她了,她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冲过去把菜全推地上,碎片落地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
洛君站在一边也不拦着,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的丈夫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她微笑着,过去捡地上的碎片,瓷片锋利,划破了她的手指,血染到瓷器上,她也似没感觉,一直在捡。
吴岱对此视而不见,他觉得发泄一通很爽,就做回沙发上看电视了。
洛君把瓷片捡的捡,扫的扫,都弄到了垃圾桶里。
她走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她走到吴岱面前,一言不发。
吴岱拿起桌子上的茶叶罐扔她:“滚蛋!挡着我看电视了!”
洛君猛地扑到他身上,举起手里的菜刀就砍了下去,吴岱躲闪了一下,菜刀砍在了肩膀上。
吴岱痛地大叫一声,立刻推开了洛君,她的手臂被菜刀误伤,割出来个三四厘米的伤口。
洛君又举起刀砍下去,这次砍到了右腰,一股浓郁的血流出来。
吴岱挣扎着往外爬,他惊慌不已:“救命啊!救命啊!”
洛君扔了菜刀,两手拽着衣领把他拉了回来,一路拉到卧室。
她把吴岱绑在凳子上,堵住他的嘴,然后又回去打扫那一地的血。
洛君看起来很开心,自己的丈夫终于听话了,不会跟她吵架了。
她得偿所愿了。
她奋力擦着地上的血,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哈哈哈哈……”
到最后甚至轻笑出声。
收拾好后,她回到房间,吴岱正在挣扎,浓稠的血顺着椅子流下来,其实吴岱的伤口不深,只是切口有些大。
洛君从柜子里拿出纱布塞到吴岱衣服右侧,也没整理,鼓鼓囊囊一团。
她摸着吴岱的脸,又摸到椅子扶手,面带眷恋地说:“这椅子还是你送给我的……你看……都让你弄脏了。”
她又擦干净椅子,包扎好自己的手臂,去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睡觉,她把吴岱拉到自己床边,她要看着他入睡。
第二天,洛君早早收拾好,把椅子上的绳子又加固了几圈,她亲吻吴岱的额头:“老公,我去学校了,晚上见。”
吴岱死死瞪着她,恨不能把她杀掉!
洛君哼着歌,打了个车到了学校。
学校一切如旧,依然是沉默的办公室,难管教的学生……
她进到教室,几十个熟悉的面孔令她感到心安。
在这里,她能实现她的价值。
如果鸦信没有跳楼的话。
“啊啊啊啊——”
所有的一切归零。
学生们刺耳的尖叫传满了整栋教学楼,在混乱中,她居然笑了一下,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她才感到安心。
就在她刚打开ppt的一瞬间,她看到鸦信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以为他要上厕所就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有一丝不对劲,她也没在意。
鸦信没有朝门口走去,而是直接坐到了窗户上,他对着学生们,向后仰去,没有一丝迟钝。
学生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有的学生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有的学生出去找老师,有的学生叫救护车和110。
只有洛君站着没动。
直到警察赶上来。
她听见了外面的鸣笛声和警笛声,她才想到,她自己的学生出事了。
警察把洛君带走,到了警察局她也木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警察问话,提到鸦信这个名字,她才有了一点反应,接着痛哭起来。
她一直知道,鸦信不服管教,每天像个小混混一样是什么原因,他离异家庭,虽然有钱,但妈妈心理不正常,经常发疯,再加上自己本身也是悲观厌世。
他是受不了了。
鸦信一跃而下,没有什么征兆。
她也懵了。
从警局回去之后,她回了学校的办公室里,这次不是往常的安静,而是聒噪的讨论声。
他们讨论鸦信的死状,猜测鸦信的死因。
洛君后悔了,后悔没有在鸦信活着的时候开导他,她其实每天都看着鸦信一副丧气模样,但从来没有在意过他,说是要教育好学生,却吝啬于关心。
鸦信的死和她无关,但她要是能早点安慰安慰他,对他好点,也许他就不会死。
她做错了太多了。
都是她的错。
“我们公司新推出的这款产品,可以让你永远忘却烦恼,获得幸福!”
“我们公司新推出的这款产品,可以让你永远忘却烦恼,获得幸福!”
“我们公司……”
洛君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要找她的丈夫,她想要她的丈夫拥抱她,她太伤心了。
路过此处,洛君被宣传声音吸引,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真的能忘记吗?”
忘记一切。
推销员小姐热情介绍:“我们这款产品叫“愿镜”,是最顶尖的科研人员研发的,您放心使用,现在正在试用期,我们给您打个八折,试用七天怎么样?”
见洛君不回答,推销员小姐又说:“没关系,您要是有经济顾虑,我们可以给您申请……”
“好的,就要七天。”
坐上蓝色大床后,工作人员在扯来很多线贴在洛君头顶各个地方。
洛君看着带颜色的线,问道:“这些线,怎么只有三种颜色?”
工作人员耐心讲解:“红、绿、蓝,这三种颜色是三原色,不能再被分解了,它们可以混合组成所有的颜色,这也对应着我们产品的主题,梦境里有无限可能……
洛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样,我就可以沉睡七天了……”
愿镜是假象,它只是一个造梦的机器,让你持续不会醒来。
仪器启动。
洛君缓缓闭上了眼。
她在一座大房子里跟三姑妈,四姑妈打麻将,遇到了小麻雀,到了麻将国。
她变成了神女,要被浸河,遇见了小树,最后回到了家。
从十三岁起,洛君就不再做梦,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后一个梦。
那是一个极美的空间,美到爆炸。
最后的梦以爆炸结束。
跟着梦爆炸的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鸦信。
她看清了,她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装作不知道。
梦里的年纪是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也是她最好的年岁,那年父母都在,家里富裕,有个大房子,她跟两个姑妈感情最好,经常约在一起打麻将,她还有一只叫阿洛的白色猫,她的妹妹也很听话,乖巧可爱。
只是后来,家里出了事,爸妈出了车祸,妹妹被寄养在别人家里,最好的三姑妈四姑妈意图抢占财产,阿洛也病死了,死在一个雨夜里,洛君嚎啕大哭。
她努力活着,不放弃任何希望,她如愿成为了可以教书育人的老师,她想关心到每一个学生,把他们全部照顾好,但她教不好,她自己的生活就过不好,怎么会教好学生们。
她想过跟妹妹相认,但妹妹说没有她这个姐姐。
她有丈夫,丈夫却视她为空气,动辄打骂,她身上的伤痕很多,经常在半夜痛的死去活来,但她不敢说,一说,就会遭来更严重的毒打。
后来,她怀孕了,只不过,儿子生下来神经受损,身体极差。
她的儿子很快就死掉了。
吴岱没掉一滴眼泪。
她不幸福。
她很悲惨。
她想教好学生来证明自己是可以做好的。
她可以做好的。
但鸦信跳楼了。
他为什么要跳?他为什么不寻求帮助?真是想不开。
洛君没敢去看鸦信的死状。
她害怕,怕鸦信的眼睛质问她。
为什么不救救他?
明明知道他要去死,为什么不阻止他?
都是她的错。
从她被爸爸妈妈生出来,她这一生,就被打上了不得善终的标签,一直戴到她死。
她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人生的意义,只给那些过的好的人,命运从来都不会眷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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